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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不对,是下面那句。

      说走——咱就走啊,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连香脑海里总是会想起这几句歌词。

      她做事情从来不拖沓,收拾行李,找人看家,做路上带的吃食,转眼间就到了临行那日清晨。

      三人一道去拜祭的王易的父母。连香带上家中剩下的全部纸元宝,做了一些祭品。在坟前摆上祭品,将纸元宝烧了。连香在心中与两位老人道别,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站在一边等待王易。

      王易和顾七也烧了纸钱,他一手扶碑,靠着低声说了些什么,顾七在旁边上了香插在炉子里。

      待全部事毕,三人便步行离开王家村。

      到了铜陵镇,连香才发觉原来顾七已经备好了一辆驴车。不禁有些奇怪,既然能备车,为什么不搭乘隔壁王成的车?不过她知晓王易有秘密,便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路因着坐驴车,轻松了不少。

      她没带多少衣物,天气渐暖了,衣裳也穿得薄了不少,也就是穿一身她一贯的土黄,再带一身靛蓝的外衫,两套内衫,以及一双布鞋。出门在外衣服破了还可以缝补将就,鞋子坏了那就麻烦,一时间想找双合脚的也不容易。至于王易的衣衫,因家里头东西都是她归置的,因此也是她来帮忙收拾,毕竟王易来时也就那么一身衣服。他身材比离家前高大了不少,但是因着每年爹娘都会给他新作一两身,衣服都是放大不放小,如今穿来刚刚好,因此也有现成的能用。这回光他自己的衣服鞋袜,也装了个小包袱。

      顾七那天灰扑扑的洗净晾干后又穿上了,连香也帮他捡了王易的一身衣服带着好方便换洗,鞋子尺码不合也就没带。他倒没推辞,见连香还有一个包袱是装书的,便要帮她提。连香表示真的不需要,却因为王易一句话不得不松了手。

      “我们共同出行,两个男子在此,难道这点东西都还让你一女子出力吗?如今路途上吃的都是你准备的,总该有我们男子做的活,这也不过行李而已。”

      习惯了习惯了哈。

      连香是习惯于自己揽活。从前读大学的时候两个大行李箱,也都是自己一个一个抗上五楼的宿舍,别的女同学有的是有家长送,有的会找班上的男同学或者是师兄送上去,就她自己哼哧哼哧地把箱子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拖上去的。其他同学找人帮忙没什么不对,只不过从前初高中时期同学对她不怎么友好,她也就习惯于自己做完所有的事情,并不计较谁做得多谁做的少。

      此刻经王易这么一提醒,对啊,如今大家是一个团队。饭是自己做的,东西他们提,也是大家分工合作,相当公平。

      从铜陵镇开始一路向东行,连香没有地图,她只知道濮青县是在铜陵镇的南面,至于临江府府衙所在的昌安县是在哪个方向,还是问了王易才知晓,他们沿着这个方向走,期间需经过鲁阳县,到第三日下午便能到达昌安县了。

      这么一路走来,连香发觉王易离开了那个农家小院,愈发显得行止有度,仪姿落落,处事大方。

      就拿吃住来说。

      她原是出于路上饮食不便,以及节省花销的想法,做了不少的饼,炒了一小罐子的鸡蛋酱能就着吃。王易和顾七头一天这样吃,毫无异议。到了晚上到达鲁阳县,这鲁阳县的客栈规模和濮青县那间客来福差不多,看着客栈门口那块“同来福”的牌匾,连香想这是不是牟家的产业,都带着来福二字。进去后,王易直接要了两间上房,一下要五百多文呢,连香咋舌——原来人家根本不差钱。到了第二天,不差钱的人也没说特别要准备什么吃的,依旧是她带着的饼和鸡蛋酱作为主食。直到第三天到了昌安县,吃完了带的东西,三人才一道在客栈点了饭菜,又花去了大约一两银。

      连香看顾七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地付了款。也不动声色地认清了原来王易已经从富农阶级一跃而成为了——好吧,她现在也只知道人家花个一两银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总之就是特别土豪的人才会这样,上一个她认识的土豪是牟家的宝珠小娘子。

      明明能吃得更好,想穿更好的衣服也不是问题(没错成衣铺是有现成衣服,只不过之所以连香没考虑是因为太贵了啊)但是人家在吃用完自己准备的食物衣裳之前,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怨言。而且从后来人家点菜就能发觉,王易和顾七不是不会点,不是不懂吃,用餐的过程中还体现了非常良好的餐桌礼仪。

      “易大哥,早知道我就不准备那么多的饼了。”自己吃苦也就算了,还带着别人跟自己一起吃。连香有些过意不去。想来王易在军中已经达到了比较高的军阶,孟子说“居移气养移体”,王易若非身居高位不能有这样的见识和习惯。

      “无事。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况且我们在赶路途中,本就无法事事求全。”王易仿佛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让连香的愧疚都无处安放。

      旅途中,这样的小事尤为反映出一个人的品格。

      所以从前就有种说话,恋爱中的男女,只要一起出去旅行一次,就知道二人是否适合结婚共同生活。

      连香没打算和王易发展什么恋爱关系,但是一道旅行的同伴不是那种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而是尊重对方的习惯和意见,还把住宿餐费一道都解决了的人,实在是令这趟旅行更为轻松。

      当然,正是因为这趟出行花销之大,让一贯不肯在银钱方面占人便宜的连香暂时打消了AA的念头。不是不想A,而是连A她都A不起。呵呵,残酷的现实,生活对穷人就是这么的不友好。如果现在就要把全部的开销平摊,那么不用到京城,在半路连香就可以把自己全部的积蓄花完。

      不过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两人还没什么关系(王易:说好的夫妻·兄妹呢?)。连香现在手上的钱是不敢随意动用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些本钱才是啊。因此一笔笔的她也都自己悄悄记下,留待日后在京城有了生活的路子后赚了钱还是要还的——不管王易收还是不收。

      因此在一路上,连香一边想到小本本上不断增加的数字,一边不断地想着如何赚钱。

      问清了从临江府的昌安县京城,中间还要经过巩泉县,到泗水边上的鹿角县,过了泗水,才到顺化府,在顺化府境内三人准备换水路(连香后来才知道那驴车是买的),坐船经过六谷县,武清县,曲原县,再换陆路过洛交府才能到达京城。

      这交通不便的古代,听起来就显得十分辗转曲折的路程,怪不得要一个月。估计放到现代也就是几个小时的飞机高铁而已。

      这样也好,她每到一地都打听当地特产及风土人情,看看有没有机会一路向东南方向走去便一路卖掉。这个想法事实上是可行的。须知商人行商,也不过是将南货北卖,他们许多原本并不生产货物,靠着转运贩卖赚到钱。在昌安县买了当地的银针碧螺茶,到巩泉县卖了。又譬如到了鹿角县,当地紧邻泗水,背靠衡城山,此地多养殖桑蚕,吐丝细长,品质极佳。连香就买了些蚕丝制品,到了顺华府境内就卖掉。几番操作下来,让她赚了近二两银子。

      就连王易都忍不住笑道,“无怪商人巨富敛财,只娘子一人便能靠着易地卖货赚回许多钱来。相较于农人,这钱来得太过容易了。”

      连香道,“易大哥说笑了,其实也并不容易。若要行商,首先得有本钱,拿着本钱,又该想采购些什么货物,去往何处卖。我在昌安县买的银针碧螺茶难得,到了巩泉县就能卖掉,可是买的韵花墨和澹泉砚一直到顺化府才有人买。若是不知晓行情,随便买些事物,跑了远路却卖不掉,岂不是赔了本钱又绕了路钱?况且人人都知道商人外出,身上若无货物必定带着银钱,容易引人觊觎。有些行商外出的人,几年不闻音讯,也许病在外头,或者被人害在外头,到死了嫁人也不知道。”是啊,行商有风险。她若不是跟在王易和顾七这两个青壮身边,怎么敢进行货物买卖呢。

      “说到底,不过是风险越大,利益越高。光拿那些获利的人和农人比,自然觉得商人得财太过容易。若是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折在里头的也算上呢?至于赚得银钱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信息是否闭塞,道路是否畅通,以及人们是否喜爱,时多时少,并非一成不变。”连香并不是说农民就没有风险了,“不过农人靠天吃饭,年景好时,收获多些,却也富足不了多少,总怕灾荒年头。”王易家自己就是种粮食的农民,这些他肯定比自己还要清楚。

      王易略微点头,笑道,“娘子言之有理。行商之事与农人种粮一样,俱不可小觑。”

      二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因顾七找好了明日要搭乘的船只,回来禀告王易。

      连香见顾七往王易跟前凑了凑却没有说话,于是很自觉地离开大堂,回到自己的房间。三人每次都是两间房,连香自己一间,王易和顾七一间。

      这边在大堂里,人来人往地有些喧闹。

      就借着这样的喧闹,顾七低声向王易说道,“顺化府内一直有人在隐秘地探寻主子。主子是否要去刺史府让人护送回京?”

      王易手中捏着这客栈的茶杯,神色莫名地想了一会,道,“此事不急。有人寻我,即使是私下的,连你们都能探得,刺史当真不知?”

      顾七略犹豫道,“可刺史毕竟是主子的……”

      “舅舅吗?”王易神色不变,嘴角却露出一股轻嘲,“不过是母族表舅,何况就算是亲舅舅,便能靠得住吗?如今朝中除了东宫死党,其余与东宫有牵扯的,谁不是在另寻他处,以谋后路?”

      他手中仍没放过那茶杯,似是在观察茶杯上粗糙的花纹,忽而做了决断道,“刺史府那里,你派人拿我的信物去递个话。就说我受伤病重,刚到顺化,准备水路回京。”猜测无用,忠心与否,试他一试便知。

      顾七猜到主子此举用意,道,“是。王易已回,正等候差遣。”犹豫片刻又道,“可是主子也在此间,若是刺史全力搜寻起来,主子安危也难以保证。”

      若是连香还留在这里,听到这些话,特别是顾七的最后一句,一定会大为惊讶。

      这个顾七口中的“主子”,来到王家村那个被众人称作“易哥儿”的人,原来根本不是王易,而是王易从军后一直效忠的人——当今圣上所立东宫太子之长子,太孙刘挚。

      王易从军后,因相貌身形肖似刘挚,被选在身边成为亲近侍卫,必要时要假装成刘挚,替自己主子吸引追兵,用自己的生命保障对方的安全。

      几个月前,他就是为了救援落入敌手的刘挚而和一众亲卫陷入敌人阵中。过后经历种种,刘挚带着手下众人才逃脱出来,由于消息走漏,一些要置他于死地的势力派出私兵围追堵截,以至于刘挚数次历险。为了躲避追兵搜寻,来到临江府后,王易提议自己假扮成刘挚引走追兵,而刘挚只需要脱离他们这批引人注意的队伍,悄悄赶往自己家乡所在的铜陵王家村,养伤治病,等追赶之人被引开后再回京。

      刘挚在顾七说完了那句话后,似是想到什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王易……”话只开了个头,便没能说下去。

      “若是数日之前,我必能毫不犹豫让他替我赴险。”他深吸口气,重重叹出,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在他家住过。知晓他父母因为忧心独子而双双亡故,独留未曾见过面的妻子在家中,还要遭村人欺负。要知道在离去之前,还曾在王家父母的坟前烧了纸钱,上过香的。

      生命,在展露它的鲜活之前,也不过是两个字,一个名字,一个符号而已。当生命有了故事,当这些故事为人所知,它就再也不只是名字,不只是符号。它与世间万物有了牵扯,有了联系。当生灵看到了那些联系,体会到那些鲜活,那些欢愉和痛苦,则不可再轻易地看着生命消逝。

      这就是刘挚此刻犹豫的来源。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绞尽脑汁ing…… 我记得原本我只是想讲一个小故事而已的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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