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24、第二十四章

　　“气氛这么焦灼吗？”开门的是个长得很有亲切感的年轻女孩，笑起来两颊上有浅浅的梨涡。她的脑袋挤进门缝，觑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几人。
　　“妍一，出去。”周焚清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悦。她吐了吐舌，退了出去。
　　“妍一姐，什么情况？”
　　女孩冲着面前的男孩无奈地耸耸肩，“里面气氛不好，收敛点吧。”
　　他们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过近二十的年纪。
　　而原本的队员，最大的也才只是二十出头。
　　“闲的话过来排队等试训，说你们两个呢，程妍一，江海潮。”
　　新来的教练是个刚退役的隔壁游戏的职业选手。他叫徐洋，因为右手患有腱鞘炎，不好好休息导致了腱鞘永久性损伤，手速及稳定性都有巨大下滑，很难再上赛场。在原来的战队中他也是指挥，有着对战场的敏锐直觉，这才被周焚清找到，聘过来当助教。不过至少现在，他主管二队。
　　秦天正和新来的副手突击组队双排，对手都是别家战队的职业选手与青训生。他们用的都是训练号，互相都不知道姓名，账号名称只是一串标号代码。
　　每队两个人，一共是十组。别家的人没什么顾虑，上来就杀，毫不犹豫。秦天和这个叫李熙越的副手突击只能躲在旁边瑟瑟发抖，看神仙打架。
　　他们两个本身没什么配合度，配合得乱七八糟，各打各的居然还好一些。两个人都把自己打的游戏当做solo，考虑显然更加谨慎。
　　“别怂，又不是多厉害的人。”顾叶冷漠地提醒道，本意是想让这二人不那么紧张。他们一听果真来劲，冲进去一顿输出，居然也有个还可以的名次，也不至于太难看。
　　“程妍一，江海潮，试训。”
　　徐洋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冷静。他看了一眼分析师手中的板夹，上面的数据让他不由得蹙眉，但也没说什么，留给他们一点面子。
　　程妍一和江海潮很快就位。程妍一打狙击，江海潮打后勤，两人是旧交，默契程度自不必说。但没有突击位也很快成了他们的新问题。
　　“那我打突击试试。”江海潮义无反顾，装备换成突击手模板装备，背包里的药和子弹带得多了些。到底还是个后勤，即使换了装备也很难一时间就改变战斗思路，尤其是他们这种几乎不会转去其他位置的稀缺后勤。
　　程妍一作为一个狙击手从常用的英雄就能看得出她的与众不同。一般选手都以能千里外取敌将首级为傲，程妍一偏不。她用的是另一个英雄，号称是七杀组里的体术头子，Devil。
　　精准狙击只有百分之三，决定耐力和近战素质的身强体壮属性有百分之五。虽是狙击手，却是绝对的近战不输人，从程妍一带的装备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带的一把狙|击|步|枪一把冲锋|枪，走暴力狙|击路线毫无压力。看得出来，比起千里取人头，她更喜欢冲杀。
　　虽说江海潮走了突击手的模板，但他的风格和思路还是后勤，全程跟着程妍一跑，玩的基本也是续命风格的打药模式，都不如程妍一像个突击手。两人名次倒也不低，顾叶点点头，拿过分析师手中的数据。

　　“哦对，最近游戏要更新了。”蒋秋毫甩出一沓资料，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他就是周焚清的员工而已，是那个Endless高薪聘请的职业经理人，而不是他们那个经常不着调的蒋秋毫。
　　“你们自己看吧，改动很大。”
　　岑锋刚想伸手就被俞穿截了胡。他急吼吼地翻开资料，快速浏览。他的眼球迅速转动，一目十行，读得飞快。随后他轻啧一声，把资料递给岑锋。
　　他刚翻开，俞穿就开始讲解资料。
　　“添加了很多状态方面的东西。耳聋，眼盲，还有体力系统。护甲及背包最高升至五级，添加了手术包可修复骨折等问题。添加新地图，添加了一些武器型号，游戏内可搜寻物资更丰富，没了。”
　　“……这就是大改啊。”胥迎泽轻咂了咂嘴，接过岑锋递过来的资料，苏程好奇地凑过去看，胥迎泽便动了动位置，给他让出空间。
　　“所以你们目前都需要熟悉新的系统，在原有的技术上考虑到额外条件。以及，现在打的体系也需要合理转变。大概就是这些事情。”周焚清把指间的笔一放，站起身准备出去。岑锋张了张口，声音冷冽。
　　“那对他们不公平。”
　　周焚清蹙了蹙眉，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他。
　　灯光明亮，岑锋身上却有一种让人生寒的气势。
　　“我们接触电竞圈最少的都三年，比赛都打了最少两年。新来的最多也就一两年。本来就少一截，怎么比？”
　　出乎意料地，周焚清一下子笑了出来。原本还蹙起的眉毛缓缓舒展开，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不要小瞧现在的年轻人啊。”

　　周焚清出了门，会议室门口不远处就是试训的小房间，方便签约。顾叶以及徐洋正和分析师讨论着什么，几个小孩就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
　　“焚清哥哥。”程妍一看见他过来对他露出一个笑，甜甜地唤他哥哥。两个梨涡浅浅，可爱俏皮，和她在打游戏那杀伐果断又残暴的模样完全不同。
　　周焚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阻止少女跑过来挽住他胳膊的行为。
　　“老板。”徐洋还知道规规矩矩打招呼，顾叶却一点不客气，开门见山地汇报试训结果。
　　“这四个人里面，也就这小丫头能及格，他们要是青训营的话可以，二队的话不现实。”
　　周焚清毫不意外，微微抬手抚了抚少女的头顶，算是一种奖励。
　　“没事，都差不多，人都是要成长的。徐洋你先跟顾叶两天，两边轮换一下看看适应度再决定谁带哪边。”周焚清轻叹口气，显然是对二队也有些担心。他的目光落在了乖乖攀着自己的少女，下达了嘱托：“妍一，你好好带带他们。”
　　“知道啦——”拉了个长音似乎是在撒娇，周焚清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会议室的门再一次开启，岑锋杀气腾腾地最先一个从会议室走出。他迈着长腿，手揣在队服的衣兜里。一双漂亮的眼轻飘飘地瞥过试训室的几个人，带着万分的骄傲与睥睨走进楼梯口。身后的俞穿眼神算得上凶狠，像是要吃人一般挨个看过那四个小少年，紧跟着岑锋进了楼梯间。
　　胥迎泽拿着资料，和苏程并排而行。他俩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连个眼神都不施舍，无视他们直接走入楼梯间下楼。
　　周焚清看见程妍一的眼睛稍稍眯了眯，似乎带了些威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苏程！苏程！”江海潮轻声喊着，表达他内心的激动，手掌不住地拍大腿，“活的苏程！”
　　“……那你是觉得他是死的吗？”李熙越淡淡出声。他冷静得有些过头，这里几乎没人知道他，不像程妍一和秦天本身就在别的战队当过青训生。他在这群少年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局外人一般。
　　“他可是我的偶像，我后来的战术都是和他学的呢。”
　　李熙越不做声，他过分冷漠，对于他们见到偶像的心情也是无法共情。他默默地转移视线，闭口无言。

　　“这是他们训练赛的战绩。”顾叶推门进了训练室，把分析师的文件夹放在桌子上。但他们四个没一个拿来看，只是默默地戴上耳机，进入游戏。
　　更新与日常维护一般在每周三，今天是周二，新系统预估会在十一月上线，也许还要更晚。
　　“十一月第一个周三约一下Wildfire，就说打友谊赛。”岑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把顾叶砸懵了。他反应了半天才知道该干什么，赶紧给Wildfire的教练去了一个电话预约时间。组一次训练赛并不容易，还要靠顾叶对接。
　　阳光耀眼，窗子旁的吊兰伸长了枝叶，孕育着白色的骨朵儿。俞穿偷偷看了一眼岑锋，他正托着腮挑装备，一想到这些三级甲回头都要进仓库吃灰就有些不舍。
　　阳光温温柔柔地洒在他的肩上，这一刻无疑是静谧的……如果忽略他随口吐的脏字的话。
　　不是直播，他们锋神明显更放飞自我，嘴几乎没停过，把“电竞机关枪”这一称号贯彻得淋漓尽致。他挑好装备，看了正盯着他的俞穿一眼，脸被太阳烧得通红。
　　“开打吧，磨什么呢？”
　　四个人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二队带来的刺激，也可能是心理上的倦怠，总觉得打游戏并不是很起劲，配合僵硬刻板，没有什么随机应变可言。
　　顾叶就站在俞穿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游戏画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见岑锋摘下耳机喝水，他轻轻叹了口气，劝慰道：“中午好好睡一觉，醒了再打。”
　　心不在焉和焦虑糅合形成了主训练室的气氛，四个人个个都有点灵魂出窍的意思。岑锋和俞穿还好，苏程和胥迎泽几乎要吐魂。倒不是因为游戏，只是因为这样的制度改变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严苛。

　　当晚苏程就给边雪打了个电话，哭了半天自己多惨。岑锋就在旁边，半坐在电脑桌的边角上看着他哭诉，面无表情。
　　“不就是一群小孩吗，你怕什么？”
　　秦天拿着漱口杯路过苏程的房间，刚好就听见了这句话。他脚步一顿，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眼睛瞥着里面的景象。
　　“我不是怕，我是难过！”苏程大声反驳，喉咙里染了哭腔，“我怕我没了！”
　　“没啥啊，天。”岑锋绝倒，不禁扶额叹气，“有什么难过的？”
　　他抽了抽鼻子，眼眶红红，可怜兮兮的，“我怕我顶着骂好不容易过来Endless，没呆几个月就上不了赛场了。”
　　边雪也在电话那头劝，声音温柔平和：“苏程，你是最厉害的后勤，不用这样。”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另一个女声不满的叫嚷：“小雪你怎么回事？你今天才说过我是最厉害的后勤！”
　　“都厉害都厉害……小扬快别闹我了。”
　　“啊啊啊我想给锋神当后勤！苏哥，要不咱俩换一下？”
　　“别闹，我和他说说话。”
　　苏程瘪着嘴哑着嗓和边雪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站在门口的秦天刚准备抬脚走人，便被岑锋清冷的声音钉在原地。
　　“怎么？你还有偷听墙角的癖好？”
　　秦天顿感尴尬，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站出来打招呼，“怎么了吗？”
　　岑锋盯着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模棱两可地提醒他不要听墙角，搞得秦天稍微有点尴尬，更何况还有苏程在一边。
　　最尴尬的不是偷听被发现，而是偷听被偶像抓了个正着。
　　岑锋也没心思批评他太多，更没多留。他颀长的身姿渐渐融入黑暗，独行者一般，背影孤冷。
　　秦天攥紧了手里的漱口杯，望着岑锋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堪称痴迷的眼神。
　　这是他的偶像，他的目标，他的可望不可即。
　　他是多么冷傲孤高，带着漠然的平静。就仿佛什么事也无法让他的表情有哪怕一丝裂隙，哪怕是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中。他是如此骄傲，像一位骑士，自信又高傲地守护着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岑锋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到了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