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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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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府位处城内中轴线偏北之处,坐北朝南,端直方正。
几人由承远门入内,沿着中轴线往北,一直行至西北角的花园处。
杜王爷派梁姓管家前来伺候。
几人换乘自己的马车,跟着梁管家住进纳凉宫。
纳凉宫是环摩诃池修筑的宫殿之一,也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宫殿。堪称摩诃池上风光最佳观测点。
与枝宇姑娘所居住的散花楼相隔不远。
自回蜀州,一连数日不见杜王爷身影。
李谪仙乐得逍遥,带着酒泉整日上街闲逛。毒公子缠着秦玉树、汪临风追查高手下落。碎琼时常往来于纳凉宫与散花楼之间。
到达蜀王府第二天,白日里,汪临风与秦玉树不是下棋便是喝茶,要不就练剑。
荡晴晖与寒烟绕,熠熠生辉对上寒云笼罩,两位翩翩公子,恰似年少。
用过晚膳,众人散去后,两人却悄悄从王府后门溜出去,却还是被李谪仙发现。原因很简单,他自己也不走正门,只喜欢从后门出入。
好啊,出去玩不带我。
李谪仙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跟得太紧。两人又走过两条街巷,在一处灯火辉煌的楼前停下。
两人抬脚进去,李谪仙在门外瞠目结舌。
这可是金楼。销金蚀骨的金楼。
还未进入其中,楼内娇媚甜腻的欢声笑语隔着老远便能听见。
偶从门外经过,特殊的脂粉香气从内里透出,把那男人的心神也是要荡漾一番。
缉凶司秦玉树,竟然带着缉赃司汪临风,逛金楼。
这可是连自诩风流的李谪仙,都不曾进去过的金楼。
金楼,之所以名叫金楼,全因一切消费,只以黄金结算,可想这里的消费水平有多高。
李谪仙还在进楼外犹豫,要不要把这惊人的消息告诉毒公子与碎琼。
秦玉树和汪临风已经驾轻就熟地找到金楼最豪华的包间。
秦玉树推门进入,汪临风跟在身后,皱眉看一眼床榻上发髻散乱,袒胸露乳,东倒西歪的女子与恩客。
秦玉树打开衣橱,轻推衣橱壁,壁缓缓倒下,二人钻进其中。
眼前是一间小屋,宽不足一丈,长约一丈半,只在西边墙头有一排一尺宽的气窗。
墙角下一把看起来极为舒适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两人甫一踏进这间小屋,男人沉声道:“东边不亮西边亮。”
汪临风接道:“南边无雨顶上光。”
男人又道:“抓凶不比抓贼强。”
“那是隔壁缉赃王。”秦玉树每次念这个,都觉得有一丝丝说不出口,却又不得不对的忧伤。
男人站起身打开暗门:“同僚里面请。”
各地金楼是缉赃司与缉凶司的交流站,是汇聚、整合信息,提供帮助的地方。
方才的暗号便是通行口令,对上了欢迎同僚,对不上,对不起,气窗里万箭齐发。这么小的房间内,别想着能躲过去。
出小屋,迎面是一堵白墙,通常挂着本站的荣誉骄傲。往东是缉凶司,往西是缉赃司。
在东西通道与小屋外墙的夹角处摆放数张桌椅,供路过办事的同僚歇脚休息。
汪临风与秦玉树各自拐进通道。
李谪仙在门外守了一个多时辰,秦玉树与汪临风才揉着腰,一脸疲惫地从金楼内出来。
李谪仙不敢再跟,等二人走后,他咬咬牙,一狠心,摸摸怀里的金条,走进金楼。
“公子好。”
这金楼就是不一样,不像寻常的烟花之地,女子不会见了男人就往身上扑。
让紧张的李谪仙着实放心不少。
金姐款款向他走来。
金楼管事的,不论男女都称金姐。
这金姐身材丰腴,鬓上戴着娟绸扎成的芙蓉花。
“公子头一次来,是想饮酒作乐,还是正经谈个恋爱?”金姐笑嘻嘻看着他。
饮酒作乐,他倒是不陌生,这金楼还能正经谈恋爱?
忍不住问道:“正经谈恋爱,怎么谈?”
金姐笑得更甜,比起饮酒作乐,这正经谈恋爱的主,才是他们的大财主。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我喜欢脸白生生…”
等等,我不是来谈恋爱的!
猛然打住,又问道:“不是,金姐,我不是来谈恋爱,我是来打听两个人。诶~金姐你别走!”
金姐听了打听二字,收起笑容,转身便走。
没办法,李谪仙摸出金条,喊道:“我有金条。”
金姐闻言复笑转身:“我也有。”
李谪仙看着金姐撩起的双袖,从手腕到手臂,密密麻麻带着数个金手镯,手镯上无不镶嵌着各色宝石。
相比之下,自己的金条显得寒酸又粗俗。又想,金姐每日这么戴着,也不累么?
金姐见他一副好皮囊,又青春年少,出言劝道:“公子,我劝您一句。”
笑嘻嘻的眼神变得犀利:“没事,别瞎打听,会死人的。”
手一抬一招,一群肤白貌美气质佳的淑女将他围在当中,左边怀内钻进一个黑长直,右边怀内钻进一个白短弯。
几声“公子大手笔。”
“公子好俊俏。”
“公子慢走,下次再来。”
等李谪仙反应过来,他已经被请出了金楼。
一抬头便对上金楼门外汪临风审视的笑容。
我就说,怎么跟了一路他俩也没发现,敢情是故意的。
秦玉树问道:“李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李谪仙满脸写着,明知故问。
秦玉树又道:“今晚之事,我们会替李公子保密。也请李公子替我们保密。”
李谪仙切一声道:“少爷我正值年少,谈情说爱,纵酒取乐,谁人能管?”
“自然,不偷不抢不行凶,我们管不了。”秦玉树有时候也颇为狡诈,话语一转,“可是,令尊也管不么?”
李谪仙强行绷住脸颊,不使它有什么变化。
“一道回去吧。”秦玉树向李谪仙发出邀请。
李谪仙脚步虚浮几步,又恢复如常跟在二人身后。
要是被爹误会我去金楼乱来,我会被打个半死就算了,这些姑娘怕也不会好过。进去之前,我竟忘了这个。
秦玉树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诈我?
次日一早,枝宇姑娘来纳凉宫送早点。
说是送早点,也是借着送早点,邀请几人今日去她的散花楼做客。
用过早点,沿着六尺宽的青砖踏道,走了约摸一盏茶功夫。从池边又上花船,撑船至散花楼。
散花楼共四层,八角翘檐高高挺立,一层不作它用,二层环楼设有平台,可会客,可赏景。三层是枝宇姑娘的闺阁,第四层视野最好,被当做书房茶斋。
因冯大人突然离世,杜王爷为显郑重,连日斋戒,亲理政事。
暗中吩咐枝宇款待众人,这才有了散花楼之聚。
登上散花楼李谪仙心情比别人更是不同。
还有几日便是立夏,散花楼的幕帘同椅袱都一并改换为朱红色。
枝宇姑娘回了散花楼,入闺房更衣。再出来时,换上水洗朱红的衣裙,衣袖透而不露。又换了耳环,项链,臂膀戴着金钏,金钏上嵌着七粒拇指盖大小的红宝石。
指尖在红宝石耳坠上绕了半圈:“过几日便是立夏。公子们大约再留一两日便要离开。枝宇索性把今日当做立夏,邀公子们赏景、游戏。”
“枝宇姑娘,太好了。”李谪仙头一个叫好。
折腾这么长时间,李谪仙都快闷死了。
秦玉树彬彬有礼:“多谢枝宇姑娘安排。”
汪临风也是一礼。
“我还以为枝宇姑娘要说…”毒公子抄手而立,半闭着眼睛。
“要说什么?”李谪仙扔的杨梅正好打中他的脑门儿,算是报了扔果核之仇。
毒公子反应奇快,抓了数颗杨梅在手,一粒粒扔去,边扔边喊:“要说,今日非打死李谪仙不可。”
两个围着平台追逐互打,可能也是游戏一种。
碎琼看着两人把余者拨来挡去,很是无奈:“枝宇,不必费心安排游戏,他们自己能玩好。”
被说的他们同时停住动作,枝宇,叫得好生亲切。两人对视嬉笑两声,又板着脸,你追我打起来。
“姑娘,都准备好了。”说话的是枝宇姑娘的贴身丫鬟小彩。
小彩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端着托盘。
托盘内是一碗煮熟未剥皮的鸡蛋,碗旁的盘内放着各色的网兜,网兜刚好是一个鸡蛋大小。
斗蛋?汪临风想着,没听说这蜀中也有立夏斗蛋的习俗。
江浙一带有俗语“吃了立夏蛋,力气斗一万。”也有“吃了立夏蛋,石头都踩烂”之说。
枝宇指尖划过网兜,满意道:“家母是江浙人,小时候常和哥哥们在立夏这天斗蛋。”
又转身问道:“各位知道规则吗?”
众人纷纷摇头,除了汪临风。
枝宇姑娘欲开口,汪临风道:“蛋分两头,尖者为头,圆者为尾。蛋头斗蛋头,蛋尾斗蛋尾。破者认输吃蛋,蛋头胜者称大王,蛋尾胜者称小王。”
“正是如此。”枝宇姑娘奇道,“汪公子也是江浙人氏?”
汪临风笑笑不语,率先拿起鸡蛋装进网兜。
李谪仙和毒公子改互扔为斗蛋,碎琼被众人有意无意让给枝宇,汪临风笑着站到师哥面前,连酒泉都强拉小彩为对手。
“三、二、一,斗。”
枝宇姑娘一声令下,只听五声蛋与蛋的撞击之音。李谪仙洋洋得意,碎琼抱歉笑笑,汪临风难得小孩似地反应
酒泉大喊:“我赢了!”
李谪仙对汪临风,李谪仙胜。碎琼对酒泉,酒泉胜。
“少爷,赌上我的尊严,我一定会赢。”
“本少爷会让你赢,开玩笑。”
伴随酒泉的狂笑,李谪仙蛋碎。
“哇哈哈哈哈~我赢了。”酒泉从网兜内取出鸡蛋,用拇指和食指高高将它举起,“少爷!快!叫我大王。”
李谪仙很给面子:“大王!”
“我的蛋~”酒泉惊呼一声,他的蛋已经掉在地上,碎了。
酒泉怒目道:“你赔我蛋!”
要不是李谪仙拍他一掌,蛋也不会掉在地上。
“啊?你说什么?听不见,哎~最近耳屎有些多。枝宇姑娘,听说蜀中采耳十分舒服,看来我很需要。”
“少爷!”酒泉还在跺脚。
李谪仙得意地学起螃蟹走路。
枝宇姑娘吩咐道:“小彩,去请师傅。”
“啊?”李谪仙只是随口转移话题,没想到枝宇姑娘当真去请。
等采耳师傅的间隙,枝宇姑娘唤来茶博士。
茶博士托着一堆茶碗来到众人桌前,抬手间,茶碗依序滑至每人面前。
茶盖端端正正在茶碗上待着,另一只手提着长嘴大茶壶,一手翻盖,一手抬壶,白线点入茶碗,迅速盖好茶盖。
一碗蜀人喜好的茉莉花盖碗茶就泡好了。
李谪仙往竹椅上这么一靠,饮一口茉莉花茶,闭目歪头。
耳侧传来金戈之声,一阵酥麻随着鹅毛的抚慰从外耳道延伸至内耳道。
采耳师傅时机把握得当,待李谪仙欲爽欲仙之时,又抽身撤离,徒留怅惘。
“舒服。”李谪仙竖起大拇指赞道,“太舒服。”
“少爷!这回能听见了吧!”酒泉气鼓鼓,“赔我蛋!!”
“啊?”李谪仙装道,“好像酒泉的话,我听不到。”
枝宇姑娘抿嘴而笑,毒公子看好戏似地笑着,秦玉树与汪临风微微一笑,碎琼劝慰地冲酒泉一笑。李谪仙肆意大笑,又一阵咳嗽,被自己口水呛个正着。轮到酒泉哈哈大笑。
日已当空,枝宇姑娘吩咐小彩准备午膳。
“碎琼,你去帮小彩一下。”
都听出枝宇是故意支走碎琼。
碎琼走后,秦玉树见她面红耳赤,久不讲话,遂问道:“枝宇姑娘是要我们帮什么忙?”
“是。”枝宇羞羞抬头,不停摸攥着项链,“想请各位公子帮我追一个人。”
李谪仙、毒公子心道:终于要说了。
这两人齐道:“碎琼?”
“对。”枝宇姑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