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溪涧》竹语八月

87、第 87 章

　　蓝严醒的时候，是趴在余怀音的背上的。

　　从地面上越来越多小小的蓝色火苗来看，应该是在去冥界的路上。

　　“怀音……”蓝严喃喃着叫他，胳膊无意识抱紧了余怀音的肩膀，“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余怀音说，“一天。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我们现在要去冥界，你脖子后面的是闭针，沧海湖的老人家说这种东西只有冥王见多识广的认识。”

　　藏不住的担心。

　　蓝严疲惫的闭上眼，轻轻的“嗯”了一声，问：“白落呢？”

　　“白姑娘没事。”余怀音说，“我找了师傅帮忙，他会帮忙把白姑娘送回青丘的。”

　　蓝严又“嗯”了一声，又问：“鬼王……和月寒小姐呢？”

　　“他们……”余怀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全面开战了，带你走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苏澜身边有个红衣服的人，不知道是谁，鬼王好像……”

　　“那是离青。”蓝严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的说，“少主的儿子，蓝素……就是苏澜，有花蛊控制了他。”

　　“花蛊是什么？”

　　“我们蓝家独有的蛊术……”蓝严睁开眼，发现地面的冥火开始一点点变大了，“用来控制人的……只有鬼王和月寒小姐？”

　　“不是。”余怀音说着，忽然松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给生死门前的牛头马面看，“整个神界都大乱了，我听说魔族好像有一些……也去神界打架了……还有徐苗……”

　　蓝严反应了一下这个徐苗是谁，等生死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他才慢慢反应过来：“是……投敌了的那个？”

　　“嗯。”

　　进了生死门就是到了冥界，余怀音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今天是黑无常在奈何桥上当差，他没见过余怀音却见过蓝严，所以就理所当然把余怀音认为是个好人，无比热情的过来打招呼。

　　“蓝严公子！好久不见！”

　　余怀音悄悄侧头问：“哥哥，他是谁？”

　　“黑无常。”蓝严说完就闭上了眼，进了冥界，他也放松了很多警惕和防备。

　　“黑……黑无常公……”

　　蓝严恰到好处的打断他：“他叫范无咎。”

　　余怀音尴尬的“哦”了一声，立马改口：“范公子，能带我去见冥王么？蓝严的情况很危急！”

　　他本以为这位看起来有点铁面无私的黑无常大人会和他讲一会道理，没想到他听完就点了头：“好啊。”

　　让余怀音有一种他好像根本就没认真听的错觉。

　　黑无常意识到余怀音对自己的误解，一边带他们过奈何桥三生门，一边说：“不用这么看我，蓝严公子是我们小少爷的好友，应该的。”

　　不然他们小少爷又该嘟嘟囔囔没完没了了，烦的很。

　　冥王住在整个冥界最高耸的城堡里，一路上有一个叫崔钰的人给他们带路。

　　虽然这位崔公子一直在试图和余怀音说话，还光明正大的询问蓝严的情况，但余怀音满心都在蓝严和冥界上面，崔钰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了冥王以后，余怀音才终于听清了崔钰一句话：“冥王大人，怀音公子和蓝严公子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就去休假了？”

　　冥王月夜正在想办法不让自己妖灵化形的白蛇雾隐偷酒喝，结果崔钰忽然推门进来，他一晃神，手里酒盏的酒被雾隐喝了个干净。

　　崔钰敏锐的意识到什么不对，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抢在冥王面前开口说：“你自己说只要我把他们带到你面前就给我放假一天，我不管，走了！”

　　说走就走，人影都不见。

　　月夜：“……”
　　余怀音：“……”

　　月夜无奈，叹了口气把酒盏往雾隐头上一放，让它自己去舔里面残留的味儿。

　　他站起来走到余怀音面前，伸手摸了摸蓝严的额头，问：“楚莫寒说你情况不好，什么情况？”

　　“脖子后面，有三根针。”蓝严说，“听蓝素说叫闭针，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这东西应该是个很危险的东西，余怀音紧张了一路，结果冥王大人听后就只是平平淡淡的“哦”了一声，给余怀音指了指大殿中央冒着寒气的池子，说：“把你蓝严哥哥放进去吧。”

　　余怀音：“……”情绪好像有点不对啊。

　　但人家毕竟是冥王，没什么反驳的话可说。

　　但这池子看起来实在是寒意太重，余怀音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月夜说，“你蓝严哥哥被黄泉水引过魔，身子已经适应过黄泉水了，不怕这点寒意。”

　　言罢，月夜挥挥手，说：“雾隐，带怀音公子到外面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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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严不知道冥王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进了池子的第一时间，关心似的问了一句：“冥王大人，你真的没问题么？”

　　“嗯？”月夜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当下就没忍住被气乐了，“这东西，第一世的时候都不算什么能让人紧张的玩意儿，我都不知道帮……某人处理过多少次了。”

　　这个脱口而出的某人暧昧含义有点大。

　　见这小子沉默，月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自暴自弃的说：“一个徒有虚名的除妖师，屋里睡觉呢。”

　　现在是人类的深夜，也难怪。

　　不过蓝严的印象里好像听说过冥王大人恢复记忆后的爱人，人家好像是最厉害的除妖师啊，妖怪见了他都绕着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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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隐化了人形是个白发白颜的小男孩，活蹦乱跳的。

　　他见余怀音一直朝后边瞥，安慰道：“不用担心，闭针他处理过很多次，早就熟能生巧了。”

　　这话很好的安慰了余怀音，但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一下，他问：“真的么？”

　　“真的啊。”雾隐能理解他的心情，就没跟他计较，说，“这东西用极寒之水火引导就能取出，恰巧，极寒之水和极寒之火冥界都有。”

　　就算这么说了，不亲眼见着人平安无事的出来，余怀音还是担心。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雾隐都开始觉得无聊了，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才被打开。余怀音“蹭”一下就窜起来，俩眼睛巴巴看着里面：“怎么样冥王大人？”

　　“好了。”月夜说，一把把冥殿的门彻底开开，“看他去吧。”

　　蓝严正在绑衣带，忽然被余怀音扑了一下，差点没再栽进池子里去。

　　“哥哥……”

　　“没事了。”蓝严安慰着揉揉他头发，抬手唤了只小火蝶，“你看，没事了。”

　　没事了就好，余怀音吓都快吓死了。

　　“事不宜迟。”蓝严忽然握住余怀音的手，转身就要往外走，“神界大乱，咱们得赶紧回神界去。”

　　金乌灭族的事得告诉你，卿若可能被藏在的地方也得告诉你。

　　“神界先不急。”月夜倚着门框，悠闲自得的说，“蓝素献祭之法还没用，说明情况还没到最麻烦的时候，趁着这个时候，你们俩去一趟血族。”

　　蓝严不解：“去血族做什么？”

　　月夜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离尘的元丹在你身体里，逼着你的凤魂往不死鸟的方向修炼，你那个锁情环会影响法力，而且……你就不想恢复这孩子的记忆？”

　　蓝严一愣，他都忘了锁情环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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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情环？”血王佐安翎好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在蓝严和余怀音身上来回打量，“解锁情环为什么要来血族？”

　　余怀音眨着两只眼，迷茫的看向血王，无辜道：“冥王……让我们来的。”

　　佐安翎也没明白月夜那意思是什么，就单纯的以为是月夜也不会解，就说：“你，滴一滴血，就行了。”

　　余怀音和蓝严皆是大吃一惊，俩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半夜，磕磕巴巴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佐安翎点头，“你们以为呢？”

　　就以为……很复杂啊，蓝严心想。

　　忽然想到冥王还特地提了一句少主的元丹和凤魂，觉得这其中可能会有什么关联，问：“血王大人，冥王说少主的元丹会逼着我的凤魂往不死鸟的方面修炼，会不会，会有影响啊？”

　　“哦，确实有一点。”佐安翎说，“锁情环毕竟对法术有一点的影响，解除的时候你的法力会有一定的冲击，如果你凤魂已经开始逼着你选方向的话……还是最好等一天。”

　　面前蓝严都能明白，可唯独这等一天他不明白。

　　“为什么要等一天？”

　　“你的梦魇。”佐安翎说，“你得先摆脱了梦魇，然后……”

　　佐安翎的眼神忽然变了，蓝严霎那间就想起了六世以前答应过血王的，说：“我记着呢血王，我会……”

　　“不急。”血王说，“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而已，反正你都回来了，肯定不会食言的。先把神界的事处理完吧，不急……”

　　虽然血王说着不急，但蓝严觉得，其实他心里也是急得。

　　也可能是真的不急吧，六千年不见，突然一下要见面了，他可能还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什么的。

　　蓝严不是第一次在血族留宿，但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他说不上来是不是在做梦，因为睁开眼的时候，余怀音就在他身边，可闭上眼了以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低语。他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这声音充满了哀怨，和恳求。

　　“……救救我……”

　　“蓝严……救救我……”

　　谁？

　　是谁？

　　“救救我！”

　　蓝严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色和他前几次睁开眼时的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身边余怀音还是皱着眉头，好像是睡的不太好，做了噩梦。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窗户还是关死的，窗帘却莫名其妙飘了起来。

　　“蓝严。”

　　虚无缥缈的一声，蓝严诧异的侧头，再往余怀音那边看。

　　这次他在门边看到一个浑身黑气却有一半身子是透明的人。

　　……也可能不是人。

　　“蓝严……”这个人又叫他，“救救我。”

　　蓝严舔了舔嘴唇，皱着眉头问他：“你……是谁？”他想起血王的话，跟着又试探性的补了一句：“我的梦魇？”

　　那个人点头，说：“是。”

　　“可你……”蓝严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我好像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能成为我的梦魇？”

　　“我是墨镜湖强行给你的。”他说，“我第二十六世的时候被他杀死，灵魂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直到你死的时候，他不想你灵魂转世后好过，把我塞进了你的身体里。”

　　蓝严对他的故事不感兴趣，却也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问：“我要怎么救你？”

　　“给我一滴你的血。”

　　话音刚落，蓝严立马咬破手指伸向了他。

　　他一愣，蓦地笑道：“很久没遇到像你这么爽快的让人措手不及的人了。”

　　在他要伸手去握蓝严的手指时，蓝严忽然缩了一下，问：“是……所有的梦魇解除，都这样么？”

　　“不是。”他说，“只有被硬塞进来的才这样，怎么了么？”

　　“没怎么。”蓝严垂下眼眸，伸手主动碰上了他的手指，“祝你投个好胎，别再遇见墨镜湖那样的人了。”

　　“嗯，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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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安翎醒的时候，其实是被余怀音叫醒的。

　　“啊？”

　　佐安翎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人，困意还没有完全的消散。

　　“什么？”

　　“我说……”余怀音舔了舔嘴唇，放低了音调，“蓝严就托付您照顾几天了，神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和师兄不应该不在的，所以……”

　　“不，我问的不是这个。”佐安翎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锁情环，解除了么？”

　　余怀音点了点头。

　　佐安翎更不理解了：“锁情环解除，离尘的元丹又在他身上，他该要被迫选择修炼方向了啊，怎么会到现在还在睡着。”

　　“……”

　　这孩子沉默的尴尬，佐安翎忽然间知道了什么，促狭的说：“你知不知道……”

　　余怀音：“嗯？”

　　“凶兽是雌雄同体。”

　　余怀音点头：“我……知道啊。”

　　“所以……”佐安翎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坏笑，“变成凶兽的第一次，受孕几率是可是很大的哦，当然前提是……”

　　他看到余怀音的表情忽然变了，不止是表情，身子都跟着僵硬了起来。

　　这个时候明明就已经尴尬的不行了，偏偏这六千年来突然心情好的了血王大人非要逗乐一下他，笑着说：“好好想想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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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成了凶兽的魔兽人形状态下会发生不小的改变，比如说，发色和瞳色会更深，身上会有一些象征着身份的刺青，脾气也会发生一点小小的改变。

　　作为第二只不死鸟，蓝严的变化倒是不像离尘那么大，但是那个刺青，却是有点显眼。

　　“在眼上啊。”坐在床边的佐安翎说着，还身上戳了戳蓝严的脸，“倒是妖冶的很，符合你们不死鸟的审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佐安翎心想，完全没想到啊，那小孩，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厉害的嘛，还以为蓝严是主动的那个呢。

　　“是身为长辈的宽容么？”佐安翎闭上眼，无聊的喃喃自语，“那……等那小鬼复活以后……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毕竟年轻的孩子精力更大一些嘛……啧。”

　　“唉……”

　　余怀音那孩子，出乎意料的厉害啊，居然能在蓝严恢复记忆和法力失控的档口瞬间替蓝严做了决定选了方向，不然……蓝严的法力可就毁在他自己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