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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 1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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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香听王易说今晚就走,面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可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少许的情绪。
是不愉,还是遗憾,还是什么,她一时也分辨不出。只是有些焦躁地看着锅里的饺子上下翻滚。
新包的饺子,只要滚一遍就够。她伸手想去够碗,恰好王易也同时伸手过去。
她的手指先触碰到了碗沿,后面那只大手在空中停留了难以察觉的半瞬,又沿着它原本的目的而去,毫无意外地覆在她的手背上。
连香登时抬头,手的主人没有因为她的视线而退却,反是坚定地上前一小步。
两人间距离又近了。
从上而下的炙热视线,让她不得不把头略微低下,侧开。
王易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他没有动弹。
天知道,自己是究竟有多么克制,才能抑制住想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的欲望。
温度逐渐升高。
连香的手心已经微微潮湿。
“饺子熟了。”她的声音在打颤——随着心在一起震颤。
王易还是没动。不论是扣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还是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身躯。
他想说点什么。只有今晚能见她,他该说点什么才是。
可是在他与自己的欲望做争斗的同时,鼻尖传来她发丝的馨香,她在炉膛火光晃动中逐渐嫣红的侧颊,掌下细腻柔和的肌肤触感,恍若一道咒语,定住了他的身形,禁锢了他的口舌。
他不敢动,连香更加是不能动。
手背上肌肤相贴,比起周遭的温度更是高了不少,简直是发烫。对方的呼吸,延绵悠长,似乎能将自己笼罩。
她只能毫无底气地,声音更加低软地,像是在哀求一般地再次开口,“饺子熟了。”尾音奇异地打着旋升高,又软又糯,带出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旖旎意味。
王易猛然吸了口气,被烫到般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又退了两步,旋即一个转身大步跨出了厨房。
留下兀自觉得十分丢人的连香,一只手还端着那碗,另一只手握紧了放在唇边,等待自己恢复镇定。
两人之间的胶着似乎没有持续很久,然而也足以让锅中翻滚的饺子一一破皮。
把这些饺子盛出来放在一边,连香又重新下了一些,这回只有她在厨房,足以使她完全平静下自己方才的情绪,然后等饺子煮开时,几乎可以恢复成往常的模样,端着碗筷走出厨房。
王易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出神地盯着院里为了取暖而燃烧着的火堆。身后连香的脚步声令他回神,眼含期待,迎接她的到来。
他刚想说什么来弥补自己方才的失态,只是连香把手中的碗放下之后,便转身回房间去了。
看她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的背影,王易只得摇头苦笑,方才真是自己太过唐突了。若非如此,以她这么好性子的人怎会这样,一定是气急了。
不料连香进房间片刻后复又出来,王易见此急忙站起。
“这是给你的。”她把手中什物递给王易。
看着她手掌之间捧着的东西,王易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物件上。
脑中不期然地闯入了方才与她手掌相覆时的触感……
不能乱想!否则又要失态。王易急忙打住自己乱飘的思绪,接过她递来的东西。
一块玉牌。
一块四方的玉牌,较短的一端上打了孔,编好的绳结穿过其中系成结扣,留了一掌半的长度,刚好可以戴在脖子上。
“这是无事牌,戴上吧。”
愿你征战四方,平安无事。
连香看他戴上,视线在他面上长长的伤疤上掠过,心中这样想道。
这是那日她给红雀买小银锁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店里的掌柜正在跟另一位客人介绍这种玉牌。连香在一旁听的时候便心动了,她也不知道王易什么时候会回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见到他,然而还是买下这块无事牌。原以为就会在抽屉里一直躺着的,没想到能在过年的前一夜送出去。
王易把玉牌小心地放进衣襟内,感受那点微凉。心内却愈发的熨帖,暖融。
他将一只手放在胸前,正是那块玉牌的位置,道,“我会好好保护它的。”这是你的心意,我自当珍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一支金簪,一块玉牌,便是他和她二人的木瓜与琼琚。
然“永以为好”这四个字,连香从不敢深想——至少,现在还不能。
王易已然十分满足,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边城风霜雕琢出来的纹路,都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愉悦。他低头又抬头,手没能从胸口处放下,简直像连香还在王家村时,六婶子家小孙子得到那几十文钱时的忐忑与兴奋。
在连香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嘴角不经意亦增添了一抹笑。
焰火的声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伴着声响,王易哑声道——
“我来之前,你唱的是什么?很好听。再唱一次,行么?”
连香轻轻应了声,然后就站在他身边,轻声唱了起来。
《红梅赞》是首很短的曲子,她也很快就唱完。
二人均默不作声。
几息过后——
“连香?”
“嗯?”
“等我一等,可好?”
短暂的沉默,让他心慌的沉默过后——
“……好。”
“好!”
心底的烟花仿佛比外头的还要灿烂绚丽百倍、千倍。
“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我走了。”
“嗯。”
我走了,你就在我这里。
他抬臂,手掌触碰到衣襟下的形状,心中暖意蔓延四散,直到四肢百骸,直到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
连香没有送他出门,甚至算不上送他。
她只是站在原地,听着他步履铿锵,渐行渐远,离开这一方小院,去往外面的天地。
她想问许多问题的。譬如他在边城过得可好,譬如他因何事突然回来,又为何突然要走,何日何时还能再见。又譬如他今后可会遇到危险。可是她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时间太短。
这只是一个原因。
另外的原因,则是问了又如何呢?
难道问了他过得可好,他便会将自己遇到的难处说出?问了那些让他为难的问题,他便能如实回答了?至于危险,自从认识他的第一天、第一个时辰开始,便是生死关头,还有什么和那个一样凶险,甚至是更危险吗?没有。
而就算有,就算他知道那是危险,就算他明白她也知道,也不会停下他的脚步。
因此,才会说让她“等一等”。
如果他参与的事情几年内能有个结果,如果是好的结果,自然便会和连香说出那些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情。如若是不好的结果,便也不该耽误她大好年华。
等一等啊。
等到了,就嫁给我。
若是等不到,你这样好的女子,会有旁的男子一样对你视若珍宝,亲之爱之,白首同心。
连香是意动的。
若非如此,她不会戴上他送的簪子,不会给王易买下那样一块牌子。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或许从二人兄妹相称开始。在“兄妹”这一层关系下,不设防的相处之后,才发现对方已经沁入自己的日常。
关心成了日常,担忧成了日常。离开后,挂念也成了日常。
有了他做对比,不论是季宣还是刘挚,连香统统不想要。因为只有他们二人才最互相了解。不是对于双方日常事情的了解,而是他们是一类人。
论起来,季宣和刘挚都知道她就是崖离山答生,都知道她写的每本书,刘挚还看过她被太子舅舅逼出来的策论。季宣甚至知道她每一回写书的收入是多少。而这些,王易都不知道。
他虽不知道这一切,可是和他相处,才最是自然。
她不需要外表坚硬,不需要口舌锐利。她早在第一日相遇,江边破道观时就见过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模样,这就是为何她的心中对他始终保有一份柔软和包容。她也可以在他面前,只做自己。
连香和王易是一类人。不是这个世界,身为刘挚表妹的连香,而是从前的方连香。
本身没有什么背景,但是都通过自己打拼争取,获得未来可期。她和他是可以相互依偎,抱团取暖,舔舐伤口的一类人。
当初刚来时,连香还想着再也不嫁,不意生命精彩,出现了一个自己愿意包容,敢于尝试的男子。
……
今夜除夕,不设宵禁。
状元坊许多百姓都去金明河边看焰火,此事焰火放完,各家各户也先后向家走去。
“等等,你今儿别回去了。”陈唐借着身高优势,按着尔勒道。
尔勒皱眉拧着身子,瞪向陈唐。
“你傻啊,没看出来你家娘子和大哥之间,嘿嘿,有点什么?”其实陈唐若不是有红雀提醒,自己也稀里糊涂。
尔勒冷哼一声,还要挣扎。
陈唐当然不肯放手,自家娘子发话,胆敢不从?
可是尔勒又使出了先前二人摔跤时的法子,抬臂钳住陈唐手腕手指向后一掰,使对方松了力道,自己如同入水的泥鳅,左右先后一扭便没了踪迹。
“呸,臭小子暗算老子。”陈唐愤愤不已,揉着自己手腕道。罢了罢了,还是陪自家娘子吧。
于是又回身挽着红雀手臂,另一只手拍在春哥脑后,示意他走在前头。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这个故事的设定,就是让女主不要王爷要侍卫。看了那么多文,也想试试选择一个普通人的女主。挺合理的吧?因为连香的原生家庭,会重感情多于钱财名声等等。她一直都是别人的依靠,也想依靠一下别人。季宣面前她得端着装着。而刘挚的身份也是天然的压力,她也不能完全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