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0、重逢

　　吴国忠和罗主任先后步入包间，紧跟其后的是俞菁菁。
　　众人恭敬地跟吴校长寒暄，按照职位的排序就坐。吴国忠坐正上席位，右手边王小月，左手边罗主任。俞菁菁坐在了王小月的下首。新学期第一次午餐，连门卫冯伯都被请了来。考虑到冯伯年长，就紧挨着罗主任坐下。其余众人依次坐下。
　　分管包房的服务员很有眼力见，见这情形，知道人已到齐，开始张罗着上菜。
　　包间里，边桌上，五瓶五粮液醒目地立在那里。
　　“吴校长今天喝酒吗？”罗主任谄媚地问道，又转过头来冲着王小月道，“上次接风宴上，华厅和钱局可是喝了不少的。”
　　上次喝的水井坊，档次也不算低。
　　“马屁精！自己想喝就直说！”王小月听懂了罗主任的暗示，抬眼和悦地看着新领导，一副征求意见的表情，“要不今天您也喝点儿？我们梅家村人很好客的，备的都是好酒。”她用眼神指了指边桌上的五粮液。
　　“今天还是算了吧！下午华厅和钱局要过来谈工作的。”
　　“吴校长，今天可是我们全校行政干部第一次集体吃饭。俗话说‘无酒不成席’。再说，这么好的酒……”
　　酒桌上，是最容易增进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地方。好多陌生人，就因为在一个桌上喝过一回酒，彼此就成了朋友了。
　　罗主任是外乡人，当年也是师范大学里的高材生。因为家境贫穷，临近毕业分配，考虑到梅家村小学可以解决住房问题，才屈就分配到这里。尽管学问好，可是自己一无人脉，二无钱脉，至今也只是混了个小学教导主任的位置。好在梅家村村委会为引金凤凰，真的给他画了块地，让他做了栋房子。靠着这房，他才和自己心爱的女友结婚的。平日里没啥爱好，就好点儿小酒。像这样能喝到五粮液这种档次好酒的机会实在不多。实在是……太贵呀！他一个穷教书的，哪有王小月财大气粗。今日这酒很明显是王校长精心准备为吴国忠二次接风的。王小月出手一向很大方。他记得上一次钱局到学校上任，接风酒备的是……茅台。看来王副校长还是很想和新领导把关系搞好的。他怎会放过这样的顺水人情？既能喝到好酒，又能体察上意，说不定趁机能缓和正副校长之间的关系呢？
　　“也没那么夸张，小酌一点儿，您好歹也照顾照顾属下们心情。咱罗主任就好这口，要不您陪陪？”
　　整张桌子，俞菁菁不算，四男三女，除了吴国忠、罗主任、王小月，其余人都假装自己忙自己的，好像没听见。
　　谁说酒桌不是战场？梅家村的中层班底能喝酒那可是整个教育系统出了名的。除了王小月不能喝，中层里无论男女，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酒量都不小。上级领导来视察，一般都不太敢在这边留下用餐。（省下多少招待费？）只要留下用餐，无论中餐、晚餐，必定灌你个酩酊大醉。钱局可不就是靠着这样的班底，然后加上王小月的辅佐，两条线同时使劲，才坐上副局长的位置的？
　　王小月的话，大家酒桌上配合了好几年了，如何听不懂？哪有“小酌”？不过客套一下而已。只要一端杯，乖乖，就没有能站着的。华厅和钱局怎么啦？哪个不是被拿下的？拿他们说事儿，挡得住吗？
　　王小月其实很委屈。这酒还真不是她准备的。她偷偷问服务员了，那是梅家贵备下的，他是自然知道吴国忠在王小月心中的分量的。听说新任的校长是吴国忠，那贵哥还不把这好酒备得够够的？整整五瓶呀！他那讨好的是吴国忠吗？那是讨好王小月的。
　　你看，结果弄巧成拙，热情过头了吧？
　　酒就在那里，按惯例，新领导今天就得醉，历任都醉，你吴国忠凭什么例外？
　　可王小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国忠哥哥被这群酒色之徒灌得个酩酊大醉呢？前任们那都是别人家的男人，灌醉跟自己有啥关系？醉就醉呗！吴国忠可一直都是自己的爱人，喝醉酒很难受的，她心疼。
　　阻拦？这个副校不地道，吴校长是你什么人，你拦着？又不是自家男人。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你就动了凡心？
　　不拦？那是爱了十几年的国忠哥哥！说不心疼，那才叫虚伪呢！
　　真的……很尴尬。王小月内心那个纠结，那个别扭。可实在又说不出谁有错，错在哪里。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怪来怪去，就只能怪梅家贵助纣为虐送来的那五瓶五粮液了。

　　“菁菁，你先吃。”王小月提醒一旁有些拘谨的俞菁菁。
　　老师们喝醉了与常人无异，只是让自己的学生看到了，那个……不太好，坏了形象。
　　俞菁菁很是体贴，端了碗饭，夹了些菜，下了桌子。
　　王小月还是不放心，担忧地看了看她。本来是关心，怕她饿着了，如今看来，真不该让她过来。
　　“王老师，我还是回学校吧！我会照顾自己的。”俞菁菁索性将饭菜打了包。
　　“也……好！吃完饭，就在我办公室自己学习吧！”以前也是经常这样的。
　　“嗯，王老师再见！各位老师再见！”
　　俞菁菁一直都是个很懂事，很知趣的孩子。没了爹娘，自己自然是要机警、懂事些的。

　　目送俞菁菁离开，回眸，看吴国忠的眼神有些纠结。灌还是不灌？这真是个难题！
　　等不及王小月纠结好心情，罗主任已经穿好披挂，提枪上阵了。一脸讨好，满脸堆笑，哄小孩似的，就给吴国忠斟上了第一杯酒。那神情，简直跟拐卖人口的人贩子无异。
　　“吴校长，上次咱们王校长不在，咱学校领导人员不齐，今天咱们这个新班子第一次人数凑齐吃饭。以后，您就是我们的大家长了。这杯，我敬您！”只见老罗双手抬起，恭敬地端起自己的杯子，谦卑地迎向吴国忠。
　　“我……不会喝酒。”吴国忠为难，他确实不好这口。因为酒醉，他曾闯下过大祸，他恨这东西。
　　“吴校长，古话说，无酒不成席，入乡得随俗。”罗主任锲而不舍，端酒杯的手老辣的纹丝不动，面带微笑，语气坚定。“这可是王校长特意为您备的接风酒。”
　　老罗说错了，五粮液是梅家贵备的，不过借了王小月的名头。小月……盛名之下无冤魂，她也曾经很不厚道地备过茅台，带着大家喝趴过两届前任。
　　“我真不会喝酒！”吴国忠也是……依旧微笑，很有内涵地拒绝。
　　那歌怎么唱的？“你笑起来真好看……”
　　看来硬上是不行的。首战有些不顺。
　　“那……就一杯吧！一小杯，意思意思，你总得给我一个能喝酒的台阶下呀！总不能，本来为着给您备的接风酒，让我一个人贪杯给喝了，说出去，小月得笑话我一年呢！”单刀直入不行，就迂回吧！
　　众人期待地看着帅哥校长。
　　周主任凑趣：“咱新领导人长得帅，喝酒的姿势也一定很帅！”
　　王小月不说话。
　　李主任很配合：“一杯好了，就一小杯，这个一两都不到。不趁酒量。”
　　王小月还是不说话。
　　赵主任敲边鼓：“罗主任，你说话可得算话，咱新领导可就只喝这一杯。”其实是只跟老罗喝一杯，后面的……可能更凶残。
　　“那……就一杯。”吴国忠终于架不住劝。
　　“嗯……一杯……”
　　众人再度期待。
　　冯伯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你就进套吧！等着收你！
　　与梅家村小学中层同席就餐喝酒，那就是个奇门八卦阵，弯弯绕绕，没人不中招的。
　　吴国忠迟疑地端起杯，与罗主任微微碰了碰，一仰脖子……
　　“哇塞……吴校长喝酒的样子好帅呀！”李主任这夸张的马屁拍的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来来，吃口菜，吃口菜。”
　　“真是托了吴校长的福了，让我老罗能喝到这么好的酒。”罗主任不失时机斟上第二杯。
　　“不是……只用喝一杯吗？”吴国忠顿觉自己上了当。
　　“哎呀——一杯和两杯有什么不同呢？何况这么好的酒，不喝多浪费。这可是王校长的一番心意呢！可不能辜负了。”罗主任打着马虎眼。
　　王小月……躺着也中枪。她也很心疼的，好不好。
　　“吴校长，咱不理他。”李主任一脸的不屑，“酒桌上，老罗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一杯酒下去，果然，人与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吴国忠抬眼环视桌上的人，貌似……都不太厚道。
　　有一个人始终没说话呢！
　　那个才是大BOSS。酒是她备的。他轻瞅了一眼旁边桌上整整五瓶五粮液的包装瓶，她是故意的。
　　“服务员，把那个……剩下没开封的酒都撤了，放这里碍眼。”王小月暗骂梅家贵，“好东西都生生让你给糟践的。谁让你上赶着献殷勤来着。公司的钱就不是钱啦！”
　　周主任端着杯子过来：“吴校长，做领导要一碗水端平的，对吧？罗主任敬过您酒了，你喝了，对吧？那我这敬的酒，您可不能不喝，当领导可不能这么偏心，不然，我和罗主任私底下会闹矛盾的。这样不利于团结。”
　　“我……真的不会喝酒！”
　　“刚才不是已经喝了？怎么说不会喝呢？领导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