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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殿下,将成一代英主。”王易坚定地说。

      也不知道是王易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还是他坚定肃穆的神情过于郑重,连香一时看着他坚毅的面容出了神,没有再驳斥对方。

      那位太孙殿下会不会成为英主什么的,连香不知道,但现在也不想再把已经平静下来的王易再惹得情绪激动。

      没错,他明知道自己可以不被牵扯进来,却还是为了别人把自己给牵扯进来了。这相当于王易欠了自己一条命。他在水里要死的时候,是自己把他救了上来,等于又欠一条命。到了他高热时期,又是自己冒险外出给他买药,回来喂水喂药喂粥还帮他小解,这份照顾说是再欠一条命也不为过吧。

      三条命呢,身为这笔举债的债主,会轻易再让欠债人一个不小心嗝屁吗?自然不会。

      连香现在就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以后好好还债。

      她没说话,王易却又开口问了,这回他问的是王万生夫妇从自己从军离家后,一直到他们下葬期间的所有事情。

      连香也丝毫没含糊,将那几年所有事情一一讲了。家中因为有了王易寄回的钱财,而添置了几亩地。但是王万生夫妇依然不太舍得吃穿。最奢侈的一次是给没回来的儿子置办酒席。平日里节俭得很,就是为了给儿子存钱,为了给以后有了孙子用。但是他们对连香依然是好的。从两家是邻居的事情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了两位老人生命的最后时光。

      其实王易的娘亲到了后期已经完全糊涂了,应该是失了神智,人在大悲之下可能出现的反应之一,最后过世其实也是解脱。连香小心地选着措辞,尽量把二老最后的时日描绘的平和一点。

      王易仰头躺着,呼吸急促而压抑。

      连香也忍不住地流泪。他们不是自己亲身的父母,但是对原身、后来来到的自己,都是一样的可亲。

      “爹娘,最后还有什么话?”王易过了很久,像是无声息地流过了许多泪,最终哑着嗓子道。

      “他们以为你死了,因此最后的话,也是对我说的。”连香实话道。

      王易扭头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连香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但是爹娘临终前确实也是这些话,便道,“爹说,他们走了万事皆休。只剩我一个,不能让人放心。我和他们一道生活了几年,最后却要苦我一人守寡,对我父亲失了约,他们也不能忍心。让我日后一定要再寻良人嫁了,自己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他们才好长眠于地下。”

      “我当初以为来到家中的太孙是你,爹娘的遗言虽没说,但是也和他商量了日后不和你做夫妻,做兄妹的事情。他说让我来京城,日后再谈。”连香补充道,她当时和太孙讲的话,日后王易回到京城也总会知道的。自己并非趁人之危,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易半晌没有出声,忽然道,“你想要嫁给别人吗?”

      “没有。”连香摇头道。

      “你和我都这般……”王易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都这般了,你不嫁给我?”

      “事急从权,我这是为了救你。”连香道,“再者说,我救你的时候,可不知道你就是王易。”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被人代替了。

      “可是我就是啊。”王易没搞清楚连香的意思。

      “我是说,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我丈夫,因此对于我而言,我救下的是个陌生人,和你“这般那般”的,也只是为了救你的性命。明白了吗?换了是谁,我都会这么做。假设你不是我丈夫,我这样救你,你会觉得我一定要嫁给你吗?”

      “我……”王易语结,“你……”满心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顾七不是说,你要为我守节吗?”他听顾七提了几句当日初见连香的事情,这时反应过来问道。

      “他说的没错,我是这么打算的。”连香确认。

      “那你方才又说不愿意做我妻子。”王易觉得完全搞不明白了。这个女子愿意为他守节,但是不愿意嫁给他。这是什么道理?

      “其一,我那时说要为你守节的时候,以为你已经死了。”连香伸出食指道,然后又伸出中指,“其二,我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打算。这是有区别的。”

      王易觉得更晕了。

      好吧,我死的时候,你要永远做我的妻子(守节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现在没死,你说你不愿意?哦不,是不打算。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还是你见过我真人之后,嫌弃到如此地步?

      他想起自己妻子可是把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难道她嫌弃自己……?不敢往下想,最终决定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我欠你良多,这件事情,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可理喻的决定,“我都没资格提出任何异议。”

      连香看他眼神中依旧迷茫,但还是选择尊重自己的决定,于是微微展颜一笑,解释道,“你当初选择将我牵连到太孙的事情当中,我是有不满,但是你心中所想,我大约也能明白。”无非是舍了小家为了太孙家,这种牺牲精神固然可敬,但是牺牲自己就不怎么美妙了,“我如今还不能原谅你做的这个决定,但是也许日后可能会原谅你,”也许以后自己能够理解他,从而也就能原谅了。“而我之所以在以为你战亡是决定守节,在你活得好好的时候宁愿成为兄妹而非夫妻,其实与你是谁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并不想嫁人而已。我当初在族里提出守节,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不嫁人,也为了以后少些麻烦。”譬如牟长符那样的麻烦。

      王易还不能明白,却有些释然。正如同方才连香所说的,“如今不能原谅,但也许日后会原谅”是同样的道理。

      他也略微展颜道,“好,或许以后我会明白娘子的选择。”想了想又道,“既然不做夫妻,那我们日后便以兄妹相称?你还叫我做易大哥,我唤你香妹?”

      别别别,“我就喊你大哥,你就叫我小妹吧。”什么香妹的,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小妹。”王易尽管未能全部释然,但还是宽厚地唤了连香一声,从心底里决议要把她当做自己真正的妹妹一样爱护,守护。若是她日后改了主意,决定嫁给任何人,自己只要还活着在,都会做她娘家人,将她好好地,风光地嫁出,不能让她因为已经成过婚这样的事情,而影响她的将来。

      二人此番算是前嫌尽释,王易能直陈自己将无辜的自己拉下水这件事情,也是他品行诚实的体现,否则他大可以将此事推脱成事先不知等缘故。君子主忠信,过则勿惮改。在他身上,连香都看到了这两点。

      这一夜王易情绪算是大起大落,到夜里体温也跟着变化个不停。连香依旧不能安睡,照顾了他一整晚,到天明时分感到他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实在抵抗不住困倦,倒在地上睡着了。

      王易此刻清醒过来,见身边女子满面的倦容,眼底下的乌青,心中歉意更深。

      连香不一会儿就醒了,她记挂着王易的身体情况,伸手探了探体温,感觉还算正常,还是担忧道,“你体温白天可能会好些,可是晚上总在反复。”说明病情不容乐观,“今天我先去看看情况,若是可以,一定要去医馆找大夫才行。”

      “万万不可。”王易急忙道,“至少两日。我要给殿下留出至少两日的空余才行。”那伙人要斩草除根,只要发现那日在船上的人是个替身,就会重新搜寻殿下,而且距离京城越近,他们就会越着急。

      “你这样拖下去,把自己给拖死了怎么办?”

      王易沉默不语,他心中之志,昨夜便已说清楚了。

      连香气结,也不想多和他废话。她算是看清楚了,王易在给他主子尽忠这件事上,根本就是个榆木疙瘩。她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王易看着她离去,张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拦下。跟着自己还是危险,如果能就此离开……也是不行,她单身一人,将要去往何处?

      在他犹豫间,连香已经不见身影。

      今日还是要去县城里的,一是准备些吃食,而是要给王易准备衣服。就算再等两日,也得准备好路上穿的衣服才是。不然王易现在那副样子,恐怕比街边的叫花子还不如。

      这两日已经用掉她全部资产的一半了,在顺化县境内,物价比原先在临江府的高多了,她昨日买药、米肉和药罐就用了这么多钱,而且在着道观住了人家地方,用了人家东西,哪怕主人不在家,也得在走前留些钱才是。想来越往京城去,物价就会越贵,自己剩下的钱,恐怕支撑不了两个人的住宿和吃用。至于王易,呵呵,他身上有没有钱自己恐怕比他还清楚,这趟回京,靠他是靠不住的。

      她正在出神地想着怎么生钱的事情,冷不防忽地被人拽住了手腕。

      连香是被孙瘸子吓过的,身体的防备快速于大脑。她条件反射地将那人推开,那人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年约五十上下的老妇人,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有些破了的地方打了补丁,有些没打。手上脸上都有许多泥垢,双眼浑浊,发丝散乱。这老妇人直瞪瞪地盯着连香,又从地上爬起来,口中喊,“我的儿啊,娘找到你了,娘找到你了啊!”一边说一边哭,朝连香冲来。

      这是——要光天化日的情况下拐卖妇女吗?

      从前在网上看过的各种网友叙述的故事从脑海里冒出来,连香心中警铃大作。什么冒充父母,冒充老公的人贩子,在众目睽睽下就将女子带走,别人要阻拦就一边以家事为由警告别人不要乱管闲事,一边用武力威胁。

      这时候应该尽快脱离这个人的纠缠,并且大声说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是你女儿,我也不认识你。”连香大声道,这时老妇人的手又揪着她上衫的衣角不放。连香不得不去拽开她的手。

      “呔,你这疯婆子,又来闹事了。”旁边有个在摆摊卖包子的人道,过来将她驱赶开。“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就在连香以为那老妇人会继续纠缠下去时,那老妇人又换了个目标,朝着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男子而去,口中对那小孩一口一个“我的儿”地乱叫。那中年男子吓了一跳,护着怀里孩子躲开,见老妇人跟上来,便伸手重重一推,老妇人躺着地上也不知受伤没有,嘴里还叫嚷着,“娘找你来啦”之类的话语。

      连香见这老妇人不是自己以为的坏人,有些疑惑地问了卖包子人两句。

      那人解释道,这老妇人七八年前有个五六岁大的女儿,在门口玩耍时被人拐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人家都劝她,这拐子偷了孩子,肯定不会留在本地了,东南西北去了哪里,谁能知道,这孩子是再也找不回来。自那以后,她就有些不太正常。这两年她丈夫因她总是为了女儿哭哭啼啼不操持家中事务,又花钱买了个丫头进家里,说是丫头,实际上也是妾氏,如今也有了身孕,更加不管她,任她流落街头。

      连香诧异地看向那老妇人,算算年纪,她也才三十来岁,面容却如此衰老憔悴。只听卖包子人又道,“那妇人若是记得回家,便给口饭吃。若是不记得回家,也不出来寻。她在街上乱认女儿,常被人打得不像样。倒也是可怜。”

      连香看向那倒在地上没有起身的妇人,口中仍在喃喃自语。心里不禁替她哀伤。

      孩子是娘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最心疼的莫过于亲娘。母亲因为失去女儿而疯狂寻找,可是父亲却可以再度寻找新人,生下新的孩子。

      “大叔,我买包子。”连香买了好几个肉包子,让卖包子人拿两个给那疯妇人拿两个充饥。那大叔觉得她倒是个好心人,给她带走的包子用草纸包好,另外拿了两个包子走过去给那疯妇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用手指指站在这边的连香。

      连香微微侧身,然后快步走开,不忍再看。

      她觉得妇人可怜,可是自己帮得了她一餐饱腹,却帮不了更多。妇人疯病是只要找到女儿就能好,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她不可能找回。而丈夫,这原本应当与她一同分担的人,却没有体谅她的心痛。也许曾经体谅过,但是丈夫的伤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逐渐淡化了,对妻子的执着,也厌倦了。

      这样一个家庭的不幸,一个女人后半生的不幸,全部源自于一个拐子的邪念,恶行。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总是在自说自话,那就一首《独角戏》送给大家~~~~
    求打分留言和收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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