《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19、第 119 章

　　强烈的舞台灯光射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他又有些退缩，腿有些发抖。王小月紧步跟上，牢牢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上舞台。
　　舞台的中央，摆着一架古琴，两人在凳子上坐下来。王小月静静地看了看他。
　　这是有史以来，他俩第一次合作在台前进行琴箫合奏表演。她不禁想起往昔的时光。每次，自己参加演出，还没上台前，他就在台下陪着自己聊天，哄自己开心，正表演时，他就在台下，拿着照相机，对着她各种角度不停地拍。那样的宠溺和呵护……
　　她还想起戏莲亭里，为了鼓励自己在琴前多练一会，他常常会带着竹箫过来跟自己合练。一首一首，一曲一曲。彼此间的配合就越来越默契。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就是那时候俩人常常合奏的曲目之一。那样的岁月，静静的，真好。

　　她优雅地抬起双手，搁在琴上，开始了弹奏。琴声古朴，荡得人内心宁静一片。
　　今日王小月的弹奏完全不似平时的练习，这让吴国忠有些惊讶。平日的练习，她是极不认真对待的，两人还常常会因为某一个音符，某一处停顿，某一个小节争论半天。但今天，她很认真。不仅认真，而且很自信。手下的指法纯熟，每一个音都仿佛是在指下滚过很多遍，熟练到连停顿都跟自己的吹奏默契融合。常年不吹奏，加上台前表演的紧张，他的气有些不匀，所以有些音吹起来难免吃力些。可是，她好像很熟悉自己的气息，好像连自己在哪里换气都摸得透透的。发现自己有哪里接不上的地方，会用琴声来弥补。王小月的古琴造诣之高远在吴国忠的意料之外。她很会把控节奏，用琴声带着自己，与静的时候静默，与动的时候欢脱。泛音如蜻蜓点水，俏皮可爱，和着自己的吐纳间歇，琴箫嬉戏。散音余味空灵，似清泉泻进人的脑海，洗去内心凡尘，融进自己的长音吹奏，和鸣。
　　琴声把他带到了过去，他仿佛又坐在了戏莲池边，戏莲亭里，仿佛又坐在了小荷的身边，愉快地和着她的琴声。他看见王小月看向自己，俏皮地暗角含春，神情宛如当年的汪小荷。内心猛地一阵慌乱，一个不留神，一个吐音吹漏了一拍。只见王小月双眉上扬，丝毫不乱，不慌不忙地用琴声补上……
　　台下坐在钱局旁边的林书记已是听痴了。没有想到，王小月不仅是舞跳得好呀，弹起古琴，那古韵范儿……汉服飘飘，宛若天仙一般。这琴声，简直就不染凡尘。
　　国标跳起来，那样的热情似火，撩人心猿；如今，驾驭起琴声，又是这样的纯净、飘逸，不食人间烟火。王小月每一次给人的都是惊喜。这样的女人，没办法让人不喜欢呀！没办法不注意到她呀！他的心不禁又痒了起来。
　　“这个小月，真是个奇女子。她还会什么？”他不禁冲着身边的钱局轻声问道。
　　“多着呢！书法也很棒！梅家村每年向她求春联的人也不少的。我也请她帮我写过。她的字没有女儿家的拘谨和闺门隽秀之气，反而很大气，很豪放，尤其是魏碑。”
　　“今年，顺便也帮我求一副春联吧！”
　　“这个容易。”
　　“听说她最近小产了？”
　　“啊，学校秋游时，有个孩子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她下去救人，结果把孩子给弄掉了。”
　　“好干部呀！工作真是负责任呀！”
　　“是个好干部。”
　　“这么有才华的人……是党员吗？”
　　“我跟她说过好多次了，可她……不过她是政协的成员。”
　　“那要吸收她到我党的队伍中来，这么好的苗子，这么有才华的干部，怎么好让她在外面游离。这事，你去办。明年就要搞定。”
　　“这……我尽力吧！”
　　入党这事，王小月有些排斥，而且她没那么强烈的上进心，也不想在仕途上有什么造化，不然华厅哪有机会把吴国忠插进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在这方面，她没动力。
　　她的能耐在她的欲望之上，这样的人，最不好拿捏了，无欲则刚呀！

　　车上的暖气刚刚打开，车内的空气还没暖起来，车外的寒风嗖嗖的，关上车门仍觉得寒气直往身体里灌。王小月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这车，开了几年了？密封性这么差？冷死了。”
　　“一会儿就好了，暖气刚开，得等一下。我的车自然是没有你的宝马密封性那么好了，也赶不上疯子的那辆路虎。”
　　小月趁着吴国忠右手挂挡的功夫，用双手去握了握他的右手，去蹭他手上的温度。尽管已是不惑之年，但他的手总是很暖，引来吴国忠一个不悦的眼神。
　　“我，蹭蹭，就蹭蹭，太冷了。”她讨好地笑了笑。
　　“你占便宜没个够呀！”
　　“是呀！帅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以前汪小荷也老这么说来着。换来中年帅哥更鄙夷的眼神。
　　“穿这么厚，怎么还冷？”
　　“天冷嘛！我是冷血的，随天气的温度变化而变化。”她将两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又搓了搓，努力温暖自己，“不过，领导对女人也是很冷血的，饶是太阳，也捂不热您。”
　　“知道还自讨没趣。”
　　“若不是您长得帅，谁稀罕？”喜欢一个人，终是始于颜值的。
　　“肤浅。”
　　“无知。”

　　校园内一片寂静，学生们都已离校，进入寒假模式。学校本学期的各项工作也都已进入尾声，下午没什么事，老师们自然也就不必留在学校了。从停车场出来，就看见汪晓峰手里拿着个小手炉，静静站在那里等他们了。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带上它？这么冷的天，你不能感冒的，自己不知道呀？”
　　“我，临出门忘了。”王小月接过小手炉，先紧着暖了暖手，随后赶紧揣进怀里，“哥，你真是救命的菩萨。”
　　“觉得冷，就叫小严给你把这个送过去呀！”汪晓峰一脸的埋怨。
　　“哪有那么夸张？我一个小副校，冷起来还请个小蜜给我送暖手炉子。人家不笑话我，也会笑话我们领导的。”
　　“你就让人把他笑话死好了。喂，茶盅，你家属来了，在楼上等你半天了。”
　　“这么冷的天，她出来做什么？”
　　“反正我来就看见她坐在你的办公室了。”又转头对小月道，“办公室我已经给你开好暖气了，上去吧！”
　　“待会儿我坐你的车回去，他车太冷了，密封性太差了。”
　　“那是，就他那车……”
　　“你们……是你说让我把她带回来的，现在又嫌弃我的车了。”吴国忠一脸的不高兴，“再说了，我拒绝过的，是你非要我带她回来的。”
　　“就你那车，给小荷坐难道就不嫌弃？”
　　“小荷可没她这么怕冷。她习武那么多年，大冬天都只穿一件毛衫，顶多下面穿条夹裤。”记忆中的汪小荷也是个小火炉。
　　汪晓峰白了他一眼，眼含深意地看着王小月，道：“小荷不怕冷的，小荷不嫌弃他的车。多年习武就不怕冷了，你也习武这么多年，还这么怕冷，真是太不科学了。你说你这么多年，都干嘛了？”
　　“哥，我是王小月，不是汪小荷。”
　　“你说你是，他认吗？”汪晓峰戏谑地看着她。
　　“我们领导只认汪小荷，不认王小月。”王小月一脸的认真。
　　“他会后悔的。”
　　“嗯，让他悔去吧！”
　　吴国忠不理他们，径自上楼进了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里，黑色的商务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静静地，一动不动，似一尊雕像。
　　吴国忠走进办公室看了她一眼，道：“天冷，你出来干什么？”
　　女人见他进来，有些局促，不安地将手放在双腿的两侧揉捏起来。
　　吴国忠自顾自的用开水壶打来水，烧上。掩上门，随后，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收拾桌上有些凌乱的资料。
　　“我……”
　　“有事？”
　　“嗯。”
　　“有事跟我说，我帮你办就好了。你身体不好，外面天又这么冷。小丽呢？谁送你来的？”
　　“啊，小丽陪着孩子呢，我……自己来的。”
　　“宇哲和小丽知道吗？”
　　“他们……只知道我出来了，以为我不过是出门散散步。”
　　“我打电话，让小丽接你回去吧！”他拿起电话……
　　“不，不，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办完了事就走，很快的。”
　　“有什么事非得你亲自出来？”
　　“有……有的。”
　　吴国忠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话。他的眼睛用漂亮来形容都不够，很深邃，很美艳。看得汪小荷很不好意思地闪避，苍白的脸颊飞起红云。
　　“我……今天……我……”她被他看得又局促起来，最后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鼓足勇气，“能……让我见见孩子的老师吗？”
　　“今天下午，老师们都放假了，张老师和姚老师都不在学校。”
　　“不，不是，我不是说的那两位，是……是……是……”
　　“你要见王老师？”他有些疑惑，孩子的主要负责人是张老师和姚老师，王小月其实平日里跟孩子接触得并不多，“为什么？”
　　“我……想……谢谢她……救了我的孩子和我妹妹。”其实她早就想来了。自打听到汪小丽给她描述秋游那天事情的经过以后，她就一直想来说一句“谢谢！”了。可惜，学校一连串的事，赶趟似的，一波接一波。再加上，平日里，这个眼前的丈夫跟她的交流极少，她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哦，这事，我已经帮你谢过了。你不用……亲自跑这一趟。”
　　“不，不，我一定要亲自来说一声谢谢的。这孩子……本来……本来……也不是……也不是……你的意愿。”她的眼神暗了下来，声音也随之低了下去。
　　吴国忠继续静静地看着她，努力揣测她今日来访的真正意图。
　　旁边，水壶的水烧开了，热气直往上冒。吴国忠走过去熟练地拔下插头，然后给这个女人沏了杯茶。
　　“先喝杯热茶吧！待会儿我陪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