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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毒公子从未杀过人,嘴被破布堵着,他上下嘴唇也忍不住发出深深的颤抖。

      这种看着活生生的人倒在身前的景象,让他胃部泛出酸水,拼命忍住想吐的冲动。

      洞外的脚步声急切而熟悉。

      师傅,毒公子在心里喊道。

      安心代替了其他所有的情绪。

      来人周身黑衣,面上数道刀疤,极为恐怖。毒公子却习以为常,只觉分外亲切。

      师傅扫了一圈倒地的人,目光最终定在毒公子身上。

      抬手解开捆着他的绳子。

      毒公子吐出破布:“师傅,救他们。”

      “你想好了吗?”

      毒公子看着师傅,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

      “他们不会感激你。”

      这原本就是自己的错,他不需要感激,只需要改正。

      “有些错,非你刻意所为,你便不必承担后果。”

      毒公子似懂非懂,恳求道:“师傅,请您救救他们。”

      师傅叹了口气:“你用的什么毒?”

      他从怀中掏出瓷瓶,师傅拿过瓷瓶,拔下瓶塞,嗅了嗅,塞好,递还他。

      师傅从那大桌上挑拣三四样药材:“去烧水。”

      又取了架上两样药材,都扔进钵内,一并捣烂,倒进毒公子烧好的沸水中。

      半晌,按人数盛了数碗:“喂他们喝下。”

      师傅站起身,踱步往洞外行,也不转身,只留下话:“你换个地方待。”

      扔下一袋银子,一卷牛皮地图:“启程去云居山,我会和你联系。”

      毒公子替每个人灌下一碗解毒汤药。

      默默坐到一旁,静待众人逐渐苏醒。

      最先醒来的是男孩,毒公子眨着一双大眼睛:“你好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你别过来。”男孩惊恐地翻过身子,蹭着地面往后退去。

      醒来的男人一把抱起发抖的儿子,头也不回地往山洞外跑去,其余人也争先恐后跑出山洞。

      男孩看毒公子的眼神,惊恐、嫌弃、厌恶。

      坐在那儿,呆了又呆。

      还是背上包裹,离开山洞。

      按地图来看,动身去云居山路途遥远。

      摸摸身上的银子,有了银子,去镇上采购一些干粮,好路上吃。

      他低头默默走着,身后有一些喧闹,他没有回头,继续走着。

      只觉背部一疼,凭感觉知道是石子砸在背部,顿了顿脚,又继续往前。
      石子没有因为他的置之不理而放过他,他只好加快脚步。

      “喂!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太过分了吧?”

      谁,谁在喊?毒公子刻意寻找。

      说话的人迎面而来,四肢纤细,剑眉星目,只是衣服有些破烂。

      他望着那群举着石子的孩子又道:“还不快滚。”

      毒公子这才转身,为首的果然是那个红发带男孩。

      男孩恨恨看一眼毒公子。

      扔出手上的石子想砸那多管闲事的,可惜没扔准,只好转身就逃。

      “混蛋!”身边的男孩吼道,用余光瞟了毒公子一眼,“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毒公子摇摇头。

      和他在一起的孩子身上都穿得破破烂烂,脸上也不怎么干净。

      “喂~加入我们,保准不会让你挨揍。”那男孩把手搭在他肩上。

      毒公子又摇摇头,后退半步,男孩的手从他肩头滑落。

      “碎琼,碎琼,别管他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被叫作碎琼的男孩欢快地喊起来:“好!”

      “玩什么呢?”

      “就玩抓坏人吧!”碎琼提议道,又用手点点他们,“你们是坏人,我是抓坏人的人。”

      小伙伴吵闹,追逐,很快,夕阳西下。

      不知是哪个小孩子喊了一声:“啊!好晚了,我要回家了。”

      更多小孩回应道:“啊,我也是。”

      “再不回家要被我娘骂了。”

      “我爹要揍我了!”

      “快走,快走。”

      孩子们作鸟兽散,只有碎琼站在那里,夕阳里,是他孤单的身影。

      “我回来了。”明知道不会有人回应,碎琼还是冲漆黑的屋子喊了一句。

      “哦,你回来了,跑到哪里去了?”暗影里,有人回应道。

      碎琼兴奋起来:“师傅!你怎么来了。”

      暗影里那人走了出来:“我是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我去收拾东西。”碎琼喜悦的心情难以言喻,“哑叔叔呢?要带上他吗?”

      哑叔叔是一直照顾他的人,虽然称他作哑叔叔,其实他又聋又哑又瞎。
      “不必找了。他不去,走吧。”师傅很冷淡地说着,又把镂空的木块扔向桌面。

      碎琼看见,那木块上雕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碎琼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张嘴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下。

      他偷偷抬头看师傅。

      “怎么?”师傅发现他的偷看。

      “师傅,我们去哪里啊?”

      “彭泽。”

      “那师傅,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生活了?”碎琼的声音随着人从地面消失。

      扑腾几下,他也没能从滑下的沟渠中站起身来。

      “师弟,坚持住。” 秦玉树的手被大师哥紧紧拽住。

      都怪自己,逞能冒进,这才会陷进沼泽。

      秦玉树第一次出任务,师傅派了师哥、师弟和他一共十人。

      这次任务是抓捕一个随意伤人,滋扰百姓的惯犯。

      算是师傅给他们的历练。

      十人之中只有他是第一次出任务,又是好奇,又是紧张。

      师傅既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父亲,为此,他更不愿意在师哥师弟面前矮人一头。

      发现惯犯的身影后,不顾大师哥告诫,追着他便跑。

      他有些赌气,大师哥的话,他最爱反着来做。

      师哥师弟只能追来,那惯犯狡猾,把他们都骗进沼泽。

      起先,只是两三个人跌进沼泽,其他人想要营救,反被沼泽困住。

      抓住秦玉树的大师哥,平时和秦玉树最不对付。

      他是师傅的儿子,大师哥是师傅第一个徒弟,平素,师傅甚是器重。

      明里暗里,两人总是较量着。这次出来,众人唯大师哥马首是瞻已经让他不爽。

      为了抢先抓住惯犯,他才会不顾劝阻,拼命追赶。

      大师哥的手指好似抠进他的皮肤里,但他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

      这沼泽吸力极大,他半个多身子已经被吃进去。

      大师哥明显在向下滑动,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拖着大师哥一起滑入沼泽。

      再斜眼看沼泽里的其他人,有的被完全吞没只能看见一点衣角,有的头露在外面拼命挣扎,有的拽住一些植物,扑腾着要上去。

      看到的一幕,让他愤怒。有的竟然想踩着其他人往上爬。

      秦玉树悲从中来,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要丧命于此。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同那牺牲同伴的人一般作为,看着这个拼命营救自己的大师哥,恳切地说道:“大师哥,放手吧。趁还没有滑进来,你自己逃命吧。”

      “开什么玩笑。”大师哥还在坚持。

      “师哥,你想办法踩着我。”说话的是最小的师弟。

      师弟年龄不是最小,但却是入门最晚的,平时和秦玉树也不算要好。

      师弟又说:“师哥,快,我要往下沉了。”

      大师哥也加入道:“玉树,快。”

      秦玉树犹豫,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绝非君子所为。

      可是,他内心有个狂热的声音在说,快啊,快啊,这样做就能活下去。
      是他们自愿的,你没有逼迫他们。

      师弟在沼泽中摸索到秦玉树的脚,把他放在自己肩上,使劲托起,大师哥趁机往上拽去。

      师弟因作了他的垫脚石,此刻已完全陷进沼泽。

      大师哥因惯性,被带进沼泽,此时只有双腿在外面露着。

      秦玉树下意识要去抓住,扑去时,方才那种被困沼泽的无助感再次袭来,他手停下,就这么一下,大师哥的双腿也被沼泽吞没。

      沼泽恢复成一片平静,仿佛不曾吞没过九条鲜活的生命。

      他哭了,在沼泽边,痛哭。

      说好仗剑天涯,为公理,为正义。

      生死关头,他竟然害怕、犹豫。

      为何不能舍生取义?

      师哥可以,师弟可以,他为何不可以?

      呆坐到天黑,又天亮。

      他起身,一直走,一直走,晕倒在府门前。

      醒来时,睁眼看的是自己房间的床幔。

      床边坐着父亲。

      秦玉树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他为自己感到羞愧。

      秦如许把右手手掌放在他额头上,左手按住自己的额头:“还有些发烫。”

      把手掌从他额头挪开,看他垂着眼帘:“你知道这次出去,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吗?”

      秦玉树没有说话,秦如许继续道:“出去前,我对他们说过,无论有没有抓住犯人,这次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

      秦玉树半藏在被子里的脸,明显有了变化,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变为恍然大悟。

      “他们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秦如许认真地看看他,“好好休息。”

      秦如许关上门,秦玉树把脸从被子中放出来。

      我,只是任务吗?

      忍不住把膝盖抱住,整个人蜷缩在墙角。

      “爹,那个小孩好可怜。”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在,说我吗?

      酒泉从膝盖中抬起头,几步外,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牵着同样衣着华贵的男孩。

      那男孩眼眸明亮,脸上笑意盈盈,露出雪白的牙齿,看起来格外逗人喜爱。

      他撑开自己的双臂,摇摇晃晃冲着朝酒泉走来。

      酒泉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

      男孩抬手捏住他右边的脸颊,他吃痛地闭起右眼,伸手打掉他的手。

      酒泉比他年龄大,手上的劲儿没控制住,打得疼了些,那男孩眼里马上盈满了泪珠。

      酒泉自然看见中年男子面含怒气。

      他立刻握住男孩的手,似要给他吹吹打痛的地方:“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男孩眨巴眨巴眼睛,泪水很快消失:“没关系。”

      又左右看看:“你一个人吗?你的爹娘呢?”

      酒泉又垂下头去。

      “你没有爹娘吗?”男孩好奇地探询。

      “你才没有爹娘!”酒泉声音里藏着酸涩的愤怒。

      男孩跑到中年男人身边,牵住他的手:“你胡说,你没看见这是我爹吗?”

      酒泉看着那大手牵着小手,故意侧头不去瞧。

      “爹,我们带他回去吧!”男孩晃晃中年男人的手,“他一个人好可怜。”

      中年男子蹲下身,替男孩整了整衣衫,向酒泉看过去一眼,目光又回到男孩身上:“你想他回家陪你吗?”

      “嗯!我想。”男孩笑着答道。

      “你能让他跟你回去,我就同意。”中年男人站起身,松开男孩的手。
      男孩像老鹰一样飞跑过去:“你听到了吗?我爹同意你跟我回去。”

      “不去。”酒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顺着墙根往远处走去。

      男孩不肯放过,几步追出:“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不回。”酒泉狞声道,“让开。”

      “不让。”男孩挡住去路,表情坚决。

      既然说不过,那就动手。

      男孩虽然年纪不大,但从会走路便被逼着学武,身手不敢说有多好,擒住个大他两岁的人,却也不在话下。

      自是一路吵嚷“跟我回去”“我不回去”,就这么到了李府门前。

      早有一女子背负箭筒,手持弓箭,立在府外等候。

      中年男子脸色变了变:“谪仙,好自为之。”

      李谪仙心里咯噔一声。

      眨眼间甩开酒泉的手,攀上府墙,耳边嗖嗖两声,衣袖、衣角被射来的箭钉住。

      他手脚麻利地拔出箭,嬉笑两声,翻进府内。

      被他扔在一边的酒泉,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女人,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爬起来,自己进去。”女子的声音很脆,是意料外的甜美。

      酒泉依言起身,跨进李府的大门,女子在身后跟了上来。

      女子见他踌躇不定,说道:“跟我来。”

      酒泉停住脚步,女子几步跨上前来,领着他穿过院落,到达一个还算干净,十分朴素的小屋前。

      “以后,你就住这里。”女子推开房门,“既然进了李府,就要学些规矩,别和少爷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酒泉木然的脸上立刻绽放一抹讨好的笑容:“是!”

      送走女子,太阳逐渐西落,最终夜色统领了天空。

      “你做的很好。”酒泉身后,不知是谁悄悄潜入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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