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25、第二十五章

　　岑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俞穿，面部显得有些滑稽。俞穿的脸被应急灯昏黄的灯光照得晦暗不明，眼神迷蒙，总会让人觉得他在很深情地盯着某个人。
　　而现在他正实实在在盯着的这个人，是岑锋。
　　“你在这干什么？”岑锋平复了一下自己近乎要控制不住的表情和起伏的心绪，恢复了冷漠的他总是如此淡定冷静。“如果是在等我，你现在可以走了。”
　　俞穿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语被岑锋一句话噎住。他只是用深邃的眸子看着他，深情到像看着自己最珍视的情人。
　　他是如此珍爱他，像对待自己最宝贵的珍藏。
　　“以后怎么办？真的要争吗？”
　　岑锋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太耐烦，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坚硬冷酷：“怎么办？好好训练，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还担心打不过他们这种小孩？”
　　只见俞穿张开手臂，稍稍瘪了瘪嘴，多情的眼睛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情实意，蓄满了泪花儿。
　　岑锋的话头一停，一瞬间踟蹰了。
　　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眼中的慌张透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知道这不过是俞穿的计谋。换做是谁，哪怕是没有深厚友谊的胥迎泽，他也会在人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迎上去拍拍他安慰两句。但面前这个人是俞穿，是那个一直在撩拨他的俞穿，事情便一下子变味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他像是已经听到了心脏疯狂地跃动，呼吸略带急促。他缓缓地吸气，将其他想法通通拒之门外，留下最单纯、最普通的那些。
　　“……你是小孩子吗？”嘴上说着似是埋怨的话，却还是放弃了犹豫与踯躅，叹口气无奈地走过去展臂轻轻拥住了他。他神色复杂，却实实在在地拥抱住了面前这个人，即使他一直很看不惯他。
　　少年的躯体温热，骨头硌着俞穿，瘦削得让人心疼。俞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瘦弱，他只是拥紧了难得温柔的少年，手指抚过他的蝴蝶骨，指尖落在他单薄的后背。
　　“岑锋。”
　　咬耳朵似的轻声呢喃，温柔低沉的声音让人浑身仿佛有电流穿过一般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轻声叹息，声音无奈又勾人，仿佛将千万种情绪藏入这憋了太久的叹息，穿过一年多的离别与未见，将饱藏了许久情感尽数给他。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岑锋并不是不解风情。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俞穿这是在做什么。俞穿向来知道，示弱就能让他心软。他的眼睫轻颤，全身的肌肉绷紧，声音格外生硬。少年温热的怀抱是感情滋生的温床，幼小的种子不由分说地借着温暖生根发芽。蓬勃的根系扎入心底，种子则攀附蔓延的情感，向上展露枝叶。
　　“再让我抱一会，就一会。”俞穿轻声道，带着些许祈求。鼻间是少年颈间的清香，是雨后薄荷草的味道。他近乎贪婪地闻着少年身上的独特味道，仿佛一放手他就会消失一般紧紧捉住了他。
　　岑锋的叹气声微不可查，他难得放轻声音，透露出些许的柔和：“你也是个老选手了，心态怎么还这么差？”
　　俞穿又抱紧了他。难得的空余时间，他难得的温柔，无论如何都应好好珍惜。他比岑锋高了不少，脸颊蹭着他柔软的头发。
　　“那时是因为有你。”
　　有你，因而所向披靡。有你，再无需伪装。
　　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朦胧，应急灯斑驳的光斑映在两人身上，显得这场面有些暧昧模糊。空气极速升温，令人微微有些面红。
　　“能放手了吗？”岑锋淡淡开口，伸手推了推他的身子。俞穿也不得寸进尺，退开得迅速利索。刚刚升温的空气一下子便流通开来，吹散了这股粘稠的空气。
　　俞穿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不知岑锋有没有看见自己此时的脸红。他盯着岑锋在光斑映照下紧抿的唇瓣，终只是抿了抿唇，下意识抬起手臂用手背捂住嘴，撇过眼去。
　　想亲吻。
　　“我要进屋了。”岑锋着实无奈，他今晚说了太多多余的话，也并不清楚自己的队友怎么心态都这么差。明明都是打了好几年的选手，遇到这种问题反而都丧失了信心。或许是因为之前都过得太顺了吧。他想。
　　“我其实就想让你抱抱我。”俞穿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无耻。岑锋倒并没有他想象的气急败坏，冷冷地瞥过去一眼似是在警告他，答了一句“哦”。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
　　“我知道。”
　　俞穿面对他的纵容突而有些手足无措，硬邦邦地向他告别。
　　“那，晚安，队长。”
　　“晚安，Through。”

　　“Through，注意一下团队，Sue跟上，走边缘打游击，别上。”
　　早上的阳光明媚，却被窗帘挡在房间外面，只有几缕阳光能借着风吹起的窗帘一隙，偷溜进房间，偏爱似地聚集在少年的周围。
　　二队昨天签了合同，如今就在隔壁的训练室训练。今天是徐洋来看着他们，提出一些可行的战术。新教练和主教练不同，自然要多磨合多适应。
　　徐洋和顾叶完全不同，他显然没把自己当教练，在一旁记着数据，也没有任何评价，像个数据分析师。又或许这是他的独特方法，先记录数据再根据数据进行战术安排。
　　一局打完，徐洋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沉眸盯着俞穿。
　　“俞穿，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个团队游戏。”
　　俞穿回头看着徐洋，眸光一沉，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没错，是团队游戏。”
　　“那请问，你的团队游戏，就是自己与队伍脱轨，带崩团队吗？”
　　俞穿的下颌线绷紧，形成一个锋利的角度。他看着徐洋，并没有争辩。
　　“不知道顾叶前辈有没有说过你这个问题，这一点你必须有意识地改。我要是这么打游戏会被队里其他人吊起来揍，你应该庆幸你的队友人都不错。”
　　胥迎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俞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胥迎泽立即正色噤声，冲他眨了眨眼。
　　“我听说苏程和岑锋配合不错。”他瞥了一眼那个冷漠的少年，明明没有比他小多少却锋芒毕露，是难有的冷漠。他转头盯着桌上的文件夹，“虽然苏程的补给量是最高的，但是你的输出怎么这么高？”
　　苏程咧嘴一笑，“对不住对不住，咱是输出型辅助。”
　　徐洋眉毛一拧，淡淡地瞥了一眼苏程：“你冲这么快，岑锋怎么办？”
　　苏程一耸肩，“他自己跑，我是不管的。”
　　“……那你还是个后勤吗？后勤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样的？”
　　岑锋倒不以为意，在苏程将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岑锋无辜地一摊手，表示自己的态度。
　　“主要负责突击位的后勤工作，必要的时候是狙击的看门狗。”苏程的气从鼻腔喷出，一头金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的眼睛流露出几分厌恶，颇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徐洋。
　　徐洋耸耸肩，轻轻撇嘴，并没有再施压：“下一局我希望看到你和岑锋更多的配合。”
　　“我知道了。”苏程泄了气似的叹了口气，岑锋侧目过去，挑眉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我会根据你们这一下午的表现做出测评制定战术。但战术是随着局势变动的，你们酌情安排。”

　　而此时的隔壁训练室更加严肃。
　　“……秦天，脱队了。”
　　“李熙越，别跟着他冲，看好程妍一的位置。不是，江海潮你怎么跟苏程似的？别学他，回来！站位太靠前了！”
　　顾叶跟了一局实在受不住，训人的分贝大到外面的一队都听得一清二楚，拍桌子吼人齐上阵，势必要好好教育一下这群小年轻。
　　“顾爷不愧是顾爷，骂人就是狠。”打游戏也堵不住苏程的嘴，全队就属他能说。岑锋查看了一下状态栏，把苏程扔下来的子弹捡走，“我就是这么被训过来的，正常。之前的穆哥比他还凶。”
　　俞穿反手把垂死挣扎的敌人补死，没发表任何言论，就静静地听着队内语音，沉默又寂静。
　　“俞穿，八点钟方向，大概两人，注意站位。”
　　突如其来的指令让俞穿有些懵。岑锋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在状态，眉头一拧，改变位置看住他背后，招呼胥迎泽和苏程打配合围剿。
　　“俞穿，回一回状态。”一旦冒头就是不由分说的一枪，岑锋的凶戾阴狠淋漓尽致。他的角色抬手又上了一颗子弹，良好的游戏素养让岑锋能在此时冷静沉着地爆别人的头，同时嘴上也不闲着。
　　“抱歉。”俞穿毕竟是老选手，提枪跟上，打人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岑锋没回答他，只是再次对那冒出来的人头开上一枪，正中头盔。他轻啧一声，不太满意的样子。
　　“你自己看一下身后。”俞穿出言提醒，将弹夹卸出来装弹。
　　听脚步声对他来说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在充满枪声爆炸声的战场上很难能听到身边的声音，更别提是脚步了。岑锋选择直接撤退，移动位置防止其他人摸上来找到他。
　　海岸养老院的地图并不是一个很简单的地图。地形复杂，杂七杂八的设施房间数不胜数，更不用论附近复杂的森林。而对于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来说，背地图更是一种考验。哪里会刷好东西、哪里适合打架、哪里又适合埋伏，必须背得一清二楚。
　　身上的装备在他起身的时候发出些许的摩擦声。如果身边有人，他一定能听到这名玩家身上发出的声音。
　　“趴下。”
　　岑锋想也不想直接按了两下改变姿势的按键，几枚子弹从他上方擦了过去。他也不犹豫，判断子弹方向后找到掩体躲避。对方收枪准备溜，却被岑锋早已埋伏好的三名队友迅速包围，随后被收掉。
　　徐洋抬了抬眼皮，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便又恢复了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抬笔在纸上记了几句话。

　　一场游戏下来，四个人的配合还算中规中矩。俞穿别岑锋枪口的次数变少了，苏程也不闷头冲了。胥迎泽依旧没什么失误，兢兢业业当一个万金油。岑锋的新风格他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只能多加练习。
　　“这局还不错。你们最大的问题是脱节严重。你们的团队重心应该是岑锋吧？一切行动跟随他的指令，站位尽量离他近一点，至少是在精准射程范围，找准最适合你们的距离。既然战术重心是在狙击位上，那么就不要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最主要的是保护岑锋。”
　　“要么你们换战术重心，可以让俞穿当。但是他的风格有些莽，带你们这群莽夫有点压不住阵。岑锋的沉着可以让你们有更大的战术空间，我的意见是这样。”
　　说罢，徐洋觑了一眼岑锋的脸色，发现他还是一副冷脸，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
　　一个人的地位在被威胁的时候也能表现出如此的冷静吗？徐洋自己是不能的。多少人渴望成为比赛里的C位，但岑锋像是不稀罕一般，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俞穿？”岑锋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俞穿身上。一个冰冷的人，一个冰冷的眼神，一下子让俞穿有些喘不过来气。
　　“嗯，我的风格确实不适合当战术重心，岑锋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觉得胥迎泽也有这个能力。”岑锋直言不讳，眼睛盯着徐洋，“让他试试做战术核心。作为一个副手突击，他的灵活性是最高的，视野最开阔。胥迎泽本身性格也很平和，打游戏也更仔细，没什么失误。让他试试吧。”
　　一瞬间，训练室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岑锋，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你确定？
　　“就试试，合适就换他，不合适就还是我了。”岑锋没理他们，只是自顾自戴好耳机，再度进入游戏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