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说书人说

43、第四十三章

　　枝宇姑娘的笑容又转出别的意味：“对，没错。”

　　她眼珠往右下角坠去，右边的嘴角却被往上挤。

　　“这只是表面。”枝宇鼻息微微，“我会对王爷这样讲。但其实，我想追的，是王爷。”

　　王爷？

　　杜王爷与陈王爷年龄差不多。陈王爷除去娇妻一位，美妾宠姬那是一大堆。杜王爷却至今没有正妻，平日也没听说召人侍寝。

　　连府内也少有女仆，当初枝宇住过来，还是在骡马市现买的小彩和女仆一起送来。

　　天下都道，蜀王勤勉不好女色，是各州王爷的榜样。

　　爱好和平，固守蜀中，无人侵犯便不会出兵，哪怕明知临州混乱，也不趁机抢占。

　　蜀州成了天下难得的太平之州，这也是李谪仙等人沿途见百姓往蜀州迁徙的因由所在。

　　走到这里，就可不受战争之苦，那天下被战争夺取家园的人，可不就都往这里来了吗？

　　到了这里，没有土地，没有房屋，没关系，蜀王借你土地、房屋，你帮蜀王养鸡养鸭养猪，种粮食，每年按比例还给蜀王，多余的就自己留下。

　　逐渐，蜀中成为了人口大州。

　　虽然这里是难得的太平之地，但天下皆不太平，何地又能真正太平？

　　每年，蜀州也会征兵。若遭遇邻州侵犯，更是全州征兵。蜀中众人，一呼百应，特别是那些流离失所，逃难至此的人们，更是成群结队赶来应征。

　　这些，都和杜王爷的治理之道有直接关系。

　　都说冯大人是杜王爷的左膀右臂，蜀中昌盛有他一半功劳。没错，可这手臂也是长在杜王爷身上，知人善用，是他的治理之法的精髓所在。
　　枝宇姑娘跟在他身边，难免为王爷的风采所动。

　　杜王爷虽不高大，但浓眉大眼，器宇轩昂，枝宇姑娘动心也属正常。

　　“枝宇姑娘要怎么…”追这个字秦玉树有些讲不出口。

　　“哇，枝宇姑娘你好勇敢。”酒泉由衷感佩。

　　李谪仙摸着下巴：“碎琼知道这事吗？”

　　枝宇点头肯定：“当然。”

　　“那你干嘛支走他？”

　　“没有啊。”枝宇不解，“小彩这丫头毛手毛脚，碎琼心细，让他看着正好。再说他知道这事，听不听也是一样。”

　　众人才明，是自己想多了。

　　“枝宇姑娘。”二人经历过联手堵截刘王这么一遭，毒公子对这位也是心有佩服，“我替你研制毒药，保准药到，人来。”

　　“你听听，你听听，谁你都这样对待。”李谪仙借机讽刺，“怕是你日后的娘子也会被你如此对待。”

　　秦玉树也道：“男女之事，必定要你情我愿，否则勉强凑合，日后也是灾难一桩。”

　　“秦公子所言正是。”枝宇心里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强摘的果子很酸，“所以想借口追碎琼，刺激王爷。可我和碎琼努力了这些日子，也不见成效。眼看公子们要离开，往后，我更不知该怎么办。”

　　李谪仙拍着胸脯：“秦公子，汪公子，枝宇姑娘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今日就换我们帮帮枝宇姑娘吧。”

　　“哇~”李谪仙突然往楼梯跳了几步，“这是什么？好香。”

　　碎琼正沿着楼梯往上走，他端着托盘，托盘内，脸盆大小的红瓷碗装着油辣辣一片。

　　枝宇招呼道：“先吃饭。”

　　蜀中是公认的美食之州，蜀菜更是令各州食客垂涎欲滴。蜀菜分红白两味，红味讲究麻、辣、鲜、香，白味偏好甜、卤、怪。

　　碎琼端上的这碗，名为水煮肉片。肉嫩菜鲜，油辣辣的一片是浇上的热油。

　　碎琼走头一个上菜，身后仆从鱼贯而入，在大圆桌走上一圈，桌上便被美食堆满。

　　一道鱼香肉丝，色泽棕红，用筷子同时夹起肉丝、莴笋丝、木耳丝同食，咸鲜酸甜，同时在口。

　　宫保鸡丁内颗颗花生点缀其间。鸡丁嫩，花生脆，入口鲜辣，嚼之有味。

　　麻婆豆腐初时吃烫嘴，再一回味只觉细腻，顺滑。

　　夫妻肺片，麻辣浓香。蒜苗回锅肉，色泽红润，肥而不腻。

　　辣子鸡丁，微甜中带着辣味。酸菜鱼，用蜀中特有的泡菜为主要佐料烹制而成。

　　最后是每人两小碗，一碗开水白菜，清香味美，一碗白果炖鸡，健胃补脾。

　　这一顿散花楼之宴，枝宇请的是蜀州最好的三位大厨亲自掌勺，这可是三位大厨生平第一次共同料理。连杜王爷都不曾有这般待遇，真不知枝宇是如何做到的。

　　席撤，众人登上散花楼第四层远眺。

　　李谪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琼钩。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

　　李谪仙从登楼伊始，攥拳强忍，为的就是此刻一吟直下，酣畅淋漓，一扫多日不曾吟诗的遗憾。

　　哈哈大笑两声又道：“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飞梯绿云中，极目散我忧。暮雨向三峡，春江绕双流。今来一登望，如上九天游。”

　　酒泉拉耸着肩头，李谪仙一吟诗，他就习惯性地陷入一种“无助”的情绪之中：“少爷，什么时候养成吟一整首的坏习惯？还要重复？”

　　“不是同一首。”秦玉树听出来，一首是琼钩，一首是银钩，两个版本向来有所争论。

　　李谪仙撑着手指，抖了抖：“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

　　冲枝宇道：“散花楼的朝霞很美，落日是不是也不差？”

　　枝宇点头向外走了两步回道：“岂是不差，夕阳西下之时，霞光万丈，站在散花楼，往摩诃池望去，心中烦恼一扫而空，会被一种无边的美丽吸引。”

　　枝宇所讲，正是她这两日观日落之感。

　　“太好了！”李谪仙冲着空气一抓，似乎要把那霞光万丈攥在手内，“古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笃定地看向枝宇，“今有枝宇舞剑，心为蜀王。”

　　午后伊始，众人都在筹备，碎琼留在枝宇身边，安抚她的紧张情绪。

　　枝宇让小彩叫了街边小吃送来散花楼充作晚膳。

　　馓子豆花、担担面、三大炮配“老鹰茶”，红油抄手、钟水饺、肥肠粉和酥锅盔。

　　枝宇一口吃不下。

　　终于等来蜀王。

　　蜀锦是四大名锦，质地坚韧，色彩丰富，裁料做衣，衣型挺阔，贴身而不粘身。

　　蜀绣更居四大名绣之首，图案明丽清秀，又极具立体感。

　　杜王爷周身衣饰无比考究，精美绝伦，随便一根腰带也是艺术品的等级。

　　衣襟与腰带绣有雪花，据说是因杜王爷名讳里有一个雪字，他的衣衫多有雪样纹饰或雪花刺绣在上。

　　杜王爷坐定后，反而有些好奇，怎么只得他一人一座，再无他人。

　　枝宇不是要我见证她向碎琼表白吗？怎么不见碎琼？杜王爷心内犯嘀咕。

　　楼内只留杜王爷正对面的一处门窗开敞。

　　毒公子精心炮制香囊，酒泉、小彩同他一起缀在幕帘之上。

　　特意弃熏香而改用香囊，是为避免烟火之气，同时又恒定保持室内香味，风吹不散，反而愈香。

　　这些准备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重要的不是花，而是锦。

　　枝宇姑娘便是今日之锦。

　　黄昏时分，重头戏开场。

　　夕阳在摩诃池上泛着最后的光芒，替不远处的建筑勾勒上金边。

　　才有风将眼前的幕帘掀起，一股暗香袭来。

　　枝宇姑娘从天而降，杜王爷惊在当场。

　　舞者现，利剑出，天地为之色变。

　　剑影重重，搅动风云。

　　刺，眼观剑，剑观心，脚下生风，剑气如虹。

　　劈，臂与剑化为一体，劈山之势，力拔千钧。

　　斩，扼尽世间邪佞，涤荡俗世人心。

　　剑在枝宇手内，进是百炼之钢，退是绕指之柔。

　　这才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何人谓之意苍茫。

　　李谪仙几人猫在楼顶，只有晚风瑟瑟。秦玉树、汪临风更是不易，两人蹲在散花楼楼顶的的翘檐边，风更大，心更慌。

　　枝宇姑娘的从天而降，是他们的功劳。

　　天蚕丝一左一右裹住枝宇姑娘的纤腰，算准时机，从楼顶往下跃。

　　秦玉树与汪临风同时拽住天蚕丝朝楼内一荡，待枝宇姑娘落地，再把天蚕丝收回，这便有了仙子凌空而降的美感。

　　大地将最后一抹残晖尽收，枝宇姑娘执剑而立，目中带水，颊有红霞，娇唇欲滴，香汗淋漓，微喘吁吁。

　　“我”两人同时开口。

　　枝宇胸脯起伏：“你先说。”

　　转念道：王爷怎么会说我这个字？

　　“碎琼呢？”王爷低声问道，声音低到完全让人听出他不想知道答案。

　　枝宇姑娘上下嘴唇往内收，把晕开的唇红又晕开不少：“没有碎琼。”
　　定定神：“从来都没有碎琼。”

　　王爷呓语道：“我知道，我知道。”

　　枝宇姑娘莲步轻移，向他靠近，王爷阻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又顿了顿：“就我们俩。”

　　“好。”枝宇看着他，望着他。

　　李谪仙看着杜王爷和枝宇的背影说道：“进展够快啊。”

　　“少爷，你太重。”酒泉抱怨李谪仙把全身一半重量转移到他肩膀。

　　毒公子得意道：“也不瞧瞧谁做的香囊。”

　　“老实说，你那香囊什么配方？”李谪仙妄图去揽毒公子的肩膀，“改日给我几个，挂在身上。”

　　“你要用来干嘛？”毒公子正气凌然，“我不能让你伤害良家姑娘。”
　　碎琼目中担忧陡然升起，他只觉得杜王爷的背影有些料峭，明明快要立夏，却有种说不出的刺骨冷意。

　　李谪仙和毒公子笑闹几个回合，惊觉：“秦玉树和汪临风呢？”

　　金楼，东西通道与小屋外墙的夹角处，秦玉树与汪临风分坐东西，北边坐着另外一名男子。

　　三人压低声音交谈，多数时间是秦玉树与男子在说，汪临风只是听着。
　　“确定吗？”秦玉树语气中怀疑占了六成。

　　男子肯定道：“来的人蒙面，全身都裹在黑衣里，暗号都对。”

　　“没人提出怀疑？”秦玉树感觉不可思议。

　　男子拍拍牛皮纸袋内的资料：“你们要的这资料，他也调阅过。”

　　思考一下才道：“不过，他调阅了很多资料。可能是不想让我们知道，他到底在查什么。”

　　秦玉树道：“行。多谢。”

　　秦玉树与汪临风回到纳凉宫。

　　院内，碎琼和酒泉正在围观李谪仙和毒公子打双陆，李谪仙占上风，酒泉高声叫好。

　　李谪仙猛一抬头：“老实交代，哪里去了？”

　　汪临风抬起手中食盒与视线齐平。

　　酒泉连声道谢：“汪公子真是善解人意。”

　　晚膳只用了些小吃，这会儿肚内有些叽咕。

　　打开食盒，一笼韩包子，两碗甜水面，两碗鸡丝凉面，一份油炸土豆。
　　收了棋子，把美食在小桌上铺开，分而食之，打着饱嗝，归屋睡眠。

　　巳时，用过早点，几人要向杜王爷辞行，被侍卫挡了回来，王爷今日谁也不见。

　　众人自行离开，蜀王府正门外，他们见到骑在朱红色骏马上的枝宇。

　　她双眼肿胀，神情落寞，点头别过，便向赣州而去。

　　“这是，谈崩了？”李谪仙挠挠自己的太阳穴。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碎琼叹道。

　　毒公子跟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背后不语是非。”秦玉树终结他们的闲话。

　　李谪仙欲爬上马车，转头随口一句：“我们去哪里找高手？”

　　只看见汪临风嘴巴一张一合并未发出声音，但李谪仙还是读出三个字：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