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17、第十七章

　　一个团队里，狙击手的输出应该只低于正手突击手输出。但俞穿这个没眼力见儿的，一个劲别他枪口，着实让他有点恼。
　　顾叶之前在午饭时间对他暗示了一下，但没有细说换什么打法，但若是换掉狙击核心，取而代之的必然是突击核心。现在毕竟是直播，岑锋一定也注意到了这点，换不换也是岑锋的事儿。顾叶没法强迫他，又不能把他开了。
　　他的枪口又一次被俞穿的走位别住，忍无可忍地在频道里喊话：“Through，注意点不要别我枪口。”
　　俞穿没说话，只是给岑锋让开了位置。
　　他们两个到底不合适，从俞穿总会别到岑锋这一点就看得出来。他们的配合存在很大的问题，而这种问题正是来源于他们几乎为零的默契。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精准堵他枪口。
　　【Through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像吧，他的直播视角挺清晰的，确实不看身后。】
　　【不是故意的，就是没看见。】
　　【Through都有人维护了？笑死爷了。】
　　【Sword也挺会挑地方。随便一架就是Through的落脚点。】
　　【某些程度上也挺默契（？）】
　　岑锋没怎么看弹幕，砰砰两枪干掉一个敌人，随即起身跑路。刚找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架枪，就又被别了枪口。这次是死角问题，俞穿侧身寻找敌人，位置刚好卡进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把岑锋的计划全打乱了。
　　岑锋想骂人。但是合约对骂人管控还挺严格，里面更是写了不允许在直播时说脏话，不然会扣钱。他就只能在心里悄悄说了句经典国骂，皱着眉头换位置。
　　【今天Sword时运不济。】
　　【揉揉小锋神，不气不气。】
　　【是是是你家锋神还小得亲亲抱抱举高高心态才能稳。啧。】
　　【？你说你[马]呢？爷乐意。】

　　周焚清推开训练室的门，走到选手背后盯着电脑屏幕。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屏幕，随后站定在岑锋与胥迎泽中间，闭口不言。
　　若非在直播间里看见弹幕骂的难听，他估摸着也仅仅看看直播罢了。他一向不爽被骂，自己的选手同理。但他更怕的是他们因此生气从而口无遮拦，给Endless招黑。
　　岑锋被卡得实在无奈，只得给俞穿报了位置：“东北方向二十度左右，五十米后的集装箱后面有个人。”
　　俞穿兢兢业业执行命令，一句话都不说。岑锋的动态视力比他好，在屏幕中的人影他看得更准一些。随后俞穿叫了胥迎泽绕后，自己则正面突进。
　　但这个人显然不是单枪匹马来的，在集装箱后面看见三个人后，胥迎泽想退也来不及了。
　　枪声响起，岑锋的眉头狠狠一跳。新的位置虽看不清埋伏的人，可一旦打起架，走位躲避正面敌人就一定会有侧面暴露在狙击镜下。在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后岑锋立刻开枪，没有丝毫犹豫。一枪点爆头盔，对方立即警觉，但碍于腹背受敌只能疯狂走位。在上膛的空挡，岑锋一声令下。
　　“后勤扔雷过去，突击逼近一些。”
　　说罢，岑锋把自己隐了下去，换了个位置继续伸着他阴恻恻的枪管，堵住最后一条路。苏程跟在胥迎泽身后扔了个雷，手雷在战圈中心爆开，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俞穿和胥迎泽立刻跟上输出，潜入扬起的烟尘之中。随后苏程又扔了个烟雾弹进去，在嘶嘶的声音中，烟雾弥漫，瞬间包围战场。
　　俞穿和胥迎泽从烟雾中丝血逃生，苏程连忙救济打药。岑锋吸了口气，瞄准镜一直瞄准的是那处杂乱的集装箱。烟雾随时间缓缓散去，此时是逃脱的好时机，却也是狙击手的好时机。
　　“你看左边是不是有个人？探了个脑袋。”周焚清微微探身靠近，语速极快，声音传进麦克风。摄像头位置不低，他几乎半张脸都怼进了摄像头，眯着眼睛稍稍判断，手指虚指，“你看，十一点钟方向。”
　　岑锋毫不犹豫顺着周焚清所指的方向开了一枪过去，血液特效乍起，那个人缩了回去，不敢再冒头了。周焚清直起身，适宜地避开镜头。
　　【靠靠靠刚刚那是谁啊声音好好听！】
　　【眼神真好，那个人有十个像素点吗？】
　　【不是新成员教练组吧？是谁啊？】
　　“是老板。”岑锋瞥了一眼弹幕，淡淡地回答。弹幕瞬间刷过去一串问号，俞穿的目光下意识移了过去，随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一心一意看着屏幕。

　　这次苏程不再只是续命，对方才的事件仍心有余悸，把这俩人的血条补了个七七八八才去做别的事，自己反而没补多少口血，全靠绷带吊命。他顺手摘了自己的头盔给了俞穿，又把他坏了的头盔拿过来修补。
　　“物资要开了。”岑锋甚至不敢呼吸，摒着气心里偷偷数时间。补给箱里的掉落类型不少，对他来说最好的东西是防具，能让他和突击手受了不少创伤的护甲换新，不用再等邦邦漫长的修理时间。但他也知道，地图内固定刷新点一定会有人守着，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口肉，抢资源任重而道远。
　　像他们现在，守的一处小厂就是个可能会刷物资的地点。
　　倏地一下，蓝光乍起。不远处的蓝色光柱几乎把仿真的灰黑天空也染成透亮的蓝。湛蓝的光柱冲破天空，将那一片天空用冷进眼眶的光照亮。随后它缓缓收缩，变成一条细长的线，随后熄灭。没有人会看不见这个物资，也令所有人都能看到物资的方向，吸引人们争抢。
　　岑锋立即决定去抢。五支队伍目前能有三支满配就已经算是和平发育了，而他们的队伍还保持着满员。以他们的实力配置，抢一个物资并不难。但难就难在，在大混战中生存这一件事。物资没了再赔上命可一点都不值当。
　　“抱团走，我在上面，你们三个从侧翼切入。”岑锋控制角色在集装箱上跳来跳去。接近物资点，他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架好枪，等待队友进入。军工厂地图地形复杂，肯定会有队伍离这边远来不及赶到，不然早就打起来了。
　　枪声很快响起，岑锋拉栓换弹，见一个瞄一个。鹰眼的枪械精通属性很高，换弹速度很快，把对手打得几乎不敢露头。但即使这样也会有人顺着枪声方向摸过来，岑锋只能选择换位置。按理来说好位置都会被占，那便只能开杀了。
　　“只有药、子弹，还有把霰弹，你要么？”苏程报出物资箱里的东西，枪声并未停歇，但他们不怕。俞穿卡在小厂里一个格外隐蔽的角落，确保苏程一被打就能支援。而胥迎泽躲在窗边，从正面掩护。“你换个地方狙，求你了。”
　　“你拿着，枪也要。”岑锋操控鹰眼移动方位，直到看见藏在集装箱和管道堆中间正跃跃欲试要往里面进的人，不紧不慢地开枪爆头，一气呵成。
　　其他人听到枪声反应过来，回头射击，却并没有擦到他的边，跑得也是极快。
　　【Sword干什么呢？就会跑吗？】
　　【你要一个狙击手单挑下面三四个人吗？】
　　【冲了你们说莽说白给，不冲避战了你们又说怂，屁事多。】
　　【他那发子弹勾引一波把队友全掩护住了，不跑等着送全队吗？】
　　三人拿了物资钻进了隔壁厂房，苏程看着新入手的霰弹感叹：“这玩意一出来，真就是众生平等了。”
　　“怎样的平等？三枪必死平等？”俞穿打了个绷带，“恕我直言，这玩意在你手里也就是个烧火棍。”
　　“怎么你看不起我们暴力奶爸吗？！”
　　“你把这枪给我，我的AK给你——你压得住不？”俞穿把背包的AKM扔了出来。
　　苏程嘴损，不饶人地接了一句：“你爸爸手不抖，压得住。”随后将还没捂热乎的霰弹换给俞穿，自己则捡起那把AK。若不是无人提及，他活脱脱就是个突击手。一把AK一把Scar，辅助这个位置看起来像是和他搭不上边一样。
　　俞穿轻笑一声，待岑锋过来，四人好能抱团向前推进。

　　异变来得很突然，有一队人追着岑锋一直追到这边来，有种不杀了他誓不罢休的执着。岑锋的血量不剩多少，但还是不懈地和追兵打追逐战，试图逃脱。甚至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扯了个手雷扔出去。
　　“我c……草莓还没吃呢顾爷说赢不了这局就不让我吃了！”苏程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脏字一拐，绕了个山路十八弯才回到本来想说的话，“你带那么多人干什么要死你一个人死去！”
　　胥迎泽率先绷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稳住因笑而颤抖的手，准备迎接跟着岑锋而来的一队猛汉。
　　岑锋没法脱身，血量也十分危险，多半是要交代在这。苏程连忙上了集装箱冲在他前面掩护，却只能挡住一侧子弹，效果不尽如人意。岑锋的鹰眼从腰带上又拽了一个雷，拉开拉环往另一面扔。趁他们躲雷的时候迅速掏冲锋枪扫死一个护甲不高的敌人，又端狙击枪无开镜点射把另一个人击杀。苏程那边的敌人有胥迎泽和俞穿帮忙打，自然快的多。
　　即便如此，岑锋还是中了不少子弹，宣告死亡。
　　【这波一换四不亏了，摸摸锋神。】
　　【苏程年度好父亲，替亲儿子挡子弹。我看得快哭了。】
　　【还是看这俩冷酷无情的杀手打配合才舒服。】
　　【救人只给仨绷带，Sue选手实属冷酷无情嗷。】
　　苏程对自己也从不宽容，即使他现在因为替岑锋挡子弹就剩个血线，他也没说把压箱底的急救箱拿出来，给自己上个医疗包就算完事。他的脸色已经算得上是冷峻了，蹙着眉头盯着屏幕——岑锋知道他在想什么。作为一个后勤，他最气的只会是自己的失职。
　　“苏程，没事。”
　　苏程没看他，只是自顾自扭扭脖颈，轻轻地“嘁”了一声。
　　岑锋笑了。那双在镜片后的眼睛迸出了些许的光彩，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令原本凛然犀利的眼变得格外温和起来。唇角微微上勾，那薄粉便缓缓展开，绽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黄色微光从上方打下来，发丝在脸颊上投下淡淡阴影。镜片下的眼看向那侧，头部微偏，竟然还有些温柔。
　　【靠靠靠录屏组在吗！锋神的笑容录下来了吗！！！】
　　【以后这张截图就是我的手机壁纸了！我的天锋神也太好看了！】
　　【我好了，锋神几百年没笑过了。夺冠都没见他笑得多开心。苏程绝对真爱了。】
　　【我把我积灰的减速大旗摇起来了。】
　　俞穿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岑锋，眼精微微弯起，染了一丝笑意。
　　他希望他依旧灿烂夺目，依旧温柔纯净，如鸢尾一般绚烂地绽放。就像现在这样，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就好了。
　　【Hello？怎么你也？】
　　【？？搞事情啊我们Through。】
　　【也不知道去年信誓旦旦地说和Sword只是普通朋友的狗比是哪个。】
　　“你看着点你的身后啊。”岑锋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吓得俞穿赶紧转了视角看了一眼身后，发现只有胥迎泽和他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俞穿看了一眼岑锋，扬起了嘴角。
　　岑锋今天的心情莫名地有点好。或许是直播轻松的氛围使然，甚至还有心情去演了俞穿一波，搞得胥迎泽很是受伤。一边说着“完了Through要被Sword挖走了”，一边还为俞穿看着身后。
　　【小瓦特好惨，工具人实锤。】
　　【拜托别圣母了，每个副手都是工具人好吧。】
　　【瓦特：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就小瓦特没有cp，惨惨。】

　　这局游戏在几个人插科打诨之中结束，不出意料地只拿了第二，战绩算不了多高，但直播效果做的满满当当，观看人数更是不少。
　　当天深夜，微博迅速爆发了一波话题。#Sword笑了#的话题以及被疯传的直播录屏、GIF以及截图迅速盖过了Wildfire集体迫害唯一女选手、Dynasty招聘以及FP队长疑恋爱的热度，直接刷了杀破狼游戏超话的屏。
　　“你别说，岑锋这张是真的好看。当真斯文败类啊兄弟。”胥迎泽顺手把那张截图保存，发到了战队群里，意义不言而喻：看看咱队的帅哥。
　　蒋秋毫回复：你发国内电竞圈的群里，一会就得有人来问他的联系方式。
　　Sword：滚。
　　蒋秋毫：锋神不营业就这么凶，嘤嘤嘤。
　　岑锋无语，看了一眼周焚清：“老板，你家员工你自己管管。”
　　周焚清笑着敲了一下旁边蒋秋毫的脑壳，惹得蒋秋毫又要索赔工伤费：“装什么呢，自己几斤几两先数数。”
　　岑锋在两周之内学会了如何与新队友和老板相处。但他的快乐和笑容是不是发自真心，也只有他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