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溪涧》竹语八月

5、第 5 章

　　“你放屁！”

　　余怀音停在其中一个房檐上，头扭回去狠狠的瞪着身后的人，正要跟这胡说八道的人好好讨论一番时，这胡说八道之人却只是懒懒的笑了一声，提醒道：“还有人呢。”

　　“……”余怀音咬了咬牙，他知道刚刚公主肯定把自己那话听进去了，只是出于礼仪不去随便问他。

　　确实是，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口无遮拦的争吵，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余怀音忍住把背后的人扔下去的冲动，继续赶路。

　　向天果真没有让余怀音失望，早早的就离开了琉璃宫在这里等他。

　　来自琉璃宫的莫名的压迫感还在袭来，余怀音不敢多耽搁，把手里的四块令牌扔到大门上。大门接收到来自令牌的感应，“吱呀”一声对着余怀音四个人打开。

　　四人走过大门的一瞬间，一团黑紫色的妖火飞快地扑来，狰狞着要把余怀音吞噬下去。

　　余怀音没有理这团妖火，它打来地时候，一张灵符从余怀音胸口的衣领飞出来，挡在余怀音的脑后，把这团妖火吞噬进去。

　　“双生符？”白木羽的语气有些惊喜，他拽着余怀音肩膀处的衣服，问，“你会双生符？”

　　谁知道余怀音居然反问了他一句：“你知道双生符？”

　　余怀音感受到身后的人手劲无意识大了一些，他没去继续逼迫白木羽口中的答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会双生符，这是我师傅给我的。”

　　离开琉璃国的大门，就算是彻底离开了这片地方，余怀音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这扇紧闭的大门，把揽着的公主放下，却没有放下背后的“小孩”。

　　他说：“别在这里逗留了，咱们先去那边的森林待一晚，明早再启程去银心，大家有什么意见么？”

　　其实大家不会有意见，向天和白木羽都是跟着余怀音的，他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唯一会有意见的就是公主。

　　然而公主也是个懂事的、不会让人操心的女孩子，既然已经离开了琉璃国，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一半，在路上多耽误一些时间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离开了大门以后，危险就不会像国内那么密集。

　　余怀音也不愿意让大家一直提心吊胆着，便没有提出自己的担心，甚至还给向天一张灵符，说：“它会指引你去银心，你在森林里，觉得你安全的地方停下，它不会形成结界，所以你们停下时多注意周围安全，我和他单独说两句话。”

　　向天不知道怀音背后那孩子是谁，但是隐隐觉得这孩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他对于怀音的任何决定也不应该有什么质疑。这么想着，向天接过怀音递来的灵符，说：“好，那我和这位姑娘不走远。”

　　目送向天和公主离开，怀音四处看了看后走到森林入口的地方，把背后的人不算温柔的放下来，甚至还蹲下去和白木羽平视，他尽力保持了自己的平和心，问：“你……为什么会说蓝严是……”

　　“不对么？”这人反问他，眼神里没有一点点的因为刚刚的话而有不好意思或愧疚的，“既然你也知道蓝严，那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连他杀了落家一事都不知道？”

　　“他没有！”余怀音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只说一遍，他没有杀那些人。”

　　他的情绪在提到“蓝严杀人”这一话题时达到了怒气的巅峰值，情绪过分高涨，他完全看不到白木羽眼里的情绪，只凭着自己对他的印象认为此刻这人的眼神对自己一定是鄙夷和不理解的。

　　事实好像也果真如此，因为余怀音听见他说：“那他没有杀落雾和落洛？”

　　“……”

　　“落洛”这个名字对于余怀音来说其实是一种折磨和痛苦。

　　他在和蓝严哥哥的那一晚时了解了哥哥的一些事情，知道哥哥的母亲被落雾害死，元丹被拿去给落洛当作是维系□□具，哥哥杀他们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泄愤。

　　他不想让任何人侮辱哥哥的名声，但是在所有人都认定的事实面前，他一个人的事实就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在“落雾”和“落洛”这两个事实面前，余怀音的一切解释都苍白无力，他解释不出来什么能否认这两个确确实实的事实，但他仍然不想在世人认定的事实面前低头。他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你们都不知道……”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就弯下腰把白木羽抱了起来，又叹了一口气，说：“得罪了，在你未恢复青年身子之前，先委屈一段时间。”

　　“……”被他抱起来的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在余怀音以为他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替蓝严辩护？”

　　“这不是辩护。”余怀音强调道，语气甚至都加重了许多，甚至又重复了一遍这五个字，“这不是辩护，这是我所知道的事实。”

　　说完，余怀音觉得自己应该以此为傲，又说：“也是你们都不知道的。”

　　……

　　当晚，常年在外征战的向天承包了做饭这种困难又麻烦的工作，身为非人族的余怀音和白木羽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很饿，但是看着向天和公主吃的这么开心，他们两个人也有了难得的肚子饿的错觉，就趁着欢声笑语之际也吃了一些。

　　向天实在是热情，和之前余怀音想的一样，旅途上有了他真的一点都不会无聊，不仅不会无聊，而且还会过分充满乐趣。

　　吃完休息的时候，向天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正在闭目养神地余怀音，悄声问：“怀音，我能不能问你一个很……那什么的问题？”

　　“嗯？”余怀音睁开一只眼好奇的看着他，问，“什么？”

　　“就是你……”向天犹豫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定，问，“你……你多大了？”

　　“我？”余怀音更觉得好奇，甚至都有点哭笑不得，“我第二十六世出生，你自己算我多大了。”

　　毫不意外的向天一副被吓到都不会说话的模样，但让余怀音没想到的是，向天居然颤着手指指向距离余怀音有一段距离的白木羽，问：“那……那他也……”也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

　　余怀音怎么知道向天会突然去问白木羽的年龄，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多大，只知道这人知晓蓝严哥哥，也知道蓝严杀了落雾和落洛的事，想来就算不是和自己同岁出生也应该在第三十世以前出生。

　　但若要问具体年龄……非人族都不老不死，基本上任谁都不会判断出来这么一个变成孩子的神族的年龄。

　　这句话居然还被这人听到了，他侧过头来看着向天和余怀音，在余怀音以为“他肯定不会回答”的认知中，他给出了一个让人并不是很愉快的回答：“我比你祖宗都大。”

　　这话确确实实让人不愉快的很，但余怀音却一副震惊的表情，就好像……哥哥就在自己眼前，和一个清泉涧族人闲聊着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比你祖宗都大”，这句话余怀音不止一次听蓝严说起过。

　　因为蓝严是第二十世出生的人，比余怀音大了整整六世。按照他们的时间来算的话，这年龄之差的确能当余怀音的祖宗了。

　　他们还是师兄弟的时候蓝严就很在意他的年龄，他也是后来蓝严“死”后才知道蓝严年龄的。

　　原先在清泉涧的时候，经常会有人问蓝严哥哥他的年龄，他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蓝严一遇到这种问题，说出来的答案都是这个，从来没有变过。

　　可是……可是如果白木羽真的是哥哥，那他为什么还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句话？以哥哥的性格，肯定不会留自己在他这么一个随时都有危险的人身边，那……那该不会……

　　该不会哥哥见了自己以后还没有恢复记忆？

　　于栩小少主不是说，哥哥这个失忆的情况会因为重新出现在面前的人而逐渐恢复的么？就算见了面的第一眼没有恢复记忆，那……那他们这几天也接触了这么多次，也抱了也面对面说话了，没理由不恢复记忆啊！

　　难道……在哥哥心里其实自己并不是很重要？

　　尽管这个想法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却极为深刻的印在了余怀音的心里，他甚至都在这瞬间忘了他和哥哥欢愉的那晚上从哥哥嘴里说出来的那个“心仪你”三个字，满脑子只剩下“我对哥哥并不重要”的毫无依据的想法。

　　他这种突然失落的氛围太过明显，明显到其余三个人都在看他，但他自己却不自知，还低迷的沉浸在自己假想的世界里。

　　白木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冷冰冰的语气：“发什么愣呢？”

　　这语气一点都不像蓝严那种温温和和还带有一些笑意的、听了就能让人心情愉悦起来的语气，但偏偏余怀音这傻孩子就因为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一时间居然没分辨出这根本不可能是蓝严的语气，无意识抓住白木羽的双臂，脱口而出：“哥哥！”

　　“哥哥”二字出口，余怀音清清楚楚看见了，白木羽那双一直都没什么温度和情绪变化的眸子里，充斥着掩盖不住的难以置信和惊慌失措。

　　这样的情绪让余怀音即刻就认定了这人就是他的蓝严哥哥，抓着他双臂的手更加用力，然而，在他又一个“哥哥”出口的同时，在琉璃国的方向，他又感应到了真正属于蓝严的气息。

　　这次难以置信的轮到余怀音了，他双手颤抖着松开了白木羽的双臂，眼眶红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他喃喃着：“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是？

　　你还在发什么呆？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样一句话，你再不去的话，寻找蓝严的线索也许又要断了！

　　对，不能再发呆了！

　　余怀音突然感觉到了一丝惶恐，他几乎是用甩的动作推开了白木羽，踉跄着往琉璃的方向跑。

　　等我，哥哥，你能不能等等我……

　　可是没有，他回到琉璃国，他跑遍了琉璃国的所有地方，他都找不到蓝严的一点气息，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是他过度思念也引起的一种错觉而已。

　　是他不想见我么？余怀音失落的想，他私自到人界来找他，是不是给他添了麻烦？是不是妨碍了他的一些计划、一些想法所以……所以哥哥讨厌他了？

　　余怀音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这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他不知道该到哪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一次找不到他的挫败感严重的打击了这个孩子，让他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这种迷茫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他离开的那片森林里，忽然爆发出了一圈妖火结界。

　　余怀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强行拉回了思绪，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紫色的妖火呆呆的愣住，直到结界里响起来一声闷雷他才恍然意识到，他好像……把他该保护的人丢在了森林里。

　　该死！他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余怀音暗骂自己一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做出了抛弃别人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的，他一定……会更讨厌自己。

　　幸好，事情没有朝着余怀音心里想的那样发展。他回到向天他们身边的时候，向天已经和公主待在了一个足够安全的结界里。

　　“向天。”余怀音害怕这结界不是可以随意容纳他人的，不敢贸然进去，只敢在外面喊他们，“你没事吧？白木羽呢？”

　　不知道是向天能理解余怀音急于见到心中那人的迫切还是因为真的心胸宽广，他一点都不在意刚刚余怀音抛下他们的行为，甚至还能对余怀音报以微笑。

　　他回复道：“我们没事，那位公子到森林深处去了。”

　　“好。”

　　“怀音！”向天见他有要往深处走的样子，急忙喊住他嘱咐道，“白公子说那妖怪凶猛的很，你多当心！”

　　“嗯，我知道。”

　　他太混账了！

　　往森林深处赶路的时候余怀音还是忍不住骂自己。

　　白木羽身上有魂息之法，他的魔力和法力都受到极大的限制，这妖怪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玩意，自己不在，让他一个人去顶，太混账了！

　　他在森林深处的一棵已经枯黑的树旁见到了白木羽和那只妖怪。

　　现在妖怪的种类纷繁杂乱，他也区别不出这是个什么种类的妖怪，只知道是个和狐族接近的却绝不是狐狸的一种妖怪。

　　白木羽肯定是抵挡不住妖力充沛的妖怪的，余怀音到时正好那一团紫色的火焰要打在白木羽已经残破不堪的结界上。

　　他急忙前去，一手拉着白木羽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一手抬起及时布置出绝对防御拦下来这一击。

　　“你没事吧？”余怀音问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没在他身上见到血的颜色后暗暗舒了口气。

　　“没事。”白木羽说，“你多当心吧。”

　　没说是什么妖怪，那应该他也不知道。余怀音心里想着，脚下却是不轻不重的踏了一下，

　　踏地之后，一个闪耀着蓝白色光辉的五角星法阵在余怀音脚下浮现出来。这次白木羽没有像见到双生符那样脱口而出，而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五角灵符阵”。

　　这五角灵符阵是清泉涧掌门改良阴阳术之后出现的法术，入门难但上手极佳。

　　用掌门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学会了五角灵符阵之后，就可避免念咒画符这一项艰难的工作，非上古阴阳术大部分都可随便使用。

　　这种极其方便的灵符阵除了能作为阴阳术的仓库来使用，只要阴阳术造诣够深，也可能用来当做一种无懈可击的辅助。

　　余怀音立起右手食中两指，轻念一声“御”，又念一声“力”，最后一声“速”，地面上那个五角灵符阵瞬间叠积起了另外三层。

　　三重灵阵？白木羽心中惊叹，不可思议的看向余怀音。

　　五角灵符阵的辅助以“御”最为容易“速”最为困难，一般能辅助出“御”阵来提高自己的防御力已经算得上阴阳术造诣很不错的程度了，没想到余怀音能把最为困难的“速”阵也辅助出来。

　　那这可就不是造诣高能夸赞的了，简直都可以用第二个左寻萧来形容。

　　左寻萧是谁？清泉涧的掌门，阴阳术第一人，将繁琐的阴阳术改良成如今这种简易快捷的人。

　　在三重灵阵的辅助下，五角灵符阵使用出来的阴阳术速度又快，威力又高，这么一只妖怪自然不是对手。最后余怀音用出一张“散法符”散去这妖怪定全部修为，比杀死他还能打击他的心灵，足以给他深刻而又惨痛的教训。

　　白木羽将余怀音的英姿看了个完完全全。余怀音的阴阳术用的十分流畅，一看就能知道是造诣高并且潜心钻研过许久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因为战斗混乱而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招式名字得情况。

　　阴阳术这种法术很依赖它所施展时的符咒和咒语，曾经未被改良的时候就不能在画和念叨工程上出现一点差错。如今它被改良后，就对招式名称出现了依赖，有些符咒名称极为相似，若是在战斗中念错了名字，那可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