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说书人说

45、第四十五章

　　为追赶高手，这次是前所未有的星夜兼程。

　　次日午后，终于到达叙府。

　　李谪仙真是从马车内爬出来的。

　　出发时，几人都骑马而行，酒泉驾车跟随。骑了半日，李谪仙就滚来车内躺着。碎琼、毒公子乃至酒泉都轮流进车小憩。

　　唯独秦、汪二人，愣是从昨日骑到今日。

　　李谪仙悄声问过毒公子，是不是给他们喂了什么提神醒脑保持体力的神药。得到否定回答后，在心里大赞，猛男，体力真好。

　　行至叙府繁华道路，汪临风主动提出要去客栈打尖。

　　他选的这家客栈，位于叙府城东，在水路与陆路的分岔口。出了城东门，走水路可到李庄，走陆路便直达竹海。

　　“几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肩上搭着雪白的毛巾，脸上堆着诚挚的笑容，把几人往里让。

　　招呼坐下，抹桌上茶。

　　李谪仙几人坐定，汪临风、秦玉树进门后便径直朝柜台走去：“天下是一家。”

　　“叙府十三家。”掌柜捻捻发须，“公子要什么消息？”

　　“这人你见过吗？”秦玉树拉开卷轴，这是他抽空凭记忆画的高手人像。

　　酒泉在李谪仙耳边问道：“他们俩在干啥？”

　　李谪仙也凑到酒泉耳边道：“你管太多。”

　　“少爷，你小点声，我耳朵要聋了。”酒泉揉着被李谪仙吼红的耳朵。
　　“您的李庄白肉。”店小二端上一碟白肉。

　　那肉薄可透光，一片比成年男子巴掌还大，配上小瓷碗内的调料一起食用。

　　“就是这个。”掌柜指着李庄白肉，“他肯定是李庄人，他让我别再卖这个，说我卖的一点都不地道，砸李庄招牌。”

　　叙府东门外。

　　“汪公子、秦公子，”毒公子面有焦虑，“你们真的确信掌柜见到的是高手？”

　　走水路到李庄，走陆路到竹海，要是选错，中途想从李庄去竹海，只能回到叙府东门换路再走。

　　碎琼提议道：“不如，兵分两路？高掌柜的家丁也讲过，店家的笋干不如竹海。”

　　李谪仙自问推测：“会不会，家丁是竹海人，而高手是李庄人？”

　　“掌柜看过画像，确定是高掌柜。虽然，家丁说过竹笋，但李庄白肉是高掌柜亲自所讲。掌柜说，去李庄比去竹海近，所以，我认为先去李庄比较好，可以吗？”

　　汪临风没有硬逼所有人一同前往，只是讲出自己的判断，由众人选择。
　　毒公子眼睛转了转：“可以。”

　　雇大船驼车马，水路行船，两个时辰后，李庄码头，酒泉驾马车下船，余者照看自己的坐骑。

　　登沿河石阶而上，穿过魁星阁，四周变得开阔，桑田交错，阡陌纵横。展眼望去，田间地头，满是弯腰劳作的庄稼人。

　　走至田间尽头，出现一座砖石门楼，门楼高两丈，宽仅一丈。上下两层，上层有数个七寸见方的孔洞，下层则是供人通行的通道。

　　马车勉强通过门楼，门楼这边是石板街，从街头到街尾，全是店铺。

　　越往内走，越有人瞧着秦玉树与汪临风嬉笑。害羞的姑娘尚且只敢远远观望，有那大胆的妇人，猛然踩至眼前，把两人的脸瞧个仔细。

　　李谪仙好生奇怪：难道这里的女子都知道这两人？为何这样看着他们？
　　他很快就得到答案，那迎面走来的女子，手内执折扇掩面，朝他们偷看。

　　那扇面上画着的不就是秦玉树与汪临风么！

　　李谪仙上手便要从女子手中夺扇，碎琼也看清扇面，抢在他动手前道：“请问姑娘，这折扇哪里来的？”

　　那女子对上碎琼含星带亮的双眸，不禁脱口而出：“扇坊。”

　　毒公子皱眉道：“问这个做什么？”

　　言外之意，寻找高手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闲事管它作甚？

　　“我看你比酒泉还要笨。”李谪仙一句话骂了两个人，“这里的人怎会见过秦公子、汪公子。”

　　“扇面定是高手所绘。”碎琼笃定。

　　“你别说，画得还挺好。”李谪仙有些赞赏。

　　思量着回头让他给我画一幅汪临风的小像。

　　那女子还没走，碎琼再问道：“敢问姑娘，扇坊在那里？”

　　“往前走，左手边能看见。”女子掩嘴回答。

　　得了答案又往前走数十步，左手边果真有一四尺宽小道，道前两柱一间的小牌坊一座，木刻的匾额悬挂正中，上书扇坊二字。

　　牌坊内，小道左右皆是扇摊，诸葛亮的羽扇，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再到李香君的桃花扇，这里全都有。

　　往内又是数步，女子们将一扇摊挤得水泄不通。

　　时不时传来女子和男人的交谈声。

　　那女子道：“我要这个公子在窗前看书。”

　　“在窗前看你，不是更好么？”那男子笑道。

　　“哎呀，高掌柜，你不要乱讲啦！”女子又羞又急。

　　“画上的公子活过来了！”不知哪位女子喊了一声。

　　众女子皆回头，这一回头，了不得，女子们随即挤向秦玉树和汪临风身前。

　　高手抱起折扇落荒而逃，毒公子哪儿会放过，碍于人多，摸出的摧花枝又塞了回去。

　　碎琼借力廊柱，跨上屋檐，踩着瓦片，碎步小跑。

　　凭借开阔视角，先他一步堵住高手去路。高手想往回跑，毒公子断他后路。前后夹击，高手束手就擒。

　　“说。”毒公子拽住前襟，“木簪在哪里？”

　　高手叫道：“木簪？我哪儿有什么木簪！我只有折扇，都在这里。”

　　“你信不信，我的毒，能让你要生不得生，要死不得死。”毒公子每个字都从唇齿的缝隙往外轻吐，仿佛毒蛇吐着信子。

　　高手双眉下坠，双唇扭动，下巴泛酸：“我信，我信。可是我真没有木簪。不信，你搜。”

　　碎琼先一步摸过他全身，冲毒公子摇摇头。

　　毒公子又道：“走，去你家。”

　　“不行。”高手立即反对，再看一眼毒公子，改口道，“可以。不过，要汪公子一起。”

　　秦玉树与汪临风怎么好意思伸手推搡一众女子，李谪仙虽常自认为春泥，此时也只能由他挡住热情的姑娘们。

　　“各位姑娘，冷静，冷静。”李谪仙又放大音量，“我们是来这里办事的。”

　　女子们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李谪仙只能亮明二人身份：“这位是缉赃司的汪临风，那位是缉凶司的秦玉树，各位姑娘，我们是来办案的，麻烦让让。”

　　这话果然有效，原本往前拥挤的女子顿时都停住动作。不过李谪仙太天真，下一刻，女子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情绪比之前更加激动。

　　李谪仙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忘记了这两个金字招牌的分量。

　　“大家听我说。”高手那边喊道，“画的折扇就送给大家了，请大家不要为难两位公子。”

　　女子们调转“枪头”，把高手围个水泄不通，直至送光折扇，姑娘们才罢手。

　　“阿婆，你还不走？”高手这话是冲拉住汪临风衣角的老妇在说。

　　那老妇面容黝黑，缺两颗门牙，笑起来口水不自觉往下滴落。

　　高手叹气道：“阿婆，我明日把画像给您送去。”

　　阿婆这才松开汪临风的衣角，颤颤巍巍离开。

　　毒公子在高手背后一搡，他往前几步。

　　高手在前面带路，明日已是立夏，现在还觉后背凉飕飕，直直往前走，不敢回头。

　　出了扇坊，七绕八拐，进小巷。

　　小巷内一家挨着一家，全是烂朽的木门，只最后一扇还算完整。

　　拉开木门，眼前是石雕影壁，这影壁西边一堵，北边一堵，两堵垂直相交，在门前围下半丈见方的通道。

　　拐进通道，眼前与门外是两个世界。

　　谁能想到，这里藏着一座寺庙。

　　而屋外烂朽的木门从里面看又与外面不同。每扇门后都有破木屋一座，破木屋后却连成一片，都与这寺庙在同一个院落之中。

　　高府的布局令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修建应是有意隐藏府邸。

　　高手揉揉自己的胳膊：“你们可以搜，真没有木簪。”

　　“现在不是同你讲木簪的事。”李谪仙没忘记，还有别的要找他所要，“书生扇，是在你这里吧？”

　　高手点一下头，很释然的样子：“这个，我就有。”

　　回到自己家，高手便很放松，俨然一个好客的主人，带着客人闲庭信步。

　　众人眼前的寺庙，其实只是一处观音阁。

　　观音阁内四壁，都绘有壁画，阁内筑墙数堵，也绘有壁画。

　　高手带着众人从墙与墙的缝隙中走过：“高家祖上是位画师，专攻佛道壁画，为作画，才盖了这观音阁。到我父亲那一辈，已经无人承接衣钵。”

　　“我看高掌柜你把手艺接下了嘛。”李谪仙酸道，“人皮、折扇出神入化，妙笔生花。”

　　“李公子，又来取笑。”

　　出了观音阁北门，有穿堂与后院相连。走游廊，至四扇一人宽门外，推开其中一扇，高手走了进去。

　　书房内，用食指、拇指抠住黄铜牛鼻环轻拉向外，高手取出书生扇递与李谪仙。

　　扇骨是镂空的竹片，扇面是素色娟绸，细细看去，竟用同色丝线绣了繁复花样在上。

　　“高手。”李谪仙笑嘻嘻揽住他的肩膀，“你玩儿我呢？谁说这一柄了？你从麦府带走的折扇呢？”

　　高手慌道：“那是我自己画的。这把才是书生扇。”

　　李谪仙与他多讲不着：“毒，交给你。”

　　“别呀！”高手深知前途渺茫，指天发誓，“你们可以搜，翻遍整个高府都可以，只有一处不能进。”

　　李谪仙问道：“哪里？”

　　高手如实道：“万一堂。”

　　毒公子回道：“好。”

　　转身往外。

　　高手预感不妙，问道：“你去哪里？”

　　“你说呢？”又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不是答应不去吗？”高手委屈。

　　“我是说，好，就去那里。”毒公子回头看他，“前面带路。”

　　好汉不吃眼前亏，高手老实着把他们领到万一堂前。

　　万一堂北面及东西两面墙不设窗，只有南面有一门框，却无门扇。直接用巨石堵上。

　　毒公子一见便大怒：“说，是不是藏里面了？”

　　“冤枉，真没有。”高手连喊冤枉。

　　汪临风盯着这巨石，他见过不少防盗装置，这样简单粗暴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掌柜。”还能这么客气的也就只有秦玉树，“这要怎么打开使用呢？”

　　“一年呢，也开不了几次。这开一次吧，得花上半个时辰。”高手突然对着汪临风一揖，“今日，小人有事相求，求汪公子相助。”

　　李谪仙催促道：“你先把书生扇的事情交待清楚。”

　　“先交待木簪的事。”毒公子横插一脚。

　　“书生扇更重要。”

　　“书生扇不在这里，木簪肯定在。”

　　“高掌柜，你丢了什么东西？这巨石不像近年才放在这里，应该是万一堂建好，这巨石就在了。四面无窗，看来是专为藏宝而建。你说开一次要花上半个时辰，那怎么还会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