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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拥有叛逆种子的少年反而更看重家人。俞穿突然就很想见他,再将所有冗长的话语抛弃,留下一个拥抱,一个足够留住一切的拥抱。
      不过即便如此,岑锋肯定也会极不解风情地说他“学小孩讨抱抱”吧。

      岑锋看向窗外。今天这场雪是他见过的下得最大的雪,黑龙江的鹅毛大雪恍惚飘进眼中,飘进一双盛满了上海景色的眼中。那令人趋之若鹜的上海从未有过这样大的雪,更不曾下得这样纷纷扬扬、痛痛快快。来自北地的魂灵在这一刻复苏,循着故土留下的轨迹,寻觅着血液中流淌的家乡痕迹。
      他仿佛要用眼睛将所有的景色都刻下来一般。那双冰冷的眸子盛了冰冷的雪,一直带到江南那十里春。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居所。从原生家庭到俱乐部,到处飞到处跑——甚至这次回到俱乐部,他接连着还要飞去外国。
      “你明天回去吗?”
      “嗯。”岑锋回头看了一眼挂在高处的钟表。外面的天空格外阴沉,纷扬的雪花速度变慢,徐徐落地。
      对于他来说,俱乐部才像家。
      赵姨叹了口气,“你带不带点干肠?还有那个红肠,吃不吃?”
      岑锋一时间有些失笑,本想拒绝,却突而又想起了队友的脸,话锋急速一转:“带点吧,我回去和队友分。”
      赵姨总是这样,怕他吃不饱穿不暖,总想给他带东西。
      “好,那我可就往箱子里塞了。”
      今天本该是陪母亲回娘家的日子,但她到中午还没有想走的意思,似乎是取消了今天的计划。他看着母亲在餐桌前用笔记本电脑改合同,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向从前。
      母亲是个律师,岑家公司的法律顾问,也很擅长处理离婚官司和财务纠纷。小时候的印象里,母亲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律师。无论委托方是谁,她的目标只有胜利。她是个好律师,却并不能算是有人情的律师,因此在律政界的评价也是好坏参半。如果钱够多、无论如何也想赢官司,找她总没错。说起她,也足够令人闻风丧胆。
      “你不收拾行李吗?”
      母亲的声音略显疲惫。她端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两双如出一辙的眸子刻着同样的坚定,“明天几点飞机?”
      待了不到四天就要走,岑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十一点的飞机。”
      “没事,让你哥送你。”她放下保温杯,眼神也移向了电脑屏幕,“下午去,吃个晚饭就回来。这不到十二点,你先收拾东西吧。”
      母亲的娘家人似乎觉得女儿嫁出去就应当顺从夫家,娘家人少,又难得和她来往,去也只是看看还在世的岑锋的外祖母。但外祖母只有母亲这一个孩子,事情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water:不是俞穿你什么意思,我都没好意思当面问,你咋收拾行李了?
      Through:我改初四回去了,这不是眼看国际赛了,回去找找状态。
      water:找个屁,找Sword还差不多。
      water:跟兄弟还装什么,真见外。
      Through:你爱信不信。
      他按灭手机,无视手机响起频繁的消息提醒音,从衣柜挑了几件冬季的厚衣服和几件稍薄一些的塞进行李箱。那银白色的行李箱早已被折腾得伤痕累累,却依旧□□在岗位上。
      行李箱,Sword岑锋同款。
      他边装行李,边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岑锋住进自己那破烂的根本没装修好的家会怎样。许久没回去,是不是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按照岑锋的性子,应该会先打扫一遍卫生,再点个外卖,之后找个网吧打游戏吧。
      他想着想着,站起身把还没收拾好的行李箱挪到一边,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想要发消息。他一键已读胥迎泽发来的消息,目光直接移到最上方的置顶联系人。刚点开聊天框,又踟蹰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巴巴地问:“你明天大概什么时候到?”
      岑锋回得很快,他发了一条两秒钟的语音。
      “大概下午四五点钟吧。怎么了?”
      Through:那边很久没收拾,用不用叫一个钟点工?
      Sword:我自己弄吧,擦擦灰而已。
      对话戛然而止。俞穿摸了摸鼻子,再次打字。
      Through:小区门口有便利店,附近餐馆也挺多。商超有点远不过骑自行车也能去。你要是需要的话可以看一下。
      Sword:我就住四天。
      俞穿这才想起来——他只需要在那里住四天罢了,又不是久居,不需要对周遭环境那么熟悉。哪怕是点外卖吃方便面也能度过这几天,哪里需要他操心?
      Sword:不过还是谢谢了。
      俞穿顿时因这句话而感到了更深刻的尴尬。对方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干脆按灭手机扔回床上,抬手搓了两把脸,并狠狠地叹了口气。
      像个笨蛋一样。
      不过半分钟,手机便嗡嗡两声,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微信消息。
      Sword:最近的网吧在哪?
      俞穿原本因消息通知而吊着的一口气狠狠松懈下来,如同一块大石落地。回复了地址后,他愈发迅速地叠起衣物,依次放进行李箱。

      时隔不过四天再度踏上上海的土地让岑锋似乎感到了久违的舒适。实在懒得坐地铁不停换乘,他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看着停车场零零散散的出租车干脆打开手机叫了个车。
      坐进温暖潮湿的车内,他的双目又下意识地投向窗外。上海很少落雪,他的心仿佛又被黑龙江的大雪萦绕,通透的冷意借着南方的湿冷传达至骨血。他低头按亮手机,打下四个字后将手机按灭。
      司机格外沉默,岑锋看到对方多次侧头想要搭话,却总是又放弃。他叹了口气,但终究也什么都没说。
      他的思绪突然像风筝一样飞了起来,形成了一些有端联想。比如说,他觉得司机可能会想问为什么大年初四坐飞机来上海不在家迎灶王爷,为什么不和家人待在一起,又要去做些什么。而岑锋大概率会以反问的形式问一些相似的问题来堵他。他不禁猜测起这个想法发生的可能性用来消磨时间,会比玩手机而后晕车要好的多。
      近三十公里的距离,司机师傅足足开了有四十多分钟。这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两个愣是一句闲话都没聊。岑锋在打车软件上付好了钱,从后备箱里拎出行李箱,走进了面前的小区。
      干净的大门、光鲜的墙壁,每一处都散发着它耀眼的光辉。这小区建成不过十年左右,对比哈尔滨市中心动辄二十年老房来说还算是新房。他拉着行李箱,打开手机翻出蒋秋毫给他整理的信息,顺着楼上面钉得紧紧的楼牌号,挨个找过。
      这个小区格外庞大,如果不是还拉着行李箱,岑锋真的很想扫一个共享单车边骑边找。即使是顺着楼牌号找,他也足足找了十分钟才找到这位于边缘的14号楼。接下来的单元和门牌自然好找,他走进楼道,按了电梯的上行按钮,等待它下行到一楼。
      电梯下行的速度很快,岑锋拉着行李走进电梯,按下了“12”这个数字。
      俞穿在选房子的时候特意挑了边缘的一栋楼,从一共二十三层的居民楼中选中了第十二楼。在这个楼层,不像低楼层能看到小区里的人工池塘和漂亮的绿化带,而是满眼的钢铁丛林。岑锋走出电梯,看向楼道一侧开的气窗——外面是两栋大楼,高昂着沐浴过晨光晚霞的“头颅”,静静地凝望着城市的繁华。那正要躲藏的太阳刚好挂在大楼中间,被金黄的云朵簇拥着,昏黄的光芒顺着透明的玻璃进入,如同一条流光的缎带一般照亮了岑锋的脸。
      ——但是这样的天空景色,也是低楼层无法得见的。
      他敛眸,拉着行李箱转身。
      夕阳拉长的影子缓缓变形扭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泊,涟漪缓缓荡开,最后消失不见。

      近晚七点,他才好不容易将厨房、卫生间和卧室打扫完毕。不同于干燥的北方,南方的潮湿天气会让房子充满霉味。好在他的房子还没有正式竣工,做好硬装后只添了几件大件软装,也都铺了防尘布,打扫起来没有那么麻烦,只需要擦擦地面和台面就好。打开窗子放逐空气中的霉味,他坐在床上,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寻找一家顺眼的店。
      他找了半天才选好一家,点了份照烧鸡腿饭。晚上七点,这是即使在基地也应该是刚好准备直播的时间。但这个环境条件,他只能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最近一次未复盘的比赛。视频大小近1个G,视频顶多720p,却因打得极其焦灼而将时间拉得很长,近一个小时。这是全地图复盘录像,所有人,对手及队友的雷达图标就在右上角小地图,同队同色。
      这个游戏的复盘难点就在于,游戏的定位以及工作室的决策让它越来越像一个真实世界枪战模拟。它根本没有击杀播报,也不会在屏幕上标注出谁是你的队友。如果不是有全盘雷达图作为辅助,团队就要花时间自己来做复盘时间轴,麻烦得很。
      正看到关键时刻,他突然听门口“滴”一声,在空旷的房子中格外清晰。他迅速暂停了比赛视频,将脑袋探出卧室。
      俞穿的租客?根本没有生活痕迹,绝不可能。小偷?那指纹密码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开了——知道密码?
      正当岑锋思绪纷呈之时,大门被拉开。岑锋就这样和风尘仆仆的俞穿打了年后第一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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