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说书人说

49、第四十九章

　　留毒公子与碎琼在农舍照看，说是照看，其实就是威慑和盯人。

　　撑伞从暴雨中闯过，进了高府，转去万一堂。

　　堂前汪洋成一片。

　　不应该啊，纵使毒公子和碎琼把地翻了一遍，可这土地的渗水性不至于差成这样吧？这可是高家修来存放珍宝的地方。

　　但事实胜于雄辩，堂前积水一片，菜种不了，改种水稻倒好。

　　“奇怪。”走得有些急，秦玉树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这地下像埋着什么。”

　　李谪仙微微掀起伞沿：“也只有等雨停了，挖开看看。”

　　螺旋院僻静角，高手建有茶寮，在此等雨收，命小童烹茶。

　　茶是蒙顶甘露，源自蒙顶山，是高手离开碧峰峡矿场时带回的，同时还带回一大缸雅江水，今日烹茶特地取出此水。

　　蒙顶甘露，汤色黄碧，明透清亮，呷一口，齿颊留香。

　　李谪仙突然问道：“矿洞坍塌，你竟没受伤？”

　　“李公子这话听来是盼我受伤？”高手略有微词，“还好我们跑得快，这才没事。”

　　秦玉树问道：“这话是何意？”

　　高手反问：“那群石工怎么讲的？”

　　“说你们趁天黑，想自己去金刚石矿，结果弄塌矿洞。”李谪仙捡重要的一句话说了。

　　高手激动道：“我呸，恶人先告状。”

　　“汪公子，你可别听那群人胡讲。”高手生怕汪临风训斥，“自从得了汪公子的教育。不可违反规典，这六个字我谨记在心。去碧峰峡矿场，是去买金刚石，不是去偷，更不是去抢。”

　　李谪仙又喝口茶：“那是怎么回事？”
　　高手为了买回金刚石原石，苦求汉子，许以高价。

　　汉子不同意，高手一行便摸黑而来，带着酒菜，为的是在酒桌上再谈谈，说不定他们喝高兴，这事就成了呢！

　　结果，却被高手无意发现，这个矿场竟然在夜间偷偷私自开采。

　　高手一行人要走，却被对方察觉。要不是跑得快，早被杀了埋矿洞里，不知何时才能被发现。

　　话说得差不多，雨也停住。

　　“高掌柜。”秦玉树有意道，“我提议，先由我们挖来看看。”

　　高手不解：“这地下难不成还有什么惊天秘密？”

　　“高掌柜，我觉得，你还是听从师哥的建议比较好。”汪临风跟道，“你仔细想想，为何祖上建万一堂只存放少女之心？而万一堂四周特意不铺设地砖，只是泥地。从前下雨都不曾积水多少，对吧？”

　　“对啊。”高手又问，“这怎么了吗？”

　　“你想想。”李谪仙一手撑着铁铲，一手揽着高手，“以前不积水，是泥地里有排水沟。被碎琼和毒公子把土一翻，按理说，雨水会渗到深层，但现在没有，是为什么？”

　　“对啊。”高手赞同，又疑问道，“为什么啊？”

　　秦玉树答道：“因为下面埋着东西。”

　　“挖吧。”李谪仙把铲子抗在肩头，“挖出来就知是什么。”

　　挖了没几铲子，李谪仙又停下：“这种时候分外想念酒泉。”

　　突然问道：“说到酒泉，他人呢？”

　　秦玉树铲开土道：“应该还在魁星阁。”

　　魁星阁内。

　　“小哥，你这顿饭从午正吃现在，这都酉正了，你还吃吗？”店小二陪笑道。

　　酒泉满脸堆笑，心内暗道：少爷，你快回来。来个人啊，你们都忘记付钱了好吗？

　　万一堂前。

　　高手一拍脑门：“哎哟，李公子，我忘记付饭钱。”

　　“酒泉是被饭馆扣下？”李谪仙推测。

　　“不会，不会。掌柜的认识我，偶尔喝醉忘记付钱，他会记在账上，等月末派人来取。”

　　“那就是没事。”李谪仙又弯腰挖土。

　　魁星阁内。

　　少爷，我有事啊！

　　酒泉只盼李谪仙能想起他，赶来付钱。

　　叹息一声，酒泉准备把碗内的饭粒再数一遍。

　　万一堂前。

　　一大片裸露的土地下，铁板全都显现出来。

　　此时，太阳准备西沉，乌鸦的呱叫蓄势待发。

　　李谪仙用铲尖敲击铁板。

　　高手道：“李公子，这铁板不易击穿。”

　　李谪仙反问：“谁说我要击穿？”

　　秦玉树替他解释：“李公子是在听回声。”

　　“这里。”李谪仙蹲在地上，又敲两下。

　　高手喜道：“李公子好耳力。”

　　李谪仙摆摆手：“回声都差不多，我观察就这块铁板不一样，肯定是这样。”
　　秦玉树略略尴尬，轻咳两声带过。

　　铁板没有缝隙，只在正中有一心形凹槽。

　　“汪临风，少女之心给我。”李谪仙伸手冲他索要，此刻蹲在地上，手臂扬起的角度，让指间直指汪临风心房。

　　汪临风取出少女之心，放在他掌心，手却不急着离开，手指握住他的大拇指，李谪仙却抓住少女之心，脱出他的控制。

　　把心形的金刚石放进凹槽，铁板轻松往南平移，亮开入口，有阶梯向下。

　　擦亮火折，步入地下。

　　“高掌柜，你还找什么最后一粒金刚石。”李谪仙用手背拍拍高手的肩头。

　　地下全是特质铁板铸成的藏宝室，简直像珍宝斋的精品展，一切应有尽有。

　　“这这这…”高手激动地语塞，有了这些宝贝，天下首富不敢说，但做个蜀州首富绰绰有余。

　　高手真想立刻把这些宝贝入库，存着这心思便巡点起来。

　　一个非常普通的铁盒吸引他的注意，好奇心驱使他打开来来。

　　里面躺着一封书信，再打开书信，高手便懊恼自己的那该死的好奇心。
　　据信中所述，这些珍宝，是他人寄存在高家，高家为妥善保管才修建密室，又在上修建万一堂，迷惑盗贼，取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意。

　　刚才白高兴一场，没想到这些宝贝都不是自家的，看来成为蜀州首富无望。

　　“这里还有一封信。”李谪仙从铁盒的夹层内拖出一封。

　　高手抢过，越读，面上越是兴奋：“上面说，等主人来取，会给出一笔管理费。不，是每一年一笔管理费。”

　　这样看来越晚来取越好，高手喜滋滋地想着。全然忘记考虑，若主人一直不来，他便一直收不到管理费这件事。

　　既然不能动，几人只好又沿着阶梯往上，到地面，高手看着这一片裸露的铁板，不知如何是好。

　　秦玉树审度道：“高掌柜，把土填回去吧。”

　　夕阳下是几人填土的身影，李谪仙感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片亲爱的土地。

　　待日沉西山，土才算填完。

　　进了螺旋院，圆桌旁只坐着酒泉。

　　李谪仙气道：“好啊。少爷在劳作，你在这儿待得可舒服。”

　　“少爷，你太过分。”酒泉哭嚷嚷，“把我一个人丢在魁星阁。”

　　“对。你是怎么回来的？”李谪仙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酉正二刻，我才数完小半碗米饭。”酒泉紧喘着气，“我没银子付钱，不敢走。掌柜的看我可怜，放我回来。”

　　高手见他委屈满满，自不敢把记账一事说出来，只道：“天晚了，先吃饭，先吃饭。我差人去请毒公子和碎琼公子回来。”

　　碎琼隔着院门答道：“我们回来了。”

　　“既然二位公子回来，那我叫人去准备餐食。”高手正欲跨出院门。

　　被汪临风叫住：“高掌柜，且慢。有话同高掌柜讲。我想向你举荐一人，若高掌柜能与他共同经营生意，我相信在不久之后，你们定能有一番成就，你看可好？”

　　汪临风这番话，讲中高手心事，他的确不善经营。

　　心想汪公子举荐的人，一定不差，便问：“汪公子想举荐哪位？”

　　李谪仙道：“不会是刘恒良吧？”

　　高手以眼神向汪临风确认，他头只轻点。

　　高手露出疑惑神色，汪临风开口解释：“刘恒良，心思活络，又重信用。有些踩界之举，但本质不坏。他有能力，会交际，这些是他的优势，却是高掌柜的劣势。他没有本钱，高掌柜却空有本钱，若二位合作，岂非互补不足？”

　　一番话听得高手连连点头，立刻就着人去请。

　　火锅摆上圆桌，刘恒良也到了。

　　高手高兴地招呼道：“恒良，来坐。”

　　听高手称呼，刘恒良有些诧异。

　　高手又道：“恒良，你我现在是合作伙伴。”

　　刘恒良惊得眼眶一抬，人都长高一寸。

　　见他呆愣，高手解释道：“汪公子讲，你有能力，苦于没有本钱。本钱，我有啊，不瞒你说。我爹去得突然，我呢，又不善经营。所以，汪公子举荐你与我共谋大事。”

　　“小的…”刘恒良维持着作揖的动作，身子左右有些晃动，才接着谢道，“多谢高掌柜，多谢汪公子。”

　　“这么说，你算是答应了？”高手喜得眉开眼笑。

　　刘恒良恭恭敬敬回答道：“蒙掌柜的看得上，小的不敢不从。”

　　高手再道：“恒良，就别小的小的，如今你算半个掌柜。”

　　刘恒良露出微笑：“是！恒良明白。”

　　李谪仙夹起一块牛肉，吹两下在香油内裹一圈，喂进嘴里，嚼两下：“阿壮没事吧？”

　　“没事。”碎琼放下筷子，“我们临走时，他喝过粥，睡下了。”

　　李谪仙看向高手：“少了两粒，你打算怎么办？”

　　高手无奈道：“能追回二十二粒已是万幸，余下两粒，只能作罢。”

　　“我看未必。”汪临风似乎胸有成竹，“我有个想法，不过得等到天明才能验证。高掌柜，有些话还想单独与你说说，不知是否方便？若方便，待吃完火锅，能否详谈一二？”

　　“方便，当然方便。”高手满口答应。

　　李谪仙语气有些寂寥：“总觉得，很久不曾吟诗，手艺有些生疏，不如…高掌柜，你家的好酒上一些，我们饮酒庆祝一番？”

　　高手不答他话，却用眼睛去向汪临风确认，汪临风不动如山，高手便只笑不说。

　　李谪仙自己先败下阵来：“不喝就不喝。干吟总可以吧？”

　　这话还没到地，众人开始没话找话。

　　碎琼向毒公子问起安息香的配方，秦玉树同汪临风品评茶经，高手找了刘恒良商谈先做哪种生意。无人与酒泉搭话，他便借口去厨房拿菜，一溜烟逃了。

　　李谪仙空手一抓：“行了。不让喝酒，不让吟诗，我吃总行吧？”

　　“行。”高手道，“李公子多吃些。”

　　拿起漏勺，把刚煮好的脑花儿放他碗里。

　　次日，清晨。

　　秦玉树找高手借梯子，说是汪临风要用。

　　高手忙不迭差人去取。

　　高手现下对汪临风只有感谢与佩服。

　　昨夜，餐后，汪临风特意寻安静的屋子与高手说话。

　　“高掌柜，刘恒良是我举荐，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刘恒良比你聪明，所以，高掌柜待他要真诚，因为你骗不了他。正因为他聪明，高掌柜你也要留心，不能什么都同他讲。我想，高掌柜许是餐后要留他详谈，才抢先一步告之。有朝一日，高掌柜若被他所欺，请差人告之临风，临风定不推卸举荐之责。可好？”

　　高手听后无所反应，内心却波澜数起。

　　高手自认与汪临风不过萍水相逢，汪临风却为他计深远，不图钱银回报，真真教人佩服。

　　高手恭恭敬敬一揖几乎要到地，汪临风抬手还礼，被高手挡住，汪临风也不硬逼。

　　两个家丁抬着梯子跟在高手身后，秦玉树领着几人来到万一堂旁的树林中。

　　汪临风已经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