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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就连沙发都是两个人拿着抹布现擦出来的。
      “你……”岑锋率先打破沉默。他看着正襟危坐的俞穿,忍不住骂了一句。
      “你他妈有病?好好的假不放回来干什么?”
      俞穿永远都在不应该的地方勇敢到让人失语。岑锋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盘算着这时候酒店会不会开门。
      “呃……和你独处四天三夜?”他倒是坦率得很,一点漂亮话都不说。岑锋被他弄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深呼吸几次平复下来。
      “咱们先来说晚上怎么睡,我要是知道你回来我都不带给你收拾的。”
      “你睡床,我打地铺或者睡沙发。”俞穿一点都不和他掰扯归属权的问题,反倒将岑锋堵得一哽。随后俞穿便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是要在主卧打地铺的,不然没有空调晚上会冷。”
      “你给自己安排得挺明白啊。”岑锋看着他进了卧室,从柜子里扯出被褥。随后他将床底板掀开,从中扯出了一张还没有撕掉塑料膜的单人床垫。
      “不然让你把我赶出去吗?”俞穿抬眼瞧他,微弯的眼带着浅浅的笑意。岑锋避开他的视线,小声嘟囔:“你的房子谁敢赶你出去。”
      “毕竟房子借你住了,我这时候回来就是给你添麻烦。”俞穿说着抖开褥子铺在床垫上。床垫就放在靠阳台一侧的地板上,即使岑锋起夜也不用担心被他绊倒。
      “嗳,得亏我走的时候记得放除湿盒,不然这褥子都该长霉斑了。”他理好褥子,又铺上床单,一抬眼就看见岑锋坐在床边看他,“你别看我,该做什么做什么。”
      门铃突然响起,岑锋干脆利落地冲出房间拿外卖,坐在厨房的吧台处拆开,根本不和俞穿在一个空间里多待。七点四十,鸡腿饭被保温袋包得很严实,到现在还是热的。他看了一眼卧室门口问道:“你吃没吃饭?”
      “我吃过了。”回他的是一句嘹亮的肯定。岑锋拆开筷子,先将配菜拨上来吃掉。半晌,屋内响起拖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的啪嗒声,俞穿手里拿了一把薄荷糖,放在了岑锋眼前。他什么也没说,趿着拖鞋又啪嗒啪嗒地进屋了。就像上次他勾着小手指往队服口袋里丢的那枚薄荷压片糖果一般,他也是一句话没说,只是把东西放在他面前,不要求任何的回应。
      “俞穿。”他这次叫住了俞穿。趿拉鞋的声音停止,俞穿回过头来看他。只见岑锋伸出左手推开了那一小堆薄荷糖,抽了张纸擦掉嘴角的酱汁,声音带着无比的镇定与冷酷。
      “谢谢,我暂时不需要这些。”
      气氛一下子低至冰点。俞穿张了张嘴,喉咙艰涩。
      “先放在你那里吧。”
      岑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放下手中的餐巾纸,再度拿起筷子低头吃着那份饭。
      很多时候俞穿都想揪着他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想怎样。先是给了他一个拥抱的希冀,再宽容他的罪责,又与他互相确认了眼神,最后毫无留恋地推开。他是想怎样,钓鱼吗?
      他好冷静,他好认真,他都不屑于施舍些柔软与爱意,也不屑于玩什么爱情的小把戏。他的爱人是游戏,是冠军奖杯,是璀璨而盛大的那片红海,不是他。只有自己心甘情愿当一次亡命之徒,全心全意地、奋不顾身地奔向属于他的终点。
      他很想生气,甚至想和他打一架——为他的岿然不动,为他的薄情寡义。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他是喜欢他的。
      “为什么不接受?”
      在直白地问出后,他的心脏便随着话音的落下而提到嗓子眼。岑锋咽下嘴里的食物,加了糖的酱汁黏住他的喉咙,他只能先清清嗓:“你想问什么?”
      “对你来说不都是一样吗?”
      岑锋并不擅长这样面对面的对峙,他平日的牙尖嘴利消散得无影无踪,不安感瞬间爬满身躯,“束缚我的事情太多,很难有闲情。倒是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和我说这样的话吗?”
      “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俞穿颇有些焦躁。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个准确的答案,哪怕那并不是他想听的。
      “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比赛压力太大,并不适合谈别的。”
      他还是一样。他的爱人可以是流光杯、可以是金麟杯、也可以是记忆中熠熠生辉的龙翔冠,但不会是俞穿。
      “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
      俞穿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张脸只留给他一个侧面。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你我来说太无关紧要了。”
      岑锋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天黑得彻底,无数灯火点亮城市的星图,点亮夜空。
      “对我来说很重要。”
      “岑锋,你让我很难过。”
      岑锋转过头看着他,那张锋锐的脸拧起眉毛格外严肃,眼光更是锐利,深深地刺进俞穿的眼睛。
      这么咄咄逼人的岑锋他不是第一次见,却在此时感到了一些不适应。
      “所以呢?俞穿,你既然一声不吭去了韩国,欲盖弥彰地顶风辟谣,也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现在才装深情有点晚吧?你指望我说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私?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试图原谅你,我自找的。”
      俞穿被很多人说过自私。教练、队友、网友们,都或多或少说过。但他从未听到过这两个字从岑锋嘴里说出来,且是为了骂他。
      他或许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吧。明明很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好,但他总是更犹豫。编辑好的话语永远成为了微信里红字标注的草稿,让未发出的信息永远成为横亘在二人之间的一道天堑。他是没有资格悲哀的,更没有资格寻求他想要的一切。就连岑锋的眼里写着的,也是满满的谴责。
      岑锋沉默下去,他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没了胃口。他慢吞吞地用筷子拨了一口饭入口,嚼了半天总觉得食不知味。
      喜欢?喜欢。喜,十二画。欢,六画,他在心底写过很多次。如果俞穿问他喜不喜欢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是喜欢的,这两个字他在心中反复确认过好多次,只需要扯扯嘴角,再轻轻拢起嘴唇又放松,就能轻松地说出这两个字。但要说讨厌,岑锋也会毫不犹豫地确定自己是讨厌他的。也许就是这样吧,他就是这样的讨喜又让人讨厌的角色。
      只是他太过内敛,又不愿给那缥缈的、难以兑现的希望。但心却难以违背,这是他唯一的败笔。
      承认这件事真难,否认则更难。
      这份饭他吃了足足四十五分钟。岑锋站起身,将空荡荡的外卖盒扔到垃圾桶里,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不停打字的俞穿。
      “手不要了?”
      俞穿侧目看他,有些惊讶。岑锋说完这句话便去玄关穿衣服,根本没有指望他回复。
      “去哪?”
      “下楼转转。”
      门一开一合,房内恢复了宁静。
      他坐电梯下楼,在只有路灯照亮的小区里漫无目的地晃悠。寒冷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却依旧受困于那些早就该清出脑海的思绪。
      如果是在世界赛过后,自己一定会接受吧?
      但如果是在前年,自己会更义无反顾吧?
      比起俞穿的热烈,他更像是难以动摇的磐石。他不明白俞穿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寻求一个答案,正如同俞穿不明白为什么岑锋不接受一般。他们两个都是再执着不过的人,不执着的人哪打得来电竞呢?
      他们像两头倔强的牛,谁都不肯后退一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想着对方先让一步。
      要说俞穿不想赢比赛吗?他也想赢,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想赢,不然他不会去韩国吃那份苦,更不会在回国时选择Endless。谁打电竞不想赢?但是比起比赛,他似乎更在乎这一刻,更在乎现在。他的越界、他的付出,永远都是一时兴起。为了能和他单独住几天,放弃难得的假期来陪他。如果是岑锋,他铁定不会这样做,即使他那么讨厌过年。但俞穿敢,他不仅敢他还真的做了。
      岑锋想,或许这就是“底气”吧。
      他有底气,坚信自己会赢。他有底气,坚信过年提前回来也不会被家人指责。这样的底气,岑锋从来没有过。
      养尊处优的前提是一个没有父母的童年,到上海比赛的前提是背上巨额债务,拿到奖杯的前提也是没日没夜的练习。
      俞穿是健全的,而他是残缺的。
      对于岑锋来说,俞穿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他的复杂苦楚,这也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
      岑锋突然想起,对于俞穿所问的问题,他的确从未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给他。心里如何想,从来没有化作言语,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相同的。指望别人在无声中理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那么想要个答案的原因。
      有些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能没有办法再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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