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沈公子

114、第 114 章

　　离京之前，趁着章治还没有回来，连香去单独找了韩永。

　　“连娘子，你回去吧。”韩永不似章治那样性子激烈，他摇头道，“寒窗苦读十几载，已经来到京城，怎么可能不参加考试。”

　　“韩郎君几成把握能得中？”连香问道。

　　韩永失笑摇头，“这个怎能说有几成把握？”

　　“你们平时做的文章，可有老师研判过？评价如何？”

　　他迟疑道，“评价尚可。”当然不止是尚可，若非老师对他们的评价甚高，他也不会坚决不肯放弃此次考试。

　　“娘子不必再劝。”韩永道，“我知道娘子是好心，可是哪一次会试前没有过‘漏题’？那些自称是真题的，最终也不过都是些骗子的花招，用来行骗罢了。”

　　“若今年是真的，该怎么办？”

　　“若是真的，朝廷必然会严查，怎会放任试题泄露？”韩永反问。

　　“正是因为每一次考前都有试题啊。唯一能证明试题泄露的途径，就是等到考试的那日才知道。”连香急忙道，“可到了那时，便也就晚了。”

　　“清者自清，我和章弟二人洁身自好，既未同流合污，又怎么会受影响？”

　　“郎君，你便这么相信人心？试题泄露流传如此之广，相当多的考生肯定都听说过。若是你们高中，而他们落榜，是不是要怀疑你们也是通过手段上榜的？”见韩永顿了一顿，还打算说些什么，连香道，“要诬陷你们提前看过试题，实在是太过容易。而要你们自证自己没有提前看题，没有作弊，又实在太难啊。”

　　“路郎君已经买题，他和你们向来交好，就算你们说自己没看、没买，谁会相信？届时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她又不能把刘挚的话转述出来作为佐证，只能旁敲侧击。可惜韩永似乎没有听进去，也或许是听进去了，但不打算照做。

　　二人最终也没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连香本想说服韩永之后，再让他劝章治的，结果这第一关就没过，后面的也不用再想。

　　刘挚那里已经通知一日后就要出发，她不可能等章治回来再劝一次——何况章治比韩永还要难以劝说。

　　等到了出发那一日，刘挚派来的人前来迎她，一见是老熟人音和。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连香也知晓，她们姊妹二人从前都是太医世家出身，因为牵涉到了皇室争斗，父兄身死，家产被抄，她们也没入宫廷。

　　她二人自小对于医术颇有天分，背着长辈偷偷跟兄长学医，竟然也学成了七八分，由此得到重视，刚传授了家传医书，家中便遇到变故。在后宫中，得以进入东宫，遇到刘挚，发觉二人医术尚可，便留下准备照顾太子，并且学习毒术，以解太子之毒。直到刘挚回来之后找到了储神医，二人才重新跟在刘挚身边。

　　此次外出，刘挚特地让其中更为稳重的音和跟着连香，也是出于对她身体担忧的考量。

　　有熟人一路相伴，连香自然欢喜。她这回谁也没带——关娘子有顺哥，红雀成婚且有孕，宋娘子陪女儿，尔勒还小——总觉得不踏实。有了音和和她共同出发实在是太好了。

　　她们二人坐着马车，先到了京城内的一处宅院中，由音和重新替她梳妆打扮后，才换乘了另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这也是为了符合她这回出去安排的身份。

　　还没到城门口，马车外便起了争执。

　　音和皱眉向外看去，“何事？”

　　“这个狄戎人……”外面护卫禀报。

　　连香掀开车门帘，“尔勒？你不在家中，出来跟着作甚么？”

　　尔勒被两个护卫架着，面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娘子当初把我买来，就是为了保护娘子安全，我自是要跟着。”

　　连香没料到尔勒这样说，登时语塞。

　　音和却问道，“你是怎么跟来的？”他们中途还换乘了马车，这小子就算一路跟着，也不可能发觉啊。

　　尔勒的回答言简意赅，“马。”

　　他是狄戎人，马背上长大的孩子，对马匹特别留意。

　　来接连香的两匹马，到了中途的宅子，换了一辆车继续套上，是以被一直跟着马车，等在宅子外的尔勒察觉，继而跟上。

　　护卫首领摇摇头道，“是个厉害的狄戎小子。”

　　“叫我小子便罢了，为何非要加上狄戎二字？”尔勒突然问道。

　　这让众人一愣，一时也讲不出为何总在他的称呼之前加上狄戎二字。

　　最终护卫觉得多一个人保护随行也并非不可，只需对他多加管束，是以请示音和。而音和又以连香为主，结果便是连香不得不戴上尔勒。

　　尔勒得逞，并且得了个驾车的工作，看样子很是畅快。

　　天气依旧寒冷，不过马车里有厚厚的垫子，小炭炉，马车壁上围着的也是厚重的布料，挡风效果很好，连香丝毫没觉得冷。

　　马车内不冷，可是马车外面的世界可是冷风阵阵。

　　随行护卫都是普通打扮，连香看他们脸上不过半日便被吹得红通通，可见温度之低。

　　刚离开京城一日，到了晚间，便开始漫漫扬扬飘起了雪花。所有人都在暗中叫苦，只有尔勒吹起了口哨，用手指尖接住一片雪花，放进嘴里化了。

　　因为雪越下越大，到第二日时，已然耽搁了他们的行程，原本安排的客栈决计赶不到，于是傍晚前，护卫决定投宿于前方的一座寺庙，

　　寺庙名云台，距离官道不算远，目力所能及。只是寺庙建在半山腰，他们的马车只能上到寺庙的山门处，便得步行上山。

　　护卫提前已经前去询问过，因此有知客僧在山门处迎接，将他们马匹领去别处躲避风雪。

　　大雪的天气爬山，这可是头一回。连香兴致勃勃地看着那蜿蜒而上的台阶，决定一鼓作气上去。

　　连香仗着“下雪不冷融雪冷”这句话，一路提着裙子披着斗篷，踩过几百层台阶，终于到达云台寺。身上因为运动还微微出汗，只是鞋子被雪浸湿。

　　音和担忧她身体，立刻拉着她进了知客僧安排的客房。

　　云台寺或许香客不多，客房屋内点着碳火，一开门进去便闻到炭火熏出一股陈年霉味，连香被这味道呛着，立刻咳嗽起来。音和道，“娘子快换了鞋袜，出去透气还好。”连香应下，出门在外还真是得小心身体，不要着凉。

　　说话间她还从行礼里取出一件干净斗篷，给连香换上。

　　来到这世上，连香是第一回进入寺庙。按照从前旅游的习惯，肯定要四处走走。

　　一出门，便看到尔勒正在他们安置的院子角落，伸手拍在那里的一颗松树上。松针上的积雪潄漱而落，掉到他头上、身上。

　　“小心着凉。”连香出声。

　　尔勒没回头便知道是她，满不在乎晃晃头，把肩膀上的雪用手扫落。

　　尔勒向来是这个脾性，连香也没计较，自己沿着石砖路走到院外。走出没多远，就发现尔勒也跟在她后面几步。连香挑眉，看尔勒板着脸一步步跟着，想起了他先前的话，“你这是要保护我” 尔勒没回答，“那就跟着吧，我想四处走走。”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转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庙了。

　　云台寺挺大的，半山腰的平台上，高低错落的房舍和山上的树丛交错，配上白雪皑皑，一副如同山水画的美景画卷展现眼前。

　　从客房出来，不远处就是一个已经落败的莲花池，里面枯萎的荷叶丛丛，在雪景的映衬下，也是别样景致。莲池前就是普贤殿，其后是天王殿，连香走马观花地看过这两间殿的佛像，觉得和后世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便又往前面的大雄宝殿走去。大雄宝殿侧后方是一排小房子，连香估摸着是僧舍，便打算就此止步。

　　这时尔勒忽然凑上来，“有人跟着我们。”

　　连香皱眉，四周一打量，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大的云台寺，怎么自己和尔勒一路走来，竟连一个僧人都没见到。

　　暂居在这里，还是小心一点，便退出大雄宝殿，准备沿原路返回。就在殿门口，一个小影子噌地撞上来，正撞到连香怀里。

　　连香向后退了两步，尔勒就在她身后扶着才没有摔倒。

　　原来是个小和尚，看上去才七八岁，婴儿肥还没有褪去，一只手摸摸头，还晃了晃，好像撞得晕头转向似的。

　　连香没忍住笑了，这孩子实在是太萌了。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白白嫩嫩地，目光懵懂，简直像个小包子。

　　小包子回过神来，连忙跟连香致歉。她摆摆手示意无碍，温柔问他，“小师父这么急要去哪里？小心走路，下雪天路滑可别摔跤了。”

　　小包子看着连香似是呆了一呆，白生生的脸上浮显出害羞的表情，“我，嗯嗯，小僧会的。”低着的头又微微抬起，迅速地看她一眼。

　　因着这么一打岔，连香也暂时把对于云台寺的奇怪之感收回，这么可爱的小和尚在云台寺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天色渐渐暗了，走了这么一圈，周遭温度也降下来，连香决定去一趟厨房，讨些姜水和，也给尔勒和同行的音和以及全部护卫准备一些。

　　“请问小师父，厨房在哪里？”

　　小包子伸手指了指西南角的方向，然后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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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打算完成连香《香如故》，写《连环追击》放松，把每一个案件作为一个整体，分章节一次性发布。《连环追击》相当于主菜之间的点心小菜，一次写一个小故事，等连环追击第一个故事写完就会接着开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