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溪涧》竹语八月

4、第 4 章

　　如果有一天，身在人界的人类遇到了真的清泉涧掌门，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遇见，而是掌门亲自到了面前，那这个人类可以说是十分的幸运。但如果说，掌门是特地为这个人而来，那这个人就可以说成是，上辈子拯救了幸运女神。

　　毕竟清泉涧掌门从不外出是人尽皆知的。

　　能亲眼见到清泉涧掌门的震惊，就连最沉稳最冷静的人都控制不住，更别说向天这种才19岁的孩子了。

　　见到掌门后向天都忘了去想怀音和掌门的关系，抓着怀音的胳膊像个见到了偶像的少女一样激动的尖叫：“啊！我的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这这这这……真的？！”

　　余怀音被他拽的胳膊有点疼，一边抓着自己的衣袖免得被他拽掉一边哭笑不得的给他证明：“真的真的，这就是掌门，你别拽我衣服了。”

　　这种震惊程度，怎么可能是一时半会就消化的了的？向天拽着余怀音最起码说了得有二十几声“我的天哪”，然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撒开余怀音，一边后退一边震惊：“你……你和掌门……”

　　余怀音和掌门对视了一眼，坦然承认道：“嗯，掌门是我师傅。”

　　如果余怀音知道说了这件事以后的代价是向天再一次无限循环的“我天哪”，可能他就不会把他是掌门的徒弟这件事说出来，他可能都不会回答这个“没脑子”的问题。

　　掌门来后过了好半天向天才彻彻底底冷静下来，这期间左寻萧甚至都从余怀音那里了解了向天的魔力情况和一些七零八落的其他情况。甚至于，他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向天还在惊讶。

　　等向天的嗓子喊累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左寻萧掌门立马插话进去，不让话题再被向天的“啊啊啊啊”抢走。

　　他说：“我从怀音这里大概了解了一些，你现在魔力运作的不是很流畅，贸然带你去清泉涧的话身子可能会吃不消，所以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怀音，他能教你怎么把魔力流转的顺畅些，等你们到了清泉涧以后我再手把手教你，你看怎么样？”

　　“好好好。”向天当然不会说任何一句不好，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

　　“行……”左寻萧也很久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孩子了，一时间还有点招架不来。临走前他想再嘱咐余怀音几句话，看见小徒弟那可怜巴巴的求助眼神时，左寻萧恍然明白了什么，对向天说：“我跟怀音交待几句话，你早些休息。”

　　向天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孩子，自然不会去偷听他们讲话，更何况这还是掌门亲口说的，他更不会踏出这屋子一步，又是一阵的小鸡啄米似点头：“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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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余怀音其实并没有休息好，向天那孩子热情的有些过了，他和师傅一样都不太能招架的来这样的孩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昨晚休息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坐在床上发呆时，余怀音无意识要把胸口的玉佩取出来握在掌心。

　　可在胸口摸来摸去，他根本就摸不到玉佩状的东西，不仅没有玉佩，他连坠着玉佩的绳子都摸不到了。

　　“坏了。”余怀音喃喃一声，别是昨天在街上人来人往的被偷了或是掉了。那玉佩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不行，得去找。

　　余怀音推开门，和前来宣布旨意的人打了个照面，两人愣愣的对视了一眼，余怀音不搭理他推开他的肩膀就要走。那人一惊，眼疾手快拉住余怀音衣袖，喊到：“国师！国主有请！”

　　余怀音没心情搭理他，甩开他的手还要往外走。那人被甩开后心里明白他是追不上这位国师的，干脆直接说明来意：“国主怀疑你谋害了于大人的独子。”

　　“什么？”余怀音的第一反应是他这个姓氏的余，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还有另一个于姓。他只觉得意外，他是他们余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活在世上。

　　余怀音越来越觉得烦躁，语气也不受控制的凶狠起来，“滚开。”

　　那人怎么会想到余怀音这样的态度，当下就不管不顾放肆起来，连带着平日里对这位国师的不满，吼道：“于大人可是贵族！你伤他独子，国主不会放过你！”

　　贵族？余怀音突然冷静了一瞬，昨日里在自己家的旧址看到的那块匾额，上面题的字好像有个“于”，该不会是和他们同音的“于”姓吧？

　　余怀音转过身子，在传话那人的嘴角看到了一种嘲笑意义笑容。但是这样就跟着他走了，是不是太丢人了？

　　废话！余怀音暗骂自己一声，就算现在用着国师的皮囊，他也不能这么没有骨气和气势。这么想着，余怀音果断的甩了袖子转身就走，那人怎么可能想的到这国师真有一番气魄，当下就慌了神。

　　然而不等余怀音离开院子，多事的国主自己就找了上来。

　　“国师这般不配合，可是叫我很为难啊。”国主这么说着，竟还有想把国师拉入怀中的意图。余怀音见状，嫌弃着后退了一大步远离国主。

　　看着国师紧缩的眉头，国主自知接近他是不可能的事了，便收回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那国师，我们走吧？”

　　这下不跟着走就有点太故意找事的问题了，余怀音当然没有这么能给自己添麻烦的爱好，皱着眉头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在国主满面笑意的注视下前往主宫。

　　主宫之上，那个和自己同音的于大人哭哭啼啼的梨花带雨，余怀音看了他一眼就不再把视线转向那里。不经意的环顾时，他看到主位的扶手上，挂着一堆的木制令牌。

　　余怀音又左右看了看，趁着国主还没来，也趁着一群人都围着于大人安慰没人注意他的机会，悄悄用了阴阳术取下三块令牌来握在手里，咒语一念，便将它们收进自己的无限空间里。

　　做完这件事以后余怀音才开始想自己莫名其妙杀人的事。为什么于大人会说是他杀的？明明昨天他谁都没遇到，除了那个……啊，不会是那小子杀的然后自己莫名其妙背锅了吧？那这可不行，下次遇到他得问清楚了。

　　这个想法一直都在余怀音的脑海里回荡着，直到国主拿出了那块被他无意中遗失的玉佩，他终于肯定下来：绝对是那小子杀的，昨天他只和那小子有了肢体接触！就是他拿了自己的玉佩！

　　看着于大人那张恨不得把他撕烂的样子，余怀音没由来的烦躁，理都不想理他一下，对着国主伸出手来：“人不是我杀的，把玉佩还给我。”

　　国主把玉佩握紧在手中，对着余怀音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要怎么证明不是你杀的？”

　　“……”余怀音看着他，恍然之间明白了这人的意图。

　　证明？这根本证明不出来，就算这老混账没说余怀音也知道，自己的玉佩肯定是出现在了于大人独子的尸体旁，看上去就像是自己和于大人的独子发生了争执一样。

　　余怀音也没心情和他整什么尔虞我诈的戏码，反正令牌已经到手，他也没必要在这里长留，索性连解释都不给出一句：“我证明不了。”

　　“证明不了那只能委屈国师了。”

　　委屈个屁，余怀音心想，反正都要走了，阴阳术用了就用了吧。

　　余怀音手腕一翻，国主手里紧攥的玉佩忽然脱手，在主宫内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下落入了余怀音的手里，可他没想到，玉佩入手的那一刻，余怀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也随之而来。

　　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妖怪”的声音。余怀音知道，说这话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阴阳术这一回事，他肯定知道这不是“妖怪”而是“人类”。

　　这是在趁火打劫，这人想趁着混乱要这国师死！

　　这么来看，余怀音还挺庆幸自己掉包了这个国师的。就国主这个态度，他肯定对国师对他的抗拒产生了厌烦，想用死亡来逼他就范。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他乖乖和自己在一起的话，那还不如一具尸体听话。

　　余怀音死死抓住衣领，这主宫里肯定有东西，是什么他还不能确定，但是这东西让他很难受，让他体内的东西也……躁动不安。

　　不能跟他们逗留，余怀音咬紧牙根，不管不顾，用了阴阳术的“移”离开这个地方。

　　当然，余怀音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移到向天那里去。

　　这么一个大人儿直接摔在自己床上，论谁都会被吓一跳，不过好在昨天向天就见识过了阴阳术凭空大变活人的本事，被吓住了以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凑上去蹲在床边，问：“你没事吧怀音？”

　　“……”怀音还在慢慢的回想自己这是摔在了哪里，一时半会没有回复向天的问题。等他从迷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向天已经给他端来了一杯水，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余怀音接过水来喝了一口，握着向天的手从床上下来，说，“咱们也许……今天就得离开琉璃，我得离开一下，你在这等我……”

　　向天打断他的话：“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去琉璃的大门口等你吧？”

　　余怀音好奇，回头看他，语气控制不住的惊喜：“你修炼出成果了？”

　　向天点了点头又摇头，傻笑着抓了下头发，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修炼出成果，反正……我好像可以用魔法。”

　　“……”余怀音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在心里过滤了无数次对向天的夸赞，最后也想不出个好的语句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欣赏之意，只能干巴巴的拍着人家的肩膀点点头，说，“你太让我惊喜了。”

　　说完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管你了，这个灵符你拿着，能短时间隐藏你的气息，趁着这段时间赶快离开，在琉璃的大门口等我。”

　　“好。”

　　其实余怀音没听到后面向天的答复，因为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体内的躁动，说完话后就瞬移到外边。他担心寄存在体内的梦魇在向天面前爆发后让他受伤。

　　平日里胸前这块玉佩他从不离身，也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这次……

　　即便到了外边余怀音也不敢在人流量多的地方逗留，让他烦躁的就是这个，琉璃国的人太多了，多到他随便去哪个地方都能遇到三五成群的人。

　　不行，再不想办法的话他真的要控制不住在这里让他爆发了。

　　师傅明明再三嘱咐过千万不可在人界引起骚乱的，自己答应的好好的才得到了师傅的允许，他不能……不能蓝严哥哥还没找到，他就要被迫回去清泉涧。

　　结界和魔力的大规模爆发相比起来，前者能吸引的视线应该会比后者要少很多。这么想着，余怀音手颤抖着咬破手指拍在地上，喃喃念出了咒语。

　　余怀音不知道的是，在他的结界生成前一秒，他的背后，有个白衣少年比他更快的布出了一个更大更隐秘的结界，把他的结界完全包裹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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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怀音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床沿坐了个小孩，是昨天被他发现原先是神族的那个小孩。

　　“醒了？”他随口问了一句，从床上下来往桌边走去去给端茶，“睡了不久，不用担心。”

　　“……”余怀音不想猜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有要紧的事去做，他现在其实也不太想说话。

　　他摸了摸胸口，摸到了熟悉的玉佩形状后安心的松了口气，正要问问这人是不是他拿了自己的玉佩时，余怀音突然注意到了别的问题，看着这人的眼神瞬间变得迫切和期待。

　　“你……”说话的时候余怀音嘴唇干裂的厉害，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舔湿了嘴唇，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在抖，“你怎么会清泉涧的安神术？”

　　这块玉佩上面有清泉涧掌门亲手布下的安神术，目的就是为了帮助怀音压制那个随时都会暴走的梦魇。这种安神术就连余怀音自己都没办法加以牢固，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做到了……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那他的身份只需一瞬间就能变得无比清晰——蓝严。

　　除了特地在清泉涧学习过安神术的蓝严哥哥，不会再有除了掌门以外的第二个人会清泉涧独有的安神术。

　　“我不会。”可是这人偏偏就摇了头，“你暴走时魔力扩散的过大，掌门特地从清泉涧赶了过来。”

　　就一瞬间，余怀音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渴盼就变成了仿佛坠入了深渊的绝望与失落。

　　那人叹了口气，走过去把茶水递给他，说：“我和你一路。”

　　“嗯？”余怀音抬头，心里虽然好奇这人怎么突然变卦，但嘴上却没心里这么多话，简单的表达了欢迎，“好啊。你……叫我怀音就行。”

　　这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接过余怀音重新递来的茶杯，说：“白木羽，随便你怎么叫我都行。”

　　像，太像了，余怀音看着白木羽的背影发呆，他的蓝严哥哥想偷偷离开那天就是这样，故意装出的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果这人不是真的面无表情该多好，那他兴许就能大胆猜测他的身份……

　　算了，不想这些了，余怀音从床上下来，拿过自己的外袍穿在身上，说：“我回琉璃去取一块令牌，你先在这里等我。”

　　“不用。”白木羽说，从袖中取出一块和余怀音偷出来的一模一样的令牌，说，“我有。”

　　这么不爱说话的性子，余怀音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随口“嗯”了一声，踩着窗户就要从这间客栈离开。

　　走之前他又想到这人的孩童身子，收回了腿弯下腰把白木羽抱起来，这才施展了轻功离开这里，还不忘给他一个解释：“得罪了，你和我一起行动可能方便一些。”

　　白木羽在余怀音怀里沉默了出奇长的时间，久到余怀音都到了藏着公主的客栈，白木羽才闷闷的“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无事”。

　　不喜欢肢体接触的么？余怀音多想了一会，一手扒着窗沿将自己的身子赶紧去，说：“公主，咱们今日便离开。”

　　公主当然是希望尽可能的早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根本不会有一点怨言，只是……

　　“公子，你要如何带着我和这位小公子一并离开？”

　　余怀音笑了一下，说：“不碍事。白木羽，你到我背上去，公主不会武功，我得揽着她。”

　　扭过头的时候，余怀音看到白木羽好像皱了下眉头，那种表情好像是在对多出来的一个公主表达不满的情绪一样。

　　这是什么表情？余怀音心想，该不会是有什么恩怨吧？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余怀音猛然感应到琉璃王宫的方向传来了让人不安的气息，他不敢多耽误时间，揽起公主借了脚下的力就飞上房檐。

　　在去大门口的路上，余怀音趁着风大公主什么也听不清，问：“白木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在房檐上飞来飞去的时候余怀音其实也觉得风大，听力也有了一定程度的削弱，但他仍听见了身后的人不大不小的一声“嗯”。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的问：“你……知道蓝严么？”

　　身后的人也沉默了一会，语气突然发生了改变，余怀音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好像变得冷淡了一些，他听见身后的人说：“知道，屠尽忠臣一家的侩子手，怎么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