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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一回 迟迟绝决 ...

  •   第二日,二人用过早膳,又依着阿薛的性子买了不少吃食,快马加鞭返回忧黎。云眷悄悄去了趟同辉堂,又与阿薛在别院中稍作停留,眼见试剑场上箭如流星、课室中书声琅琅,与平日似无不同,便放心回了禁室。
      阿薛在山上住了十多年,因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三日中倒有两日下山,故而上山的小路无所不知,又因轻功超卓,便是无路也能来去自如。知道师父与云眷都关心两处书院的情形,每每下山常多加留意。
      再过几日,有天阿薛回来得早些,道上山路口把守似乎松懈了许多,弟子在山门处只尽值守之责,未见盘查之举。镜封与云眷又问了几句,听说外间仍无安无消息,正平不再严防死守,想是事情有变。云眷禀明镜封去别院探看,镜封也不放心,便即应下,又叮嘱了几句,派阿薛伴她前往。
      天刚全黑,两人便装夜行。平日院中并无晚课,弟子晚间或在居所读书做功课或去尚武堂,若无课业常有三三两两结伴闲游。云眷想了想,同阿薛直奔尚武堂。
      过了听风馆,便是尚武堂。二人藏身暗处,见堂中有灯光透出,云眷笑道:“上次我从这里过,第二日便被幽禁,如今走在这,还真有点心惊胆战。”阿薛除了头几次踩道,后来都是直奔膳堂,其他地方并不熟悉,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心戒备。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两名弟子,借着门开时的堂内微光,云眷看其中一名依稀是当日押送自己去禁室的领头弟子,两人随手带上房门,房内仍有灯光,似乎还有人在。
      忽听那领头弟子道:“陈师弟,你说这次差事办妥了会有什么奖赏?”
      那陈姓弟子笑笑,道:“小弟不过是跟着师兄跑腿,差事办妥了也是师兄的功劳,小弟哪敢求什么奖赏,以后还要张师兄在师父面前多多提携。”口气颇为讨好。
      那领头弟子得意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有好处总也少不了你一份。”顿了一顿,忽道:“我还得去办件事,明日你再到尚武堂来,有事情我会交代你。”
      那陈姓弟子似乎急于表现,道:“什么事情?有事小弟服其劳。”领头弟子摇头,叹了口气:“这事师父交代我亲自去办,万一办砸了我可吃罪不起。你回去吧,明日一早还在这碰面。”二人走到剑阁旁的岔路口便分道而行。
      云眷二人悄悄尾随,隐身在剑阁外那棵树下,眼见两名弟子一南一北,阿薛问:“咱们去哪?跟那姓陈的还是姓张的?”云眷沉吟片刻,道:“跟那姓张的,他一路向南,绝不是去宿处,咱们去看看他办什么差事。”眼见四周无人,闪身到廊下,推推剑阁门窗,见门户紧闭,笑了笑:“咱们走吧。”
      那张姓弟子衣衫颜色明快,二人轻功俱佳,暗夜之中也不至失了踪迹。眼见他出了别院并不下山,而是沿山腰小路向西而行,显是要去书院。这条小路本就是为了方便两处书院间往来而开,当日云眷支取物品走的便是这条路。
      那姓张的弟子步履轻快,似乎对路极熟,不多时到了书院一侧朝东开的角门处,此门夕食毕便上锁,只留朝南的山门。那弟子左右望望,翻墙而过。阿薛看他举动,悄悄道:“身手算得上利索,他师父倒是颇有眼光。”
      角门内一片空地,无高大树木,只有及膝荒草,二人小心轻伏,矮身前行。那弟子一直向前,毫不迟疑,过了鱼雁亭、演武堂、论剑厅,沿回廊而行,最后停在廊角一处门前,敲开门,闪身而入。门内灯虽不甚亮,廊上风灯虽只有微光,便是不看门上匾额,云眷也知道,这是同散堂。
      阿薛跟着她绕过回廊角,来到内堂窗下。窗未关紧,隐隐可听到那张姓弟子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不放心这边,派我来问问你那伙伴事办成没有?”
      一个粗豪声音响起:“告诉你师父尽管放心,阿五的快刀在江湖中少有敌手......”那张姓弟子连嘘两声,他便将声音压了压,续道:“这边也风平浪静,你只让他看好那边,保证万无一失,事成之后......”
      “事成之后答应你的少不了,但是一定要干净利索,把他身边的东西带回来,否则......”
      “你放心,保证他回不来,阿五出去这几日,可费老劲了,今早他传书说得手了,明天就能回来,让你师父把那边也利索清楚,明晚我们拿了东西就走,这辈子也不回来。要是敢耍花样,哼哼,请神容易送神难。”嗤的一声钝响,似乎是他在桌上插了一把刀。
      那姓张的弟子见他说话不客气,冷哼了一声,道:“我会转告师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无交谈之声,似乎是开门出去了。那粗豪声音换成了咀嚼之声,甚是得意,连带着哼的小调也含混不清。
      两人再候了片刻,屏息凝神,慢慢走远,隐身树后。阿薛道:“听他们说话想是在截杀一个人,你说会不会......”借着树缝透过来的微光看得清楚,云眷已是泪流满面。
      阿薛顿时慌了:“不一定啊,或许他有什么别的仇家呢,对吧?......你去哪?等等我。”
      云眷向前疾奔,翻墙离开,在山间乱行,脑中已是一团乱麻,阿薛见她神态大异,状若癫狂,不敢远离,紧随其后。眼见云眷到了山坳不远处终于停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云眷握紧双拳,调息敛气,慢慢道:“师弟,刚才所听所闻先不要告诉师尊他老人家,调息养气时心神不稳乃是大忌。对吧?”见阿薛点点头,又道:“我看这两处书院一派风平浪静,他们对付的那人是不是安无师父还有待证实,明天......后天吧,你再来陪我打探一下。”阿薛见她面露微笑,便也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回了禁室,向镜封禀明未得具体消息,准备后日再去查探,镜封点头,未置可否。
      入夜,约莫过了子时,云眷悄悄起身,怀揣匕首,向别院而去。她随阿薛走过几次,攀索翻墙甚是熟练,一路顺利,来到同辉堂。也不走正门,纵身跃上二楼回廊,翻窗而入。无需掌灯,径自打开衣柜,翻出角落中一只藤箱,取出几只封好的木盒放到一旁,将箱底的一套衣衫、一大一小两只木盒取出,用包袱裹了背在背后,其余物品仍旧放好,再想一想,确定无甚遗漏,依旧翻窗离开。
      从同辉堂出来,一路花遮柳隐,暗夜潜行,到了剑阁外。眼见四周静寂一片,取出匕首划开后窗木栓,跳窗而入。想想自己在此十多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如此进来,云眷心中暗暗苦笑。剑阁窗子甚多,室内布置朦胧可见,走到剑阁一角的兵栏前,云眷凝神细看,拿起其中一把宝剑,走到近窗处,就着室外微光确定是自己寻找之物无疑,握在手中,翻窗而出,关好窗子,趁夜离去。
      到了山脚,云眷熟门熟路在巷中奔走,脚步轻盈无声,在一户门前停住,看看四下无人,翻墙进了宅院,自包裹中取出那两只木盒放在廊下,出了宅子,再回头看了看宅门灯笼上“张宅”二字,出神片刻,悄悄离开。上了山直奔落月峰,到山坳近处将宝剑藏在树洞中,依旧躺回石床上,枕着包袱和衣而睡。
      第二日,阿薛备好朝食,顺便多做了两味野菜,道:“今日夕食我不与你们一处吃,师父你们将就将就,明日给你们烤鱼啊。”
      镜封笑得甚有玄机:“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媳妇还未过门,便把老父丢在一旁喽!”
      阿薛笑得甚是扭捏,转念一想,理直气壮道:“阿七厨艺甚精,我这不是要多吃才能多学么,等学会了,才能好好孝敬师父。”顿了一顿笑道:“还有师姐。”
      云眷捧着粥碗,怔怔望着二人,听了这话愣了一愣,喃喃道:“你还说以后有了孩儿要叫我姑母的。”
      阿薛检视身上衣衫,抚了抚衣褶,呲着一口白牙笑道:“对啊,等孩儿再有了孩儿,还要叫你......姑祖母。”
      镜封听到此处,放下碗箸转头问道:“就没师父什么事了么?”
      阿薛翻翻白眼,道:“师父还要等着做祖父、曾祖父,怎会没您什么事?师父这么说,分明笑我是只白眼狼么!”又翻了翻眼睛,吐了长长的舌头。云眷见他顽皮之态,温柔一笑,埋头喝粥。
      白日无事可做,便拉着阿薛拆招。云眷取过他的烂银长鞭,将平日所学一一使出,专注于他的拆解之法。阿薛以树枝招架,专攻破绽。阿薛胜在广,云眷长在专,二人切磋一阵,各有胜负,镜封今日精神大好,便从旁指点了几招。刚过午时,阿薛心中已如生了荒草一般毛躁,终于忍不住,向二人告辞,下山去见阿七。
      镜封与云眷闲话派中事务,又就鞭法谈谈讲讲,申初时分,云眷催他去打坐,自己铺纸研墨,伏案而书。
      酉正,二人用过夕食,云眷洗完锅碗便煮水泡茶,奉与镜封,笑道:“前几日弟子与阿薛经过市集偶听茶店的伙计说这几日有从南边来的腌梅子,要取新鲜青梅腌制数十日方成。近日师尊胃口欠佳,天也渐冷,容易滞食,梅子最是生津开胃,弟子去买些来,煮茶煮粥皆宜。”
      镜封颔首而笑:“去吧,去散散心也好,整日困在这山坳里,人也没了精神,只别回来太晚,我不放心。”
      云眷看他神态慈和,不禁笑道:“云眷为外门弟子时正值年少,在书院中规行矩步,不敢逾越分毫,每见师尊也是远远仰望,畏多于敬。哪知如今每日和师尊同饮同食不算,还屡犯门规,幸得师尊宽仁,云眷铭记于心。”
      镜封看她面上尽是感激之色,捻须笑道:“当日你杀了那泼皮回来便向我请罪,我知道你不过是一时义愤。撇开手段不谈,你诛奸除恶并没有错;门规虽明令禁足思过者不得私自离开,但你被禁足落月峰本就委屈,且有我做主,准你来去自由,你又何必以门规自拘?除了这两桩事,你何处不循规蹈矩?立身处世,只要大节无亏便好,细枝末节过于计较反而束手束脚。”
      云眷知道镜封是在提点自己为人处世之道,起身敛衣,肃然而拜,恭谨道:“师尊教诲,云眷谨记。”
      镜封素知她聪慧,点到即止,不复多言,入洞打坐去了。
      暮色渐沉,云眷也运气调息。这些时日得镜封提点调息之法,当日被广涵掌力所伤之处已然痊愈,此时内息流畅,全无滞碍,心中大定。换好昨日从同辉堂取来的衣衫,将长发盘挽成髻,束以冠带,再抚了抚衣袖,用束袖束好。将匕首收入怀中,一切装束停当,对着石洞拜了三拜,决然而去。
      取了宝剑,潜入别院,不过戌正时分,云眷从同辉堂外过,遥见青霜阁一片漆黑,并未掌灯,也不多做停留,经过剑阁、听风馆、尚武堂,直奔堂侧某处静室而去。室中有烛光透窗而出,只是不知有人在否。
      一人行至近前,也不叩门,扬声问道:“师父,今夜还继续习练么?”听声音正是成渊。
      过了片刻,广涵声音缓缓传出,道:“嗯,到亥初再散吧,你带他们到听风馆去,今夜有微风,馆前树林甚多枯枝败叶,最适合练耳力。”
      成渊应了声是,转头去了。云眷取出宝剑,绕了一个大圈,到了静室后窗,将白天与阿薛对拆过的招数在心中默想一遍,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算定广涵所处方位,以手中剑护住头脸,破窗而入,直取她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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