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穿心》澹岚

13、第十三章

　　早上七点半准时起床的指令已经被深刻地镌刻在岑锋的生物钟上了。他只花了十分钟洗漱和穿衣服，而后下楼穿上摆在玄关鞋柜里的属于自己的鞋子，准备出去晨跑。
　　今天的鞋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紧，岑锋堪堪将脚跟塞进鞋子，刚准备开门，门就自己从外面打开了。
　　一级警报。
　　而后抱着猫包还没来得及拔出钥匙的周焚清和如临大敌的岑锋撞了个照面。
　　猫包里的猫是只曼基康短腿——一只橘猫，却并没有多胖。倒是四肢格外短，小小一只窝在猫包里，用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岑锋。
　　周焚清露出礼貌标准的微笑：“早上好啊，Sword。”
　　岑锋现在觉得这个早上不是那么美好了。
　　突然，一个狗头拱上了岑锋的腿，金色的毛发被打理得整整齐齐，长得也是颇为勇猛，身材庞大。威风凛凛的毛发衬托的却是一只和它外貌不那么符合的狗。
　　勇猛的大狗正要抬起前腿“站”起来扑向岑锋。
　　“蜂蜜，坐。”周焚清的语气很坏，可以算作威吓，表情也变得严肃。动物对人的情绪相当敏感，金毛听到这句喝令，令行禁止地把前爪放了下来，后腿一弯，端端正正坐在地面上。
　　随后，周焚清就像是变脸似的对岑锋露出一个略微讨好的笑：“不好意思，我家金毛比较热情。可能是太喜欢你了，不免有点激动。”
　　说罢，这只叫“蜂蜜”的金毛听得懂人话似的，还愉悦地叫了两声以表赞同。
　　岑锋向来喜欢撸别人家的猫猫狗狗，自己却不养。他蹲下身伸出手，蜂蜜便抬起一只前爪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手。
　　八点，蒋秋毫和顾叶准时起床。他们擅长速战速决，即使是稍冷的秋季也能在五分钟之内飞速穿好衣服下楼吃饭。不过他们得先把新入队的三人喊起来，强制调整他们的生物钟。
　　“俞穿呢？”
　　“哦……他啊。”胥迎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他一般七点出门跑步，八点回来睡回笼。现在应该……”
　　“砰！”
　　“楼下在拆基地吗？岑锋呢？！”
　　俞穿看着带着宠物登堂入室的周焚清，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些许的危机感。
　　他产生危机感的时候一般是在比赛节奏不受控制的时候。去年的全国赛，他偷了岑锋的后，一战夺魁。仓促之间，他无法不多想，更没有什么安全感。对于他来说，没有胜算他才会产生危机感，感到无所适从。
　　而面前的男人分明笑得温柔，抱着猫包甚至有种傻气，但俞穿却觉得他的背后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利刃。
　　“早上好，Through。初次见面，我是周焚清。”
　　周焚清没空伸手，他的手稳稳抱住猫包，生怕碰坏了里面的曼基康短腿。
　　“老板——”
　　蒋秋毫一下子飞扑过去，在岑锋跟前堪堪停住，“站着干嘛？都进来。岑锋还要去晨跑吗？”
　　岑锋犹疑了一下，蹲下撸了一把蜂蜜的脑袋。
　　蒋秋毫像个狗腿子一样围着周焚清转来转去，岑锋和他认识了两年没见过他这么谄媚的笑，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神。
　　顾叶扭过头给他了个口型：“为了生活。”
　　岑锋了然地点头，不禁感叹了一下这人间真实。
　　周焚清突然扭头看了一眼岑锋，伸手把怀里的猫包塞进岑锋怀里。
　　“这是柚子茶，麻烦你抱一会，等我回来安置它。”
　　蒋秋毫在一旁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这大少爷，还知道“麻烦”二字怎么写？
　　蜂蜜？柚子茶？
　　蜂蜜柚子茶？
　　感情这位老板的爱好还挺小清新的。
　　岑锋乖乖地抱着猫包，蜂蜜扒着岑锋的裤腿，吐着舌头求关注，倒是把猫包里的柚子茶吓了一跳，撇着耳朵往里面钻。

　　“以后这俩可不能放下来。”顾叶叹了口气，看着这俩小动物的眼神颇有些无奈。周焚清搞事的能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强大，本以为人来了就可以了，谁料还带了宠物。电子器械很怕细毛，这两个“新成员”大概只能乖乖在自己的地盘待着了。
　　“我现在非常庆幸基地楼梯是和各个房间隔开的。是哪位小天才的设计？出来挨夸。”胥迎泽附和着，深以为然。
　　顾叶伸手戳了岑锋两下，随后往沙发上一靠：“Sword，你告诉他。”
　　“哦，就是老板设计的。”岑锋面无表情，空出一只手顺了顺蜂蜜的毛。胥迎泽面容一僵，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基地一共五层，一楼是餐厅厨房会客厅之类的日常区域。二楼整个是个训练区，分了青训和正式队员以及候补的区域，虽然除了正式队员和候补区以外长期没有人，但设备齐全。不仅如此，也有投影仪以及相关设施，可以用作复盘。
　　三楼和四楼甚至加上五楼大部分都是宿舍，怕人太多而建的。但其实平时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有时候去某间睡一会以外，真正投入使用的只有那几间，倒是给周焚清省了不少的水电费。四楼有基地里最大的会议室以及试训室，特意做了超强隔音。而五楼有一部分区域是健身器材，只不过一般没有人用。
　　只要猫猫狗狗不往二楼跑，一切好商量。而单独隔离出来的楼梯就成为了防止宠物进入的防线，绝不能失守。
　　岑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包，柚子茶伸着爪子扒着猫包，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还未长成的浅金色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岑锋伸出一根手指，与它隔着透明的窗口击掌。

　　“每个房间都有挂名牌，装潢都是按着您先前的设计统一装修的，有些小物件是选手自己买的。还有就是，Sword他……”蒋秋毫看着他扶在面前门把上的手，觑了一眼周焚清的脸色：“Sword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
　　周焚清挑眉：“那我可以看一眼吗？”
　　岑锋的床上用品没变过，入住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叠得整整齐齐，性冷淡风的灰色灰得彻底，透着一种强烈的冷感。屋里懒人沙发是他自己购置的，据他本人说有助于缓解腰椎疲劳，还给所有和他相熟的选手都发了一份某宝链接。后来这家的懒人沙发凭借“电竞选手同款”打出名声，赚了个盆满钵满。
　　除此之外，还有标配的现代风格衣柜，两个储物柜。一个柜子是杂物，另一个柜子是岑锋专门放粉丝信件以及比赛荣誉的。
　　电脑桌旁放着熏香，淡淡的水生调和薄荷混在一起的清亮香味立即冲进大脑使精神觉醒，正如他这个人一般锋利而淡然。
　　直到周焚清看到了电脑桌旁格格不入的小雪豹玩偶。
　　虽然好奇，但周焚清也不想被岑锋讨厌，伸手关上了门。
　　周焚清喜欢岑锋房间里的味道，清冽却并不干爽，带着些许湿漉漉的潮气，像被雨打了的薄荷草，弯下了腰却不曾枯萎。
　　或许吧。周焚清转身离开，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顾叶吃完了早饭，伸手扯了张餐巾纸擦嘴。只听俞穿坐在沙发上边喝着豆浆边编排着老板，声音不小。
　　“你觉没觉得他不像个好人。”俞穿问道，胥迎泽吃着炸春卷，眨了眨眼。
　　“那得看对谁来说。”岑锋搂着跳上沙发的蜂蜜，这只大狗一直在往他怀里蹭，甚至伸爪子想把猫包推下去，被岑锋一把抓住爪子握了握。他这句话纯属想气俞穿，没别的目的。
　　俞穿看了他一眼，胥迎泽总觉得那似曾相识的忧伤又要溢出来了。
　　于是连忙插话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见解嘛，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嘛。”
　　苏程打了个饱嗝，他到现在还穿着睡衣，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说：“不能看法不同就要打架嘛，锋神收收脾气。”
　　岑锋白了苏程一眼，也没说什么，一撇嘴不说话了。用眼神问苏程——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苏程：我自己玩单边。
　　苏程想，岑锋和俞穿不可能做恋人，那好歹在一队里也要和平共处嘛。
　　岑锋却没这么想。他有认真地考虑过给俞穿一个机会，一个好好当队友的机会。却立刻被俞穿自己破坏了。
　　俞穿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真的“情商低下”。
　　“我觉得我也应该吸取一下前人智慧，给俞穿制定一个‘和平共处八项原则’，他需要的规则太多了，五项都不够限制他的。”岑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单手打字发给苏程，苏程听到了消息提示音，拿出手机一看，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Sue：锋神，您真幽默。
　　Sword：第一条就是让他别随便进我房间。
　　Sue：嗻，我这就给您起个稿。
　　苏程兴致冲冲要给岑锋起稿，洪亮庄重的钟声就非常不合时宜地响彻整个基地。
　　“训练铃，还不快去？迟到罚钱。”
　　顾叶像是赶着一群小鸭子似的把他们往楼上赶。岑锋没办法，抱着猫包往楼梯上走，在二楼半的时候碰到了正往楼下走的周焚清和蒋秋毫。
　　岑锋二话不说把猫包塞进周焚清怀里，摁住蜂蜜的狗头，进二楼、收手、关门一气呵成，毫不费力。周焚清看了看怀里的猫，扯起唇角轻笑一声。

　　今天是第一天捉对训练。岑锋和胥迎泽没什么仇，俞穿和苏程也没什么梁子，这样的组合考虑人情，着实没处挑理。
　　除非岑锋想被俞穿气死。
　　俞穿也并不是很想和岑锋一起。暂且不说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单是岑锋那冷嘲热讽和他抬杠的劲儿就让人习惯不了。
　　“瓦特，你打绕后还是诱饵比较多？”他们已经进了游戏，岑锋趁着鹰眼正在给枪支上子弹的时候问道。
　　胥迎泽的步枪装弹比较快，他的回答却很慢，似乎是斟酌过再开口的：“俞穿拿我当块砖用，哪有需要往哪搬，哪还数着是绕后还是诱饵啊。”
　　“……惨。”
　　胥迎泽以后可以出本书了，名字岑锋都帮他想好了，叫“工具人的一生”，就写俞穿是怎么迫害他，怎么让他一步步成为“Through小影子”的，绝对是当代电竞自传之光。
　　反观俞穿和苏程倒没什么话说。苏程向来是辅助岑锋，风格又莽又冲，简直是半个突击。苏程的节奏会跟随辅助对象调整，寻找到所有人最舒服的节奏。从这方面来说，苏程顶级辅助确实当仁不让。
　　“我发现了，你就喜欢奶妈型后勤。”打完一局游戏，苏程瘫在了椅子上——累的。
　　俞穿完全就是个白眼狼，吃了他的资源就跑，把他这个后勤当ATM机用。但是ATM机还得卡里面有存款才能取钱，他对苏程那完全是“白嫖”，或是空手贷款。
　　“那你要么转型，要么回去找你的真爱。”俞穿笑着活动了一下手指，并没有把这话放心里。苏程是一个不适合他的后勤，奶量不够药带的少，唯一优点是有修理工。其实比起说苏程不适合他，不如说苏程不适合绝大部分的突击位。他的吊命风格也让队友都不太安全，但也能多次在物资匮乏的地图中用节省出来的药把队友血量拉满。至于其他好处，也就在于他能够在关键时刻帮队友挡伤害修甲。倒不如说这是一个“邦邦”应该尽的使命，而非他个人的优势。
　　“等我手速下降再考虑转型，目前不考虑奶妈。”功能型后勤向来看不起医生型，这样的鄙视链已经不知道有几年了，一直没变过。
　　虽说这种鄙视链并不值得提倡，但医生型被鄙视也是有原因的。就拿nice举例，她基本就是Wildfire招过来当吉祥物的。虽然有意识，但操作跟不上，这是她玩奶妈的其中一个原因。虽说功能型后勤做的事情更多、对意识和操作的要求更加高，但也不妨碍突击手们偏爱简单暴力医生型。
　　更何况，像苏程这样的辅助，这么多队伍里又怎么去找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