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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八回 怀璧其罪 ...

  •   众人看声音来处,说话的是戚百英。
      戚百英续道:“我的方子不能根除,却能缓解,我交出方子,条件是留我一命。何况,这位师父不是我伤的。”
      安无点头道:“不错,你虽数次与我交手,但并未伤到我。你的方子若是灵验,我便留你一命。”
      戚百英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我炼制的秘药,以酒送服,立时起效,找哪位中了毒的试试就知道。”
      正平听他话语皱了皱眉,死死盯着那只瓷瓶。
      有弟子去膳房灶上取了酒来,云锐道:“我来试药吧。”戚百英倒了一粒丸药在他手中,云锐将药丸服下,不过数息之后,只觉丹田和暖,暗运内力挥出一拳,虽力道不如伤前,但丹田空荡、真气散乱之象已是大有改观。清萧上前握住他手腕,查他脉息,与之前相比似是少了迟缓之象,轻轻点头。
      云锐见他点头,自戚百英手中取过药瓶不禁一愣,那药瓶极轻,瓶口朝下向手心轻扣,只有两粒丸药。
      戚百英嘿嘿一笑道:“老戚做事情喜欢留个退路,这药我只炼了三丸,药方在我脑子里。众位若是留我一命,我写出药方双手奉上,从此不再打扰忧黎。”
      正平忽然厉声问道:“你这药方哪里来的?”
      戚百英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凌厉如刀,老脸微红,扭头看着别处,道:“噬心草长在我家乡,我有药方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对,之前你知道我下了噬心草的毒还屡次问我有没有解药,你要是自己有解药何必还问我?”
      戚百英回头看他一眼,扭过头去不理。
      “你......你偷了我的方子!帮我配解药那人说只能缓解不能根除,以水送药无效,必须用酒送服。你若不是偷了我的方子,怎能这么个巧法?”
      戚百英见抵赖不过,清清嗓子,斜睨着他道:“我不是偷的,我是收买你手下弟子,让他帮我抄了一份,我出钱他出力,公平交易,各得其所,有什么不对?这跟你雇我和姓佟的帮你杀人截账本不是一样吗?我只要方子,没你那么伤天害理!再说你连自己同门都能下得去手,谁知道哪天这药会不会吃到老戚肚子里,防着你有什么错?”
      正平眼见自己赖以保命的倚仗被化为无形,目光扫过张义等几名弟子后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立时取他性命。
      清萧看着二人,哂笑轻嘲:“狗咬狗。”云锐凑过来嘻嘻笑道:“亏得这老戚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才能有解药。”
      安无等人旁观这二人唇枪来舌剑往,喜忧参半。喜的是解毒药方戚百英也有,正平虽不交代也无妨;忧的是这方子不能根除噬心草之毒,中毒同门功力恢复到哪般要看个人造化了。
      安无环顾众人,对着戚百英缓缓道:“我安无便代众位同门立誓:你若不作伪,交出药方,不再打扰忧黎,今日便放你一马,忧黎上下绝不私下寻仇生事。”
      戚百英抚着伤处想了想,摇头道:“不保险,老戚被你们废了一只手,你们真要说过不算,我怎么办?还是立个字据吧,多一份保障。”
      云眷按捺不住,厉声喝道:“安无师父应了便是应了,我派在江湖上立足凭的就是一个信字,你以为我忧黎派中全是正平这等阴险狡诈之徒么?”
      清萧点头,昂然道:“不错,应了便是应了,你若不信,便把命留下,药方你带进棺材吧。”摆了摆手,已有机灵的弟子在同散堂取了笔墨纸砚放他面前,挽袖磨墨,等他下笔。
      戚百英无法,右手夹好笔杆,左手帮衬,恨恨地伏地而书。
      待他写完,阿薛将药方取过,见方中药材与自己给师父寻的方子大同小异,心中不由一沉。
      云眷明白他心思,转向戚百英问道:“若是服食日久,这方子是否有效?”
      戚百英想了想还未答话,正平忽地桀桀而笑,得意道:“最多一年,且服食量少,若是常年服食,大罗神仙也是难救。哈哈哈,老戚你怎么不敢说了?”
      云薛闻言对望一眼,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阿薛长叹一口气,问道:“书院中可有药室?不如我押着这老儿去炼药,等药炼好,与这现成两丸比对比对,再服用不迟。”边说边从地上揪起戚百英。
      云眷向安无等人点了点头,道:“师弟长于药理,之前为了解此毒又一直寻方配药,有他在旁,戚百英不敢搞鬼。”安、清等人仍记得多年前阿薛赠给云眷的伤药效用极佳,听了这话大喜过望,道:“如此甚好,有自己人盯着,我们也放心些。”又派了几名弟子带路兼打下手,引薛戚二人去了药室。阿薛虽知希望渺茫,但仍盼药心切,拽着戚百英大步离去。戚百英趔趄前行,口中不停少侠、英雄乱叫,时不时配上几声惨叫,求他手下留情。众人见他老而无德,乖张惫懒痛哭嬉笑诸态俱全,十足十的滚刀肉模样,不禁摇头感叹。
      安无使了个眼色,转动轮椅,稍稍与众人离得远些。云眷知他有话要问,便即跟上。
      安无停手坐定,望了望正平与那群匪类,慢慢问道:“阿薛寻医问药是为了谁?是不是......?”
      云眷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轻声道:“掌门师尊中毒多年,可惜咱们都不知道,都不认得这毒......”
      安无缓缓点头,长叹一口气,道:“那就对了,近些年师尊总是养气调息,只道是内伤未愈练功心急出了岔子。原来竟是遭了暗算。师尊现在何处?”
      云眷轻轻道:“师尊在落月峰研习内功心法,目前平安。”
      安无心中一定,瞥了正平一眼,冷冷道:“亏他盘算这么久,下了好大一盘棋。带他过来,我有话问他。”
      云眷与清萧提他过来,正平坐在地上,仰头望了安无一眼,吊起嘴角嘲讽道:“你不必问了,镜封中毒已深,无药可解,若想保命,唯有散功。”顿了一顿,嘴角扯出一缕狞笑,续道:“不过,散功也只能保一时,要想活得长长久久绝无可能。据说散功痛楚非常,且散功之后与废人无异,想必会生不如死吧,哈哈。”
      清萧冷着脸朝他腰间踹了一脚,正平吃痛皱眉,继而轻笑:“落在你们手里我就没想活着,受些零剐碎割也在意料之中。不过,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也于事无补。”
      安无冷冷问道:“你从何时开始给掌门师尊下毒?”
      正平勾起嘴角,颇有几分得意:“十年有余,你们都没察觉,是不是很好笑?”
      安无心中陡然一沉,再问:“你为何要对掌门师尊下毒?”
      “为何?”正平横他一眼,愤愤道:“自从你去了别院,书院便交给我掌事。我自问处处为书院着想,事事尽力,镜封还是倚重你,还是让我循着你的旧例管事。我比你差在哪?”
      云眷冷冷道:“疾风知劲草。”
      “没错,临城书院来忧黎挑衅,大事临头安无师父比你能担当。”清萧看了云眷一眼,续道:“别说与安无师父相比,就是与云眷师妹相比你也差得远了。师妹为了赢得比试能豁出命去,那时候你在做什么?缩头乌龟!”
      十多年前镜封率众助剑翠微堂,临城书院乘虚而入,正平见对方势强曾称病不出,将难题甩给安无,未料临城书院竟未能得逞。安无与云眷平日便将别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经此一事之后二人倍受弟子尊崇,自己越发插不进手。正平平日门面功夫做得极好,只此一事算是毕生污点,当年知道此事的外门弟子早已学成离去,时间一长,记得的人越来越少。此时见清萧揭他疮疤,不由恼羞成怒。
      安无心念一动,掐指算算,忽道:“师尊率人远赴翠微堂是乙酉年初春,距今十一载,你下毒是否与此有关?”
      正平一愣,笑道:“不错,就是为此。广涵提过阿薛夜探别院给云眷送药,镜封带人回来后我便告诉他这件事。没想到他对你们毫无疑心,只让我反思,如此下去,我再怎么谋算也是无用。机缘巧合下我得了那味好药,索性......”说到此处,哈哈大笑。
      当年正平自知理亏,旁敲侧击打探得知阿薛送药之事,忙不迭密告镜封,希望借此机会除去云眷,断掉安无的左膀右臂,也希望转移众人视线。哪知镜封不为所动,反责怪自己,不由动了杀机。
      安清云三人听到此处已然明白,当年镜封在翠微堂一战中与那大弟子请来的高手对阵,比拼内力时遭遇偷袭受了内伤,正平赶在此时下毒,因为分量下得极轻,毒发症状与镜封内伤发作极其相似,且噬心草之毒不为众人所识,所以他下毒之事才能瞒天过海。
      安无默然片刻,道:“若论资历年岁,你比我早来书院数年,掌门师尊待你我之恩不可谓不重。我本以为你不过是势利了些,想独掌权钱,没想到你为这区区私利竟能欺师灭祖,勾结匪类戕害同门,恩义尽皆不顾,我到底小瞧你了。若不是师尊发现你在弟子器皿用物上做文章,之后你打算如何?”
      正平眼中闪过一丝歉然,随即满面阴狠之色,道:“我入忧黎四十载,怎会毫无感念之心?正是因为师尊恩重,我本不想动手,只想等他慢慢内力全无,旁人也不会起疑,再寻个适当的时机除掉你,那时候两处书院尽在我掌握之中,谁还能同我争掌门之位?如此这般兴师动众非我本意,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清云二人听他此言,对望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暗骂他无耻。
      安无轻哂,道:“你太高估了自己,便是除掉掌门师尊和我,忧黎掌门也不会是你。”抬头望望清云二人,续道:“论掌事精细、赏罚分明你不及云眷,论洞察人心、知人善任你不及清锋,论剑法高妙,广清三人皆在你之上,若是假以时日,云锐与成渊也必不在你之下。”
      “我要做的是掌权理事,不必武功机变样样拔尖,他们的长处能为我所用也是一样。比如广涵,她功夫虽高,门下弟子不还是私下拜我为师,她算是帮我教徒弟了。”
      “就因为不能为你所用,所以安无师父离开后你便对我下手,栽赃构陷,坏我名声?”云眷淡淡道。
      正平抬头看看她,狞笑道:“不错,谁让你固执死板,不识时务。”
      云眷皱眉,蹲身与他平视,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正平师父,云眷自问对你一向礼数周到,从无不敬之意,你穷追猛打、处处针对仅是为此?我要你一句实话。”
      正平斜睨她一眼,轻哼两声:“不全是。我本来只研武学,不授业也不掌事,但是我资质有限,本门功夫再怎么练也不能入炉火纯青之境,只能更改初衷去管事。可是你......”狠狠看了云眷一眼,愤然道:“众人皆知你天资聪慧、心思玲珑,你若只是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倒也罢了,偏偏把这几分聪慧用到院务中,把持别院,处处精细,我想尽办法也插不进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自然要除掉你。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你就像是我天生的对头,我好恨!”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云眷垂头沉吟片刻,凄然一笑,点点头道:“明白了,我错就错在挡了你的路,做了绊脚石。”深深吸了口气,望着一旁闪烁的火光,轻轻道:“多年前我便察觉正平师父不待见我,但不知缘由,所以这么多年我能避开就避开,若实在避不开便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执礼不恭慢待了您,惹您不快,哪知我竟罪在怀璧。‘士为知己者用’,我身为忧黎内门弟子,就算为师门舍命效死也是分所应当,但我既懒散且无能,能为师门做的也就是管事理账,打理好别院。正平师父大约不晓得,其实......我特别懒,若是可以选,我只想每天喝喝茶、看看书、写写字打发时间......”长长吐了口气,转过头看看正平,一字一句道:“正平师父,谢谢您解开我这个心结。您虽未曾授我课业,可我敬您如敬业师。从此刻起,你我恩义全销,郑绍平,无论门中如何处置你,以后我再不当你是前辈师长。”
      忽听有人惊叫,循声望去,只见广涵慢慢走到弟子围成的剑圈处,死死盯着张义与高时。几人不知出了何事,便走过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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