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沈公子

98、第 98 章

　　刘挚不耐与陈姝交道。他有这功夫宁愿去处理其他烦心事务。吩咐人带陈姝去厨房，让她自去准备今日饭食，便是要故意为难她。最好，这个表妹受不了厨房做饭，直接跑了才是。

　　他今日也已经去见了连香，便也不打算再去，以免过于热情让连香生疑后退。

　　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既不敢让对方知晓，有希望对方能有所回应。

　　患得患失，不过如此。

　　刘挚叹口气，摇摇头，把心中全部念头摇开——这些与大计无关，不该让它影响自己心神——便在书房开始处理事务。

　　厨房里，得到吩咐的管事安排好食材，便把厨房的主要区域留给陈姝主仆几人。

　　“娘子，殿下吩咐过了，您要亲手为殿下做今日的膳食，这是食谱……”

　　陈姝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下仆们把她留在厨房的中间，自己身边的丫鬟不得不接过那份可笑的食谱。那些人真的就在等自己开始动手！

　　做什么？

　　陈姝看着厨房里的柴火、灶台、厨具、砧板、菜刀等等之物，有些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没有一样她知道该用来做什么，怎么做。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厨房，她从不知道自己入口的东西是从这样的地方做出来的。

　　可是，这里是太孙府，如果自己不亲自做些什么，恐怕都会传到刘挚的耳朵里。

　　“娘子，怎么办？”陈姝身边的丫鬟小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你们谁都不会做饭吗？”

　　所幸陈姝带着的几个丫鬟，不是全然不懂的人。几人手忙脚乱地开始之后，陈姝本只想在旁边站着看看，不料厨房管事拿了一件罩衫十分恭敬地递给她。

　　“娘子亲自为殿下做膳食，怎么能不穿罩衫呢？一会儿要弄脏娘子的衣裳了。”

　　明面上是体贴，实际是逼她亲自动手。

　　陈姝生长于复杂的陈府，平时外出与约莫一般年纪的女娘交际，什么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没见过？偏偏被人逼到这份上，倒是头一回。

　　只是见对方区区一个管事，也敢这样逼迫自己，不过仗着太孙府罢了。等我有朝一日成了这府中的女主人，看你们谁敢这样对我！

　　暂且忍下这口气，陈姝还要面带微笑地谢过这个厨房管事。看着对方得意之态，心里简直要呕血。

　　陈姝带着几人且在忙乱，另一边，厨房其余地方也开始了午饭的准备。

　　一开始陈姝并没留意，直到她身边一个机伶丫鬟凑上来小声道，“娘子，婢子方才看到那边的灶头炖着归芪海参汤。”

　　“什么意思？”

　　“那或许是厨房管事另外给太孙殿下准备的。娘子，这可是管事的不放心娘子啊。”丫鬟小声暗示。

　　她们几人，绝不可能做出一桌像样的饭食出来，更不可能真的给刘挚吃。陈姝一边做便一边在发愁，该怎么摆脱这个麻烦。是以这个丫鬟的意思，她瞬间就明白。

　　——既然你们太孙府的奴才们不放心我，另外为太孙殿下准备了吃食，我何必还要这么辛苦地为殿下亲手下厨呢？

　　此事办得好了，不仅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还可以去刘挚那里哭上一哭，诉说一下自己的委屈。

　　打定主意，陈姝让丫鬟帮自己脱下罩衫，来到管事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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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跨院里，送走了刘挚后的连香终于可以收拢思绪，回归到自己的《沉鱼》这本书上。

　　这个故事难写，是因为《沉鱼》牵扯到了更多的东西。

　　《十载恩仇录》就是一个简单的复仇故事，主角被奸人所害，而主角的复仇之路也是一步一步，合理合法。

　　《玉兰记》主要是写男女的情感纠葛。男主角是朝廷臣子，女主角是身份低贱的妓子。尽管有情，最终无缘。女主角用身死来解决了那些世人所不能容忍的所有纠葛。也因为她的死亡，才造就了男主角的“圆满”。

　　而《沉鱼》不仅牵涉的是从前历史真实发生的人物、故事，还直接涉及到了王权争霸。一国君主对另一国君主的羞辱、另一国君主的报复和准备，夹在中间的女主，以及目前来讲空有豪情万丈但实际一无所有的男主。她要巧妙的，避免那些“以下犯上”的方式，来为男主孟无伤赢得筹码，从而实现他拯救女主的目的。

　　《十载恩仇录》是一个男人的故事，《玉兰记》赚足了女人的眼泪。但是《沉鱼》，不仅要吸引所有人看，还要让他们——不论男女——把自己代入孟无伤，要从孟无伤的角度去欣赏和喜欢西施，进而拯救西施，最终珍惜并尊重她。

　　珍惜和尊重，应该是这个故事的主题。

　　珍惜一个在母国与丈夫之间痛苦挣扎的女子。尊重这个一个为了家国为奉献牺牲自己的女子。女子有柔情，也有大义。

　　连香要在男主角的框架下，写出一个让人不像对《玉兰记》中的吴如兰那样引起争议的人，她要写一个让大部分人都认同的女主角。

　　此时，连香写到孟无伤离开了越国，前往楚国。

　　他不认同美人计，便是得罪了越国如今的两大巨头，文种以及范蠡——这相当于得罪了越王。

　　要让西施离开吴宫，如今一无所有的他更是不能直接去吴国。

　　孟无伤毕竟也是贵族出身，熟读史书，径自去往楚国。如今与越国既非为友，又与吴国有破都之仇的，只有楚国了。他一路边走边问，往楚国的堂溪而去。那是先吴王阖闾之弟，夫概在楚国的封地。

　　说起这夫概，也是个奇人。

　　他身为先吴王阖闾的弟弟，是伐楚的先锋。胜利几场之后，遭遇失败。不敢回过见自己的哥哥阖闾，便自立为王，结果被哥哥的军队打得屁滚尿流，逃往楚国。对于深恨吴国的楚国而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楚国给夫概堂溪作为封地。

　　而对于夫概本人而言，夹在吴国和楚国之间苟活的他，日子并不好过。这便是孟无伤的机会了。

　　连香写到了孟无伤是如何前往堂溪，路途中间遇到几伙游侠儿，均不是他的敌手。而孟无伤还有要事，只是让对方身上挂点彩，并未伤及他们的性命，反倒赢得了这几伙游侠儿的尊重，收伏了他们。这几伙游侠边想跟着孟无伤。

　　只是他自知要做的事情十分艰险，也不愿带着这群游侠，他们便偷偷跟在孟无伤后面一道去了堂溪。见他在堂溪夫概的封地上，成为夫概手下一名普通的武士，却因为太过优异的武功而被人排挤仇视，中了其他人的圈套得罪了夫概，差点要被下令处死。这群游侠便救了他性命。

　　故事的走向是在情理之中的，作为男主，不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怎么能体现他的本事呢？

　　连香写着写着，故意给男主设计一点小麻烦，自己竟然偷着乐。好容易写完这一个部分，也到了该用午饭的时间。

　　与此同时，厨房院子的廊下，陈姝正在指责厨房管事，既然让自己做饭，又为何特地给太孙准备饭食，莫非是不信任自己？。

　　厨房管事虽是得了太孙的吩咐要为难这位陈娘子，然而她也不敢当面对峙。毕竟人家可是陈家的娘子，不是她这等奴仆可以得罪的。

　　心中不由的哀叹，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你这娘子，好好地得罪太孙做什么！

　　管事只好放低姿态解释道，那炖的汤水并不是给太孙的。

　　陈姝不出声了，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和这管事掰扯什么。她身边的丫鬟道，“殿下府上可还有别的主子么？这归芪海参汤明明就是给贵人用的。”

　　这时另一丫鬟从厨房里出来，小声对陈姝道，“娘子，那炖汤和其他灶上熬好的药一起被人提走了。”

　　陈姝这时便道，“行了，不用和一个管事的说那么多，我要去找殿下！”

　　厨房管事被她撇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心道这可真是麻烦。于是急忙跟在后面，想着一会儿真见着了殿下，自己或许还能辩解一二。

　　管事以为陈姝是去找殿下，谁知陈姝却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正是西跨院的方向。

　　唉哟，那边可是府上的贵客。这位陈娘子是怎么找到那处的？

　　管事越想越不对，落后几步，返身回去报信了。

　　陈姝并不知道她去的方向是西跨院，并不是刘挚所在之处。

　　她心中认定那等上好的炖汤和药都是给刘挚送去的，要让刘挚知道自己受了委屈，还要在他面前哭诉出来，可不是要跟着提着食盒的婢子么？

　　是以直至进了西跨院，陈姝还以为刘挚就在里面。

　　结果进了院子，从两边栽种着的花丛中转到正堂门口，正巧碰到跨出门槛的连香。

　　陈姝走得太匆忙，送食盒的丫鬟才到没几息，她就跟在后面到了。因此准备在院子里用午餐的连香和她相遇。

　　狐疑地微微打量一遍，凭着陈姝这双在京城贵女圈子练出来的火眼金睛，愣是没有看出连香的来历——不是姓甚名谁，而是对方的分量，即身家几何。

　　无他，只因连香身上披的是一件云锦料的斗篷，可斗篷之下，内里的露出的衣裳角却是在普通不过的葛布——平民才穿的葛布。

　　这女子看上去大病初愈，一头乌压压的秀发上只用簪子挽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堆叠在头顶。手上带着的却只是一个样式简单的银镯。镯子光泽不再，像是戴了好几年的。

　　“见过陈家娘子。”音和音妙二人双双问礼。

　　她们前不久还在菊花宴上看到这位陈娘子。又因为一直跟在刘挚身边而知晓太子妃的意愿。在这二人看来，太子妃想要殿下多与这位陈家表妹亲近，而陈家娘子也是心仪殿下。可殿下心中有的却是连娘子。

　　这下二人相见，怎么看怎么像是情敌撞在一起。

　　这么想着，音和音妙不约而同地上前去，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连香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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