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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那抹青色的身影一改温柔平静,转化为凌厉之势旋风一般席卷而来。

      到了裴多身前三尺不到,才开口冷飕飕说道:“怎么,不敢来找我?”
      “不是。”裴多激烈否认。

      毒公子知自己还是闭口不言来得好。

      姑娘不依不饶,用手捏着自己的面纱,往下一拽,刺眼的斑痕就这么暴露在两人眼前。

      裴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即使不望着他的眼睛,那股悲伤也能从周身的空气中感知。

      他捡起姑娘随手扔在地上的面纱,替她戴好,姑娘一掌拍在裴多手背,便是一声脆响。

      毒公子的想法得到印证,投毒的真是姑娘。

      “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姑娘争不过他,只能将面纱戴好,“这一位,是我家兄长。”

      兄妹?毒公子没想到是这样的关系。

      别人家的乱七八糟的家事,毒公子不愿听,这件事发展到现在,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拔脚想走,却被生生留住,只因姑娘说了句。

      “灵山的大火你忘了?”姑娘满眼恶恨又砌满悲伤。

      毒公子一反方才的沉默,问着姑娘:“灵山大火?”

      裴多主动答道:“公子,这是舍妹,裴少。”

      呵,一个赔多,一个赔少,还真是,娶媳妇当然陪得多,嫁女儿自然陪得少。

      裴家原本的制陶厂建在灵山。

      这灵山之土,是制陶的上佳原材料。

      不久前,灵山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他们纵火烧山,像在四处找着什么。

      裴家的制陶厂就建在靠近拈花湾的山中。选了块聚人气,聚财气的风水宝地。

      立夏这日,制陶厂是不开工的,偏偏裴少惦记着自己亲自烧制的陶器,匆匆赶往陶厂。

      才刚能看见陶厂的大门,就见有缕缕黑烟升起。

      裴少心中预感不妙,加快脚步,等赶到一看,制陶厂火势已经蔓延。

      纵然制陶厂在一片火海之中,裴少却顾不得自身安危,冲了进去。

      这是他们裴家传了几代的心血,决不能在她这一代毁于一旦。

      裴少冲进火海之内,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阵呛咳之声后醒来。脸颊与双手袭来的疼痛与裴多看着她的眼神,让她隐隐知道些什么。

      第一次摘下纱布,眼前的镜子被她砸得粉碎。破碎的镜面,更衬出她伤疤的支离破碎,丑陋不堪。

      她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让人进,自己也不出门。

      门外有瓷盘瓷碗碎裂的声音传来,同时伴着侍女一声惊呼,那侍女又很快将声音压下。

      裴少正站在门内发呆,只听屋外的侍女小声议论。

      “小姐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啊?”

      “嘘,你怎么敢这样说话。”答话的侍女明显年长不少,透着些稳重成熟。

      小侍女忧心忡忡地说着:“姐姐,小姐再不出来,少爷不知还要怎么责罚下人呢!”

      “前面的事就不归我们管,我们照顾好小姐便是。你再这样多嘴多舌,小心…”

      年长的侍女话还未讲完,裴少径直推开房门。

      两侍女低头恭敬道:“小姐好。”

      这是裴少受伤后第一次走出房门,这天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肩头。

      在屋内她总是拉着帘子,光线很暗,才走出来,眼睛有些不适应,定了定神,这才迈开步子。

      侍女收起一地的残渣,小侍女悄声问道:“姐姐,我方才没露出破绽吧?”

      年长的侍女夸赞道:“没有。你刚才表现得很好。”

      小侍女想了想:“少爷这招还真灵。小姐几天没出屋子,叫我们这么一说,小姐果然跑出来了。”

      年长的侍女语气里有些骄傲,好像是夸赞她一般:“那是,少爷从十五岁当家,什么事没见过。”

      裴少双脚不停地走着,她这个哥哥心有多硬,有多狠,她是知道的。

      侍女说责罚,那是往轻在讲。

      这个时辰,裴多应该在书房。

      裴少推开书房那扇如意菱花式样的门,靠窗的禅椅上,裴多正闭目盘腿,听见声响,睁开眼,直直凝望着她。

      看得她不自在起来,还是一掌拍在他身前的条几上:“你为何责罚下人?”

      “因你受伤。”裴多放下双腿,穿好鞋。

      裴少气道:“我受伤是因为你,管下人什么事。”

      制陶厂着火一事,裴多事后调查过,确实是有人纵火,但为何纵火?谁人纵火?却不得而知。

      裴少有一腔怒火需要发泄:“是你生意上得罪了谁?才让人趁机纵火!爹在的时候,不是讲过,做生意要有底线,有良心。”

      “生意上的事情,你就不要多问。”揽住她的肩膀,裴多柔声说着,“现在你需要好好养病,吃好,睡好,多走动。”

      转过身,从单门柜中小心取出一对陶瓶,放在条几上:“好险,这对瓶没事。”

      裴少眼睛亮了亮,当日她便是急着去陶厂取这对瓶子。

      只亮了一亮,那双眼像嚓燃的火柴转瞬熄灭,她嘴角不自觉地抽动。

      我这样还怎么嫁给翩哥哥?

      裴多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口内涌出一股酸楚。

      他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这个妹妹几乎是他一手带大。

      两人就这么沉默,裴少望着陶瓶发呆,裴多望着她出神。

      “郑少爷,您不能进去。”

      书房外小厮阻挡不住,如意菱花式样的门再被推开,裴少下意识用双手将头捂住。

      小厮跟进,肃然望向裴多,有些惧怕道:“少爷,小的没拦住。”

      裴多温和地挥挥手,小厮忙不迭退下,又将门带上。

      郑少爷看着屋中两人,一时停住动作,半晌才道:“少妹也在,我来…”

      裴少低声陈述道:“翩哥哥是要退婚。”

      郑家与裴家的亲事是上一辈就定下的。裴少准备着嫁给他,准备了许多年,郑少爷对这门婚事没说反对,也不见多么上心。

      此时前来,不为退婚,更不可能是来安慰她。

      郑少爷怵着裴家这位少年当家,方才硬闯是临时起意,进来之后,裴多连正眼都没瞧他,他却偏偏感到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气场,将他钳制地死死的。

      又是好半天不说话,裴少等得有些着急:“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裴多附和道,“郑少爷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裴兄,我见少妹无事,心里也就安了。”

      郑少爷的眼神时不时溜过去探看裴少的面纱,妄图用肉眼看穿面纱。

      假装着整理一番衣衫,郑少爷开口道:“我就先告辞,改日再登门拜访。”

      裴多微微颔首,郑少爷逃似地飞身退出。

      裴多又去望裴少,裴少仍然盯着那对陶瓶。

      下一刻,条几上的陶瓶被推落在地,变作碎片。

      裴多欣慰一笑,亲写退婚书一封,着人送去。

      他以为这件事算是了结,谁承想裴少还是将他恨上,说恨也有些不准确。

      左不过就是捣乱,裴多越是迁就,她的恶作剧就越做越多,影响越来越大。

      灵山的制陶厂在被大火全部焚毁,裴多干脆将厂迁往青阳。

      裴少转眼就跟着来了。

      絮絮叨叨完来龙去脉,毒公子听后只在思考灵山着火这件事,可裴多的叙述里,这件事只能算背景交待,被一笔带过。

      裴多见毒公子有些走神,又喊了声:“公子,公子。”

      “嗯?”毒公子含糊着回应一声。

      裴多一揖,满脸抱歉:“公子,我这就将舍妹带回,平日是我太骄纵,让她不知轻重,险些犯下杀人的罪过。”

      “不会。”毒公子看了裴少一眼,“这毒不会要人性命。”

      “那是。”裴少有些骄傲和得意,“这可是一位高人送给我的。”

      “你少去结识些不三不四的人。”裴多这么说着,突然想到,毒公子也是她结识的人,慌忙转了话题,“总之,你好好跟我回去。”

      裴少黯然道:“其实,我早就不想这样了。偶尔会想着,为什么那把火没烧死我!我现在这样,连小孩都会吓哭。”

      “这可能是天命。”裴多望着她,“妹妹,许多人觉得陶器不够美丽,和瓷器比,它甚至显得有些粗粝。”

      眼中有些晶莹闪动:“旧年,我曾遇见一位少年。他便独爱这陶器之美,几年后我才知道,这位少年便是问鼎天下的将军。”

      裴多知道他这位妹妹和天下许多女子一样,甚是崇拜那位传说中的将军,才特意以这为引头。

      毒公子估算他的年纪,那时他不过还是个小孩,怎么会…

      裴少虽然被哥哥讲出的事情所吸引,可也不是三岁小孩:“那不一样!哪儿有陶器像我的脸这样。”

      “少儿,哥哥是想告诉你,总有一天,你能遇见真正欣赏你的人。就算你遇不见,我堂堂裴家的大小姐,孤身一人,也能活得好过别人百倍千倍。”

      寺庙僧人敲钟几下,诵经声又大了不少。捉鱼摸虾的人也散去,牛牛和他爹支起一堆火,将捉来的鱼虾炙烤着,空气中顿时有了糜糜肉香。
      裴多听着经声,有些幽暗地说道:“郑少爷新婚之夜死在洞房,你没嫁他也是好事。”

      “翩哥哥,死了?”裴少有些不信。

      “今晨收到的消息。”

      兄妹两不再讲话,静静望着水滴河。

      “裴小姐。”毒公子想寻自己的答案,“给你毒药的那位高人,长什么样?”

      “那人啊。”裴少想了想,“鼻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巴不小,脸圆,身量不高,很普通的样子。”

      毒公子心里的答案是师傅,若是师傅,他一定易了容,听裴少这样的形容,高人是师傅的可能性重了不少。

      越是普通人的长相,越不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这也是师傅教过他的。

      毒公子怀疑地问道:“裴公子,你,见过…”

      “妹妹,去看下牛牛。”

      裴多一脸严肃向牛牛那方向甩去一个眼神,裴少自然看去,牛牛好像被鱼刺卡住,正大张着嘴巴,脸憋得通红。

      待裴少小步跑去,裴多才遗憾表示:“公子,我没见过。”

      “只是为了哄她,不过…”裴多又道,“将军见过我。”

      说起将军,他一脸骄傲:“那时我还小,不记得。还是长大后爹告诉我的。将军喜欢陶器,曾夸赞过我爹的制陶手艺,特地请他打造了一件陶器。”

      “什么陶器?”

      裴多摇摇头:“我也不知。爹去的突然,没来得及交待。”

      “冒昧问一句,裴老爷是怎么去世的?”

      望着毒公子探究的神情,裴多解释道:“急病致死。当初我也怀疑过,于是请了有名的仵作来细查,结论也是病死。”

      毒公子顿顿点头,思绪有些起伏,病死也可能是中毒,又是师傅?

      “公子哪里去?”

      裴多这一嗓子招来了裴少和牛牛的注意。

      “我还要赶路,各位不必送。”

      牛牛要追来,被他爹一把抱住。裴多沉色往裴少身边走去,与她并肩望着毒公子的背影。

      不知星子去了哪里,回到聚龙客栈也没见他。

      在柜台上放下一锭银子,毒公子朝着灵山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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