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沈公子

115、第 115 章

　　连香冲着小包子跑走的方向喊了声谢谢，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暮色已至，看不出什么显著特征，便和尔勒边走边认，若是走错了地方，再找人打听便是。

　　厨房方向接近寺门口，二人一起向那里走去，连香一个没看清，被地上凸起的一块石砖绊了一下，摔倒在雪里。

　　尔勒走在她前面，因此也没有来得及扯住她。听见动静，急忙回身将她扶起。

　　连香低头一扫，身上的斗篷、裙子都脏了，鞋子插进积雪里，一会儿还得湿。她站直了身体，觉得身上也没摔到哪里，便对尔勒道，“还是你去厨房吧，我得回去换一身。”衣服脏了她有些愧疚。衣裳都是音和收拾，自己又得麻烦她了。

　　尔勒应下，二人就在此地分开，连香认了一下方位，距离云台寺的客房也不是很远，便调转方向，朝来时的客房方向走去。

　　来到客房院落门口，木门是虚掩着的，连香正要上前开门，忽地停住了脚步。

　　这里太安静了。

　　若是云台寺的其他地方这么安静，可以说是僧人少，或者在修行，但是自己方才从客院出来时还有些声响的，怎么这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动静，也没有灯火。

　　树枝上，不知是什么鸟雀哑哑地叫了几声，更是增添了一抹诡异。

　　心跳如鼓擂，连香本能的反应不能再往前行。

　　为今之计，只有朝着寺门的位置去，看看能不能遇到尔勒。

　　她向后慢慢退了几步，脚步没有发出声音，随后依旧是踮着脚尖，朝寺门而去。

　　压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她快步走向寺门。右手边，就是那个小包子和尚指着的所谓厨房的区域，那里也是一片黑暗，若是尔勒来了此处，以他的脚程，也该出来了，可是没有。

　　忽而前面有人唤住她，“这位女施主。”

　　连香被吓地立时停了脚步，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胖和尚，脸上笑眯眯地，一只手掌在前单掌施礼，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女施主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胖和尚站在寺门的台阶上，这时向下走了一阶。

　　连香故作镇定地向他行礼，“大和尚，客房的方向是不是在那边？看来我是走错了。”

　　不等那胖和尚继续说什么，连香扭身便走，跨过了第一道殿门。

　　她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仿佛听到寺门口那大和尚呵呵笑了几声。但她已无暇理会，只能迈着匆忙但不显慌乱的步子，脑中迅速思索着对策。

　　寺门下，台阶上，胖和尚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不过这副笑容从和煦变成胜券在握的得意。

　　雪还在下，胖和尚相信这样一个女子，跑不了，跑不出这云台寺。

　　胖和尚慢悠悠地向着连香退走的方向而去，不一会，一个瘦高的和尚匆匆跑来，两人一个照面，均是吃惊。

　　“师兄，那女子没朝这个方向来？”瘦高和尚问道。

　　“已经过去了，你没看见？”胖和尚诧异急道。

　　方才那女子就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师弟不可能看不到啊。

　　两人均觉怪异，沿着石路往回走。

　　“你把其他人叫出来四处搜寻一下，也不用藏着掖着，就这么一个小娘们，就不信她能躲到哪里去！”胖和尚吩咐。

　　两人把全部和尚叫出来，举着火把挨个大殿、院子、房舍寻找，不一会儿就有人叫道，“快看这里！”

　　靠着院墙的一株槐树的枝桠上，悬悬挂着一件女子斗篷，斗篷白色，也因此以枝头积雪为背景，一时没能被他们发现。

　　“臭娘们，定是爬树逃出去了！”一众和尚议论纷纷。

　　胖和尚阴沉着脸，道，“全部人，都跟我追出去，一定要找到她！”若是真的被她逃下山去，告了官府，可就有些麻烦。

　　“那客房里那些人？”有人问道。

　　“且不用管，他们中了迷香，和死了也没区别。但是这女子是活的！现在就去找，出了山门，全都给我小心着些！”

　　众和尚举着火把乱哄哄地出去，胖和尚皱着脸留在原地。

　　瘦高和尚留在他身边，“师兄，现在怎么办？”

　　“和我一起去通知三当家，我们人手不够，下了山后又容易起疑。三当家的他们处事方便。”胖和尚说罢，顾不得身上头上的雪花，带着瘦高师弟，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云台寺内逐渐归于寂静。

　　槐树枝桠上的白色斗篷在刺骨的寒风中摇曳不止。

　　莲花池内忽然有了动静。当然这动静若非细心，也绝不容易察觉。

　　一张惨白的脸浮出水面，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前，缠绕在颈间。大晚上的没有灯光，只有刚刚浮出的月色洒在满地的白雪上。突然从水里冒出水鬼似的女子来，把能把人吓得够呛。

　　连香没有大口喘息。她抖着身子，用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扒着水池边的石阶，艰难地翻上来。污泥将她身边的雪也给染成黑褐色。

　　她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发出咯吱的声响。可是她不能停，不能留在这里。

　　从她见到那胖和尚开始，之前的恐惧算是落到了实处。她边逃便思索着脱身之法，普贤殿前的莲池让她有了计较。

　　把斗篷拽下来用力扔上树去，借着从莲池的里揪断一节荷叶杆子，狠狠心潜到冰冷的水里，藏在残叶较多的一处，用荷叶杆子中间的孔洞呼吸。直到他们发现自己的斗篷，聚集在此处，所说的话都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

　　原来路上没人，因为都集中在客房准备对付那些护卫和音和等人，她们才来，这些人并不熟悉。或许直到制住了其他人，才发现自己和尔勒不在其中。毕竟这一行人之中，只有自己和音和是女子，而尔勒的容貌与众不同，极易分辨。是以才会有那个胖和尚堵在寺门口。

　　此刻正是她逃离的大好机会。

　　跑起来！连香！

　　跑起来才能感到暖和，连香艰难地用也快冻僵了的大脑对着自己的四肢发号施令，总算缓缓活动开了。

　　她尽可能快速地冲去原来音和他们所在的客房，果然已经没有一个和尚。

　　屋内的炭炉已经灭了，连香冷冷看了一眼，看来就是这东西起了作用，把人都迷晕。

　　身上全是湿衣，还有泥浆。连香顾不得那么多，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从音和带着的衣服包裹里翻出一套最为简单的，快速穿上。接着一面警惕地四处张望，一面小心地来到厨房。

　　音和他们中了迷香，方才她也探过呼吸，确认人都还活着。可是尔勒孤身一人来到厨房，他现在如何？

　　选择厨房，除了心中记挂尔勒之外，连香也有别的考量。

　　眼下这群和尚都离开云台寺到山间搜寻她，因此寺中此刻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得找个位置藏起来，一会儿等那些人回来，她便可以重新出寺。

　　如今她冻得浑身哆嗦，血液还是凉的，手脚也都没有知觉，厨房里有灶火，自己还能暖和一下。

　　方才她听声音数了数，这群和尚总共也不超过二十个人，他们没找到人，就算回来，面对这么多房舍，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原来她还在寺里。

　　她蹑手蹑脚地溜去了厨房，在灶台前的柴火堆边发现了头破血流的尔勒。

　　“尔勒，尔勒——”连香心中着急，小心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怀中的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慢慢眨了眨，又闭上了眼。

　　尔勒头上的血已经自行止住，地上流的不多，脑门和发际的位置有个伤口，看样子血都流到了头发里。

　　她小心检查了伤口，发觉伤口处只是破皮，头骨没有碎裂，稍微放心些，可能是头部遭到撞击，引发的脑震荡。

　　一时很是懊悔——当初尔勒要跟来的时候，若是自己坚决不许就好了。

　　不过此时后悔也没用。真要怪起来，只能怪这场大雪了，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雪，影响了他们的行程，否则也不会贸然投宿于这座深浅不知的云台寺。

　　话说回来，这云台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们上山不久，就要对他们下此毒手呢。

　　连香也想不通，见灶下的柴火就要熄灭，便又抽了一根柴放进去。火光幽幽，没有很亮，这让灶边保持了一点暖意，但又不至于吸引外面的注意。

　　看看柴火垛，只有这么一小捆柴摆着。这不可能——云台寺在半山腰，现在冬日，谁家不是早早地储好了柴火用？

　　连香意识到这里肯定还有专门堆柴的房间，或许自己一会儿可以去柴房躲起来。

　　她把尔勒小心放下，起身来到厨房外。果然有个不小的房子，没有锁门。

　　连香打开门，借着月光发现里面果然是柴垛，便闪身进去查看是否可以藏身。

　　结果这一进去，差点没把她吓得尖叫起来。

　　柴房内，整齐的柴垛后面，排了满满一排的尸体。一个个面色青白，似乎在盯着她。

　　连香后脖颈汗毛直竖，唰地一下跑出了柴房，回到厨房，哆嗦地抓着尔勒的手。

　　她不是没见过尸体，当初那个破道馆里的道士被王易杀死，还是她亲自埋的。但是一下这么多，排的这么整齐，面孔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她站着的方向，这么恐怖又诡异的情形，换了谁来都要瑟瑟发抖。

　　偏偏这时，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下，连香噌地跳起来——

　　什么人？

　　还是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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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一句，看得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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