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新娘》酒逍遥

14、复仇

　　季青的瞳孔猛地收缩，指甲狠狠掐进肉里，疼痛让他努力抑制了面上的表情，仍旧维持了原先的冷漠。

　　小曼的声音沙哑地不似人声：“谁？”

　　小莲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地问：“有人看见你在你主子死了不久，去她坟上扒了什么东西。现在把那东西交出来，我重重有赏。”

　　小曼枯槁般的面容慢慢出现一丝裂缝，她冷笑道：“她死了你们都不肯放过？”

　　“贱人，别叫我好好的脾气没了，给你点颜色看。”小莲猛地推了一把小曼，有些嫌恶地走进屋子，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呆似地问：“东西在哪？”

　　“你们这些畜生……滚——滚啊——”小曼厉声嘶吼着，单薄的身子因为愤怒剧烈颤抖着。

　　季青看着小曼，眼眶慢慢红了起来，然而他此刻什么也不会做，他要装作，和她素昧平生。

　　“别给脸不要脸！下贱蹄子。”小莲露出歹毒的嘴脸，随即自顾自地在屋中翻找起来，这个破陋的小屋有什么一目了然，四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摆设，并没有那样贴身物。

　　既然是贴身物，必然还藏在身上，小莲脸色一沉，从背后一脚踹翻小曼，趁着她手脚不便无法反抗的时候，小莲轻而易举的在她身上找到一把雕刻着十二幅精美白蛇图的匕首。

　　那把匕首季青曾经见过，他还曾道小曼最喜白蛇传，却不知那人正是心心念念的小徒儿。

　　徒弟，丫鬟，妓女，小曼在江徵的手下到底充当着什么角色？还是说，从一开始，小曼就是江徵安排进来的一颗棋子。甚至从自己尚未进府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在江徵棋盘中了么？

　　想到这里，季青不免后颈发凉。她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小曼，一时不知是该相信还是质疑。

　　然而，正当他犹豫之时，便见小莲高高举起匕首，猛地刺入小曼的心脏。

　　“啊——”

　　她像野兽一样仰着头尖叫，灰白的眸子怨毒地撑开，像厉鬼般在地上疯狂扭动了一番，很快便似濒死的虫子般不动了。

　　她死了，这样屈辱地死了。

　　一股巨大的撕扯般的痛苦涌上心头，季青狠狠咬破了嘴唇，直到目眦尽裂的程度，他才忍住杀掉小莲的冲动。

　　一步错，步步错，他要杀的，绝不止这一个人。

　　“真麻烦。”小莲厌恶地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还是杀了省事。”

　　她拿起一旁的白蛇匕首，细细观察了一番，递到了季青手上，笑眯眯地问：“道长，你看可是此物？”

　　季青举起微微颤抖的手接住匕首，挤出一丝笑容道：“夫人，您就这样将她杀了，不要紧么？”

　　小莲不屑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虽说这儿离陈府并不远，然而这样一个下贱的妓女，哪天暴毙了又有谁知道呢？”她冷哼一声，转而一副甜腻的笑容，出了门离开了。

　　季青静静地看着小曼的尸体，忽然想起在那层幻境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却对他说了一句话。

　　然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季青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闭了闭眼睛，也离开了。

　　离圣上万寿之日越来越近，陈世超自然免不了受邀前去，通常官员都可携带女眷前往，恰逢今年大夫人病重，后院那些偏房便蠢蠢欲动起来，纷纷想做那个在万寿宴上出面的女主人。

　　小莲自然也是渴望的，但她凭借自己并做不到，只有求助季青。季青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在房中打坐观察了几天，直到万寿宴前一天才出来，急得小莲焦躁不安，几乎破门而入。

　　季青不急不慢道：“夫人莫急，此次陪同陈老爷入宫的人选，当之无愧必然是夫人您，只是前路凶险，需夫人做些事，方能一帆风顺。”

　　“什么事？快说。”

　　“明夜子时，您必须保证府中东西两处大门无人看守，南北通透，上下成灵，方能助紫微星通行，陈老爷官运通亨，您平步青云。”

　　“这……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小莲露出为难的样子，东西两处的门都是专人把守的，我无权干涉。”

　　季青露出遗憾的神情：“夫人，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如果夫人难做，那么小人绝不为难。还望夫人不要后悔便好。”

　　小莲愣了愣，摇了摇头：“事关府中安危，我也拿不定主意。你让我想想吧。”

　　夜，天上没有一颗星子。陈世超那头传来消息，他打算带书香门第出身的柳新月入宫。那柳新月容貌自然比不得小莲娇艳，然而却是正经的书香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才做了陈世超的妾。
　　二人平日里便争锋相对，今日陈世超选择柳新月，小莲自然气的牙痒痒，再见平日里恭维的“姐妹们”纷纷跑去柳新月那里祝贺，小莲更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季青悠悠出现在小莲身后，道：“夫人虽错过这样的机会，但日后必定能赶超柳氏一头，只是……”他顿了顿，“恐怕要话费更多的精力和心血。”

　　“这怎么行——”小莲恼羞成怒道，“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我才是紫微星转世，那柳氏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抢！”

　　“我就照你说的办，明夜子时，府中东西二处定是无人看守。”

　　季青笑了笑，拱手道：“有时一个果断的决策可以为您获得更多。”

　　而一个愚蠢的决策将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刚蒙蒙亮，柳新月那头忽然传来了消息，昨夜不知是谁走了水，从小厨房一直烧到卧房，直烧到柳新月床前，火势之大几十个仆从也无法熄灭。

　　柳新月被救出来时，小半张脸已经被烧烂了，正拼命哀嚎挣扎着。

　　然而昨夜陈世超并未在柳新月府中就寝，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匆匆赶到时，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完以后，他仍然记得要去参加万寿宴，于是立刻唤了早已梳妆整齐的小莲，匆匆入宫去了。

　　下人们正用水浇灭最后的余火，季青鬼魅般从中穿过，向着远离人群的地方离去。

　　宫中，一场小小的火灾并未影响陈世超的喜笑颜开，小莲更是乐得花枝乱颤，黏黏腻腻得待在陈世超旁边，实在得意至极。

　　圣上驾到，百官朝拜，侍郎嫡子率先吟诗祝寿，引得圣上龙颜大悦，连连重赏。片刻间，宴席之上歌舞升平，热闹至极。
　　深夜时分，每个人都知道陈府走了水，然而想到官府能够尽早控制局面，便没有一个出来帮忙的。以致于陈世超匆匆赶到时，看着被烧成灰烬的府邸，几乎瘫坐在地。

　　偌大的家业，一会就烧没了。这里有他多少的奋斗，有他多少精力和野心。还有那些他四处找来的女人，通通化作一抹血色了。

　　是谁？究竟是谁！陈世超看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柳新月，忍不住冲上去揪住她的领子，大吼：“究竟怎么回事！今早你屋里的火早该熄灭了！怎么会烧成这样！”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是那个道士让我做的，不管我的事啊……”柳新月拼命摇着头，似乎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陈世超眼中浸染着满满的杀气，他掐住柳新月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道士？他让你做了什么！”

　　“他突然跑来和我说……是小莲派人在我屋子里放火，为的就是不让我跟您进宫去……他，他还说，我才是紫微星现世，我能享受荣华富贵，只要我在今夜子时支开南北两处的守卫，您便能官运通鼎……”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知道，”柳新月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不断的往下流动着，“我只是想过的好一点，我只是不甘心……啊——”

　　陈世超一把将柳新月踹倒在地，一脚狠狠踩在柳新月烧焦的面上，一边踩一边骂：“贱人，贱人，蠢笨的贱人，我杀了你——你们都要害死我——哈哈哈哈哈！！”

　　起先，柳新月还能发出痛苦的□□，随着陈世超的越来越用力，她的头颅变得血肉模糊起来，直到最后像滩血泥似的，一动不动了。

　　正当陈世超发狂之际，火势不知何时蔓延了出来，开始慢慢烧起了街角街道，当陈世超恢复清醒地时候，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无边的火焰，和血色。

　　突然，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爷……”

　　陈世超猛的转头看去，只见小莲正娇俏地笑着，一动不动地站在眼前。

　　“你，”陈世超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你也是来害我的？”

　　小莲没有说话，只是突然举起纤纤玉指，指了指陈世超身后，陈世超迷迷糊糊地回头，一把尖锐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肩头。

　　陈世超惨叫一声，却见眼前的赫然是自己的另外一位宠妾。此刻，女人手里抓着雕刻了十二幅白蛇图的精致匕首，眼神空洞得麻木。

　　陈世超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想要说些什么，身体却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鲜血喷泉般喷射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看着以往那些如花美眷的妾们慢慢聚拢了，手里抓着白花花的匕首，慢慢举起了胳膊。

　　陈世超想要求救，想要呼喊，然而他刚刚张开嘴，剧烈的疼痛便传至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疯狂地撕扯起来。

　　那些女人睁着空洞地眼睛，疯了般用匕首穿插着陈世超的身体，泉水般的鲜血汇聚成流，吸走陈世超的生命。
　　濒临死亡的那一刻，陈世超不知为什么，突然看见娅的那张怨毒的脸。

　　宫中的万寿宴已散了，歌舞升平的假象也慢慢演变为虚伪的冷象。侍郎嫡子正在打理宴席后事，身边零星只有几个宫女伺候着。

　　突然，火光俱灭，天地变色，身边宫女接连倒下，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侍郎嫡子的身后，随即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颈处。

　　“你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了吗？”

　　“你想做什么？”

　　“杀你。”

　　“你我无冤无仇。”

　　“我与你血海深仇。”

　　剑下的男子身形顿了顿，墨黑的长发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着。良久，他慢慢转过头来，面上带着诡谲的笑意，道：“你确定，你能杀我吗？”

　　季青的动作猛地滞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那张脸和季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