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27、第二十七章

　　这场训练赛来得匆忙，二队实在没有时间去磨合配合，只能争分夺秒地训练。中午不午休，晚上不下机，就是在拼命。他们没有老选手的资本，为了不给战队丢人，只能选择疯狂加练来弥补差距。
　　“去睡吧。”徐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针逐渐指向了数字“四”。他作为曾经的职业选手，熬夜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对于这四个还在发育的少年们来说，熬夜虽也不难，但并不是个好事。
　　“Rise你跟一下啊！梦游呢？！”
　　“喊个屁？你屁股后面有人看不见？”
　　“我替你看着呢你怕什么，不信我？”
　　“闭嘴吧都，人菜话还多。”
　　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一个个打游戏打到上头，哪有人管教练劝他们睡觉？
　　徐洋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三水你走那么慢是在看风景吗？”
　　“操，你死的真是地方。”
　　“……失误。”
　　对于游戏玩家们来说，嘴臭是传统艺能，即使是职业选手也不能免俗。尤其是这两天，二队训练室金句频出，经典程度都能剪辑出一个金句合集和一队的训练下饭操作集锦并列成为Endless战队镇队之宝了。
　　一队虽然没闲着，但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选手，对即将到来的比赛更是没有焦虑可言，尽可能以轻松的心态面对比赛，照常吃睡，胥迎泽平时零嘴吃得多，还胖了两斤。

　　打训练赛的时候，全队上下都在看这场比赛。五支队伍，都是当前最大势所趋的五支战队出来的二队，年轻而朝气蓬勃。
　　可想而知，他们的压力有多大。
　　Endless、Dynasty、FP、Wildfire以及WAW，哪个拿出来都是热门，更是全国赛夺冠候选。其他战队的二队都已经培养了有些时日，只有Endless的二队还是一盘散沙，不仅队员急，顾叶也急，这关乎到他在电竞圈的脸面。顾叶也曾是个职业选手，圈内朋友只多不少。手下的队伍被一顿捶，丢人的不仅是队伍而已。一局过半，他已经无力再看这些操作了。
　　“……你觉得谁这局要背锅？”俞穿歪头看着岑锋。岑锋的侧脸线条硬朗，眼尾的痣似乎在引诱他人亲吻。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认真严肃。
　　俞穿的喉咙轻轻滚动，岑锋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回答：“狙击手，叫程妍一？”
　　“她和前方队伍脱节太严重了，全靠江海潮在后面保她，虽然她自己也能跑，技术也很好，但是……”
　　正副突击遭遇了早已埋伏好的敌人，但程妍一的视角刚好在那处形成视觉死角，根本没有办法支援。索幸他们两个跑得快，根本不与人正面交锋。
　　“看，脱节了。下一局她应该会注意。视觉死角太致命，前方的人也不能把自己放到狙击手无法支援的地方。”
　　“……”苏程看的是江海潮的视角，不久后便承受不了这打击，选择换视角，“绝了，前面打架他摸尸体，意识有些堪忧。他真的学的我的打法吗？”
　　“他们拼死拼活练的两天就练出来这玩意？”胥迎泽绝倒。
　　“秦天的动线明显是要抢补给箱，地图里资源点太少，哪够吃。其他人怎么不跟？他们是不是没沟通好？”
　　“有一说一，程妍一这近战技术真的厉害，把人手臂都莽折了。”

　　“秦天！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程妍一气得想摔键盘。秦天压根没理她，盯着开补给箱的进度条。李熙越操纵角色四处观察，视角转得极快。
　　“……你自己一开始就没跟上。”李熙越看着秦天打开补给箱，自己则冲上小山坡，借着视角盲区获得一小片较为安全的区域，面对着另一边的山坡，边观察敌人身影边打药。
　　“轻机枪，三级甲我先穿了。”秦天报出内容拿了资源，小心翼翼地观察周边的声响。他们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拿到补给箱，一定有人蹲他们。
　　子弹裹挟破空声自山坡上而来。一般队伍都会成队来，而不是单兵作战。
　　“啧……要交代在这了。”李熙越的位置也不是很好，敌人的位置刚好不在他头上，根本避无可避。
　　“铁废物。”程妍一冷哼一声，随后便被一杆枪爆了头。
　　“厉害啊，全灭。”如果不是顾叶在一旁盯着他们，胥迎泽就要笑出声了。这一波实在秀到他了，顾叶伸手怼了他一下，他才咳了两声忍住了笑意。
　　“太讲究了。”苏程摇摇头，“不知道的以为咱Endless都这水平呢。”
　　“程妍一，你闹什么脾气。”徐洋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这局是你的问题，意识操作没到可以和后勤单走的地步就别逞强。秦天的动线目的性很明确，这张图资源点也少得可怜，本来就应该去抢补给，你看不出来？”
　　程妍一一撇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周焚清推开玻璃门，眉目里蕴的是怒气。程妍一显然被他吓到了，要挤出来的眼泪硬生生被吓了回去。
　　“程妍一，你要是不愿意打现在就回家吧。”
　　“焚清哥哥……”她声音软软，周焚清却毫无反应，只是眉头蹙得更紧。
　　“小姨和我求情让你进Endless试训，不是让你过来耍脾气的。”
　　“我不是……”
　　“队员之间的配合很重要，秦天的目标那么明确，你为什么跟不上？平时耍脾气也就算了，打比赛的时候能不能端正态度？”
　　没有人说话，徐洋只是静静地看着周焚清，也没有插嘴。
　　“下一局好好打。”周焚清的声音软下来，他的目光投向秦天。秦天的目光与他的相撞，周焚清见他与自己对视，露出了一个过分迷人的笑，却不达眼底。
　　“秦天，麻烦你多担待了。”
　　说罢，周焚清迅速从训练室里走了出去，潇洒得像一阵风。
　　“俞穿。”岑锋的目光落在俞穿身上，顿时把他看得像身上着了火一般发热。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缓缓地落入俞穿的耳朵里。
　　“我要是脱节了，不光是你，其他人也都别救我了。”
　　“……啊？”
　　岑锋并没有解释，他的目光又放回在上帝视角的观战画面上，耳根却有些泛红。莫名的羞耻感瞬间笼罩，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要求，此时却显得略有暧昧。
　　或许是因很少向他诉求吧，请求他人总是会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苏程偷偷瞥了一眼岑锋，暗自叹了口气，似乎是带了种扼腕叹息的遗憾。
　　他的好友岑锋岑先生，总是这么神秘。就连发出的信号也不明了，非要和人拐弯抹角地表达。
　　不知道俞穿能不能明白他话里话外在表达什么。

　　第一场比赛在Wildfire二队的胜利下结束。他们胜得也很惨，仅有一个人存活拿下胜利。
　　第二局开始，二队的成员黏性明显有所提升，虽然程妍一还是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主动配合了前方的突击部队。她是一个技术很好的狙击手，意识也到位，只看愿不愿意配合。
　　“这局他们开局还可以，就是搜到的物品……”
　　游戏工作室为了缩短游戏时长，引诱玩家打架，会在地图一些建筑里面刷新本局游戏限定的优质物资以及可以拿来出售换取游戏中金币的物品。且在地图装满二十人的时候会出现“深渊”，地图会逐渐被破坏，生存空间被挤压，如果没有及时逃离就会掉下深渊。掉下深渊也视作死亡，但不同于被他人击杀，掉进深渊不会留下物资。
　　“正常，不够欧，问题不大。”
　　徐洋作为教练不会去干扰他们的游戏节奏，所有的战术由他们自己调配。但他们打游戏从来少不了口吐芬芳环节，四个人配合归配合，损起人来谁都不落下风。就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熙越也会开口说几句，好比王者争霸。
　　“让他们打吧，这种比赛看了也没用。”岑锋退出游戏观战，其他人也关了观战窗口准备匹配游戏。换做一个月以前，顾叶绝对不敢相信他们会乖乖听从岑锋的命令，甚至主动跟随他的步调。现在至少从凝聚力来说，他们以岑锋为中心的一个真正的战队已经能初见雏形了。
　　顾叶以为要过了秋季赛，甚至要再多一个月的磨合他们才能够肯听岑锋的话，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他们就已经有了一个战队该有的模样。按着这个劲头，明年向阳杯也算是有着落了。
　　如同岑锋一开始所想，二队的单兵作战能力都不差，但配合起来基本就是散沙，拿到的名次也是垫底，让徐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这个队长。

　　今晚一队队员下机下得很早，把常用外设都拆了下来，挨个键帽都擦过一遍，鼠标也用酒精棉擦干净，这才敢放进外设包里。
　　除了外设还得带换洗衣物以及两套队服。队里做队服基本就是一式两套，能换洗。但岑锋在带行李箱还是背包上犯了难，看着床底下那个银白色的行李箱，陷入了沉思。
　　蒋秋毫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他敲了敲门冲门内通知：“岑锋啊，这次去南京我不和你们去了哈，老板和你们一起——”
　　岑锋想了想终是把行李箱拖了出来。比赛时间实在太长了，不带个行李箱都不行。他一边打开行李箱盖子一边回应着说“好的知道了”，而后把用来换洗的衣服、鞋子，以及平常可能会用的医疗用品都带上了，生怕有意外情况。
　　“对了，别忘了保护手腕，比赛加油。”
　　岑锋收拾衣服的手一顿，突然想起了岑琛前段时间说过的话。同样是比赛加油，不同的人说出来，味道也不甚相同。
　　“嗯，知道。”
　　蒋秋毫已然习惯了他一贯的冷漠，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腿离开，去下一个队员的房间。
　　俞穿送给他的箱子他终究没想起来换。他只是从储物柜里拿了块干透的擦东西的抹布，小心翼翼地开门，却发现柚子茶这只猫就在门口。它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绿光，看起来凶狠又危险。
　　岑锋把抹布搭在左手腕子上，矮身抱起柚子茶。稍稍掂量两下，似乎比以前更重了。他蹙着眉看着怀里的小猫咪，点了点它的额头。
　　“你该减肥了，太重了。”
　　柚子茶听懂似的“喵”了一声，眯起大眼睛往岑锋怀里蹭。
　　对门突然打开，岑锋抬眼望向站在门口的人，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柚子茶。
　　他在怕什么呢。他最不该怕的，就是这个人了。
　　俞穿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什么话也没说，目光落在了他搭在手腕上的抹布。沉寂几秒后，他伸出了手。
　　“我帮你吧。”
　　岑锋也不和他矫情，抱着猫空不出手，柚子茶又特别黏他，可以抓着他裤腿从岑锋的房间一直到走道尽头的卫生间。只得走过去侧了侧身，示意俞穿赶紧把抹布拿走。
　　俞穿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藏在眼角的端倪。鬼使神差地凑近，他看着岑锋左眼眼尾的那颗小痣，不由得将呼吸放轻，低头靠近。
　　每颗痣似乎都是引诱人亲吻的诱惑，是凝脂玉般的肌肤上的缺憾。但却是最迷人的美丽。
　　岑锋心下奇怪俞穿怎么还没有把他手上的抹布拿下来，刚想开口让他快点，便觉眼角似乎被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覆住，却一瞬即逝。呼吸喷薄在他的眼睑上，让人心头掠过一丝痒意。酸涩又满溢，挤在心窝里。
　　岑锋张了张口，声音在此时已经毫无意义。近乎慌张地退开，下意识护住怀里的猫，眼里是许久未见的，稚嫩的惊惧。
　　怕他。怕他的温柔，怕他的撩拨；怕他的深情，怕他的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