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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连香便在太孙府上住下来。

      每日生活依旧规律,只是多了个服药的环节。

      她穿着自己平日的衣衫,简直是在富贵金银窝里迷路了的灰姑娘。不过她总待在自己住的西跨院里,平日里只接触音和音秒两人。她们二人从不说什么,连香也就随性了。

      这简直像是又回到了大学生活,真正地可以投入到看书、学习、写作的日子。

      只是她开始几天过于忘我地看书写文,天气降温时也没太注意,因着之前身体亏损没有补好,结果风寒入体,一下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头一天还好端端的,只觉得在窗前坐久了有些凉,只是正写在兴头上,没舍得放下笔去添衣。结果到了夜间,就发觉不对劲,手软脚软,浑身肌肉酸痛。她想着已经很晚,也不愿再去打扰音和音秒的休息,便自己倒了几杯热茶,灌下去后倒在床上捂着被子就睡了。

      直到第二人音和音秒等了许久一直不见连香起来,进屋才发现她已经高烧近乎昏迷,极是凶险。速速禀报刘挚请来了许晦之道长,直到晌午,服下药后才缓慢地降低了体温。

      “贫道为了给娘子降温,不得已用了猛药。只是猛药多少有些伤身。若是平时倒也还好,娘子的身体本就有些亏损。只能等情形稳定了,重新好生将养。”许晦之皱眉道。

      等许晦之离开,刘挚让吴季元把自己推到连香床榻前。

      床上,连香因喝下药发了汗,此刻正在休息。身体高烧的过程,便如同人体和疾病做斗争的过程。烧褪,则身体也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她面色完全不复先前刘挚初见时的健康,此刻苍白之外有些蜡黄,眼底还有些泛青。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额头,嘴唇也没有血色。让她看起来脆弱且狼狈。

      刘挚静静看了一会儿,不禁想起自己初见她时,在王家村王易家门外听到她的句句辩言,步步紧逼地将族长推到了必须替她说话的位置,否则就是认为狄戎入侵南朝是怪南朝物产丰饶的缘故。

      她就像个勇敢的刺猬,毫不留情地把对手的退路封死,然后给予最后一击,击败对手。

      想到她那时对自己的照顾,刘挚眼中溢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时他还没有回归到自己势力范围,仍旧处在危险中,还得装作自己是王易,又担心王易的安危,又不愿和王易的娘子有所逾越——那毕竟是属下之妻。

      直到回京之后,他才意识到当初那短短的几日多么珍贵,恐怕自己此生永远不会再有那样的生活——哪怕是假象,也不会有。一处农家小院,院中种着菜,养着小鸡,自己的妻在厨房烟火缭绕中为自己烧制可口的饭菜。那是普通平民男子的生活,却是他刘挚这辈子唯一一次的经历。

      他把她当做下属兄弟的妻子带离了昌安县,又交由王易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而将她至于险境。天知道他发觉了连香有可能是自己表妹时,那种如坠冰窖的后悔。

      幸而她安然无恙。

      后来在京城,他看她写书卖书,和她相认。确定她已经和王易解除了婚姻关系,不再是夫妻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自己带她见了父王。父王使人将她所做的策论交给自己时,他仿佛是轻轻揭开一层面纱,才发现另一层奇景。而她,还不知道掩盖着多少让人惊喜的本事。

      当母妃对他再三说起太子妃之事时,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他心中已有人选,可这个人的身份,在没有替魏国公平反时,根本不能和他如今的身份相配。是以当皇帝给了他太孙身份却并未赐婚时,他只有庆幸。

      刘挚没有细细想过,但他对连香的性格已经有所察觉。她因为与自己的亲缘关系才同自己打交道,因为父王是她的舅舅,她对父王又孺慕之情,才心甘情愿在五仙山上陪伴和侍奉。这一切,与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财富毫无干系。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她就像桂花。花骨朵细小,不张扬,不打眼,但是迎风而来都是她醉人的香气。

      而对于连香骨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他并非一无所知。

      这让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自己与她之间的可能。

      若不能以正妻之位许之,便是对她的辱没。

      而自己的正妻,却又不能轻易定下。只因他也身不由己。

      刘挚看连香睡在那儿,无声叹息。

      不论如何,先要让她身体健康,平安喜乐才是。

      吴季元又将他推出房外。见殿下许久才出来,如同那晚一样心忧连娘子,门口守着的音和音妙二人了然对视一眼。

      连香病这一回,足足过了十天,才算是痊愈。只是还有些许咳嗽没有完全消除。

      许道长也说了,咳嗽乃是寒气所致,只因寒气未能全部拔出。慢慢养个十来日,便能好。

      经过这一回大病,连香也终于不敢再掉以轻心,以为自己还是身体倍棒的女汉子。现在的她,过得跟个病娇似的,书也不给她看,提笔更是禁止的。只要被音和音妙那姊妹二人看到她不在休息,便要被劝阻,继而数落。

      倒也不是真的数落,只是类似于“娘子怎么还这样不爱惜自己”、“娘子再这样,生病了可会让殿下担心的”、“我们没有照顾好娘子,殿下要责怪的”等等类似的话语。

      使得连香也不好意思不听话,下决心要真的完全恢复之后,才继续工作。

      大病一场,连香瘦了不少,平日喝药多了,饭量自然就减少。加上总感觉身上无力,不知不觉竟有了些病弱美人的姿态。和音和音妙二人在一起,也完全没有从前的气势,只被她们管着这不许那不许的。这下子不仅从姿态上像病弱美人,就连整个人都少了平时的棱角,变得温润了起来。

      这日总算好得差不多了,依着许道长的吩咐,终于可以更换掉那些清淡的菜单,连香看着丰盛的饭菜,简直要流下幸福的泪水。

      刚坐好,刘挚便被人推着进来。

      好巧,“殿下用过午饭没?要不要一起吃饭?”反正都是你家的厨子你家的饭菜。

      刘挚自然不会拒绝。

      他这些日子都在府中“养伤”,没有去礼部办公,也没有上朝。皇帝知晓他受伤,还特地派来太医诊治。

      自然,这是要确认他真的受伤才行。

      刘挚自然是有所准备,皇帝那里所听到的消息,比他实际情况要严重许多。也由此得以收获了不少赏赐作为安抚。

      他不用去礼部办公,少了很多束缚他的繁琐之事,得以在太孙府内安排各种事情。

      只是许多事情,草蛇灰线,马迹蛛丝,隐于不言,细入无间。京城中势力混杂,他不想当出头的椽子,别人也不想先烂。譬如下棋,靠着隐藏的各个棋子,完成布局。若要不让对手察觉,需得有十足的耐心。这些事情绝非一蹴而就,他并不着急。

      相比之前上衙的时候,刘挚多了一些闲暇。有时候在书房看书,有时候由吴季元推着在花园里转转。

      推着推着,便推到了西跨院,便如这一日。

      刘挚看一眼吴季元,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打算。心道,服侍我的人看出来了,你身边的音和音妙二人也看出来了。为何就偏偏你不知?

      可看眼前整整瘦了一圈,还略带些憔悴,终于露出难得的开怀笑容的人,又不由得把那份半是埋怨、半是质问的心思给收了。

      罢了,不知也好,故作不知也好。现如今也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

      刘挚边吃边想,也不知自己吃着的食物是个什么滋味。

      这餐饭下来,连香甚是满足。刘挚饭后又回去了,她由音和音妙陪着,在院子里消食。披着斗篷走了几圈,才回屋午睡。

      她今天心情极好,躺下来也没有如往常般立刻睡着。便听着隔间外似是音和姊妹的声音传来。

      “你说娘子看出了吗?”音妙小声问。

      “我觉着……”音和犹豫一下,“我觉着娘子根本没往那处想。”

      “还不想?”音妙小小地叫了一声,被音和瞪眼之后捂着嘴,又重新低声道,“殿下这三天两头地过来探病,这可是对旁人从没有过的体贴和关心。”

      “殿下如何想,容不得你我二人妄议。”音和严肃道。

      “唉,那便说说娘子如何想的吧。”音妙无奈道,“你说,要不要给娘子暗示一下?”

      “你啊!”音和用手指点点音妙的额头,“怎么犯起蠢来?殿下可吩咐你我了?妄自行动,别给殿下坏事!”

      “我还不是看殿下这样挺辛苦的嘛。”音妙小声嘟囔道。

      音妙皱眉,示意此事不用再提。心中却想道,你怎知殿下辛苦,说不得殿下如今是乐在其中而不自知呢?

      屋内,连香慢慢在床边坐下,愣了一小会儿,才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完全不似面上那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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