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说书人说

16、第十六章

　　秦玉树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

　　汪临风两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秦玉树一个转身，就势打飞他的手。

　　秦玉树方才没有拢好的外衣散开来，他的后背前胸，此时一览无遗，情况比方才看到的还要糟糕。

　　满目望去，皆是姜黄的脓水与血液混合的液体。

　　而他的嘴角也流出姜黄色的液体，汪临风想替他擦拭嘴角，他挣扎着别过头去：“别。”

　　汪临风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师哥，还在怪我吗？

　　毒公子趴在坑边，视线与秦玉树齐平：“看样子，你中毒很深啊。”

　　秦玉树解下佩剑，用它充作拐杖，从地上起身后，摇摇晃晃地挪到远离众人的地方。

　　“少废话。”李谪仙揪住他的领子，把毒公子提了起来。

　　“汪公子~你最好别碰他。”毒公子忧心忡忡，“这蝙蝠的毒，会通过□□传播。”

　　汪临风心头登时雪亮。

　　原来，师哥是怕…

　　汪临风不作迟疑，从袖中拿出手绢，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别过来。”秦玉树冷声道，又把身子刻意偏转。

　　汪临风只是脚步顿了顿，又坚定地朝他走去。

　　拽过他的手腕，手抵在他的下颚，把头往洞壁上一靠。

　　咚，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汪临风的手背上，嘴角的汁液被他霸道地抹去。

　　秦玉树有些恼怒：“你！”

　　下一秒他对上的是汪临风的笑容。

　　汪临风的眼角、眉梢藏着春风，此时一阵阵地吹向他。

　　“我已经被咬伤，要中毒也早就中了。李公子剩下的就交给你。他们需要人照顾，就交给我。你没有佩剑，寒烟绕就暂时借给你。粉末能否给我一点？”汪临风取下寒烟绕递给李谪仙，又摊手向他索要瓷坑里的粉末。

　　不知哪里来的风，让汪临风发丝微乱，那如月如玉的眼眸不冷不热，温润却摄人心魄，宛如一汪平静的水潭，坚定着千年万年。

　　他眼睛好亮，那闪动的是什么？汪临风第一次仔细打量李谪仙。

　　面上虽有嬉笑之色，澄明的眼眸中却藏着明月清风。周身是飞扬的俊气，如穿透云烟的阳光，与其说是温暖更不如讲是炙热。

　　“拿去。”毒公子递给汪临风粉末，打破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

　　汪临风解开自己的衣袍，把掌心的粉末拍在伤口处。

　　众人皆来不及阻止。

　　起初如蚂蚁爬过，他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抓挠。后又如爬过的蚂蚁脚带着小刀，反复划着伤口。再如血淋淋的伤口被撒上食盐，其中滋味难以描述。

　　如此之后，那伤口果然不再流出汁液。

　　毒公子把布兜搁在地上，捡了块干净的地方，用手捧了粉末，堆成小山。

　　汪临风又扶秦玉树趴在地上，解开酒泉的天蚕丝。

　　酒泉明白他要做什么：“汪公子~不要啊！”

　　在酒泉的惨叫中，汪临风利落地扒掉他的衣袍。

　　汪临风扒衣服到是老手，李谪仙不禁在心内哂笑。

　　沾着粉末，分别给两人涂抹伤口。

　　秦玉树咬牙，闭目，不肯有丝毫的声音从嘴里送出。

　　酒泉哪儿管这些，一会儿哎哟哎哟，又是啊啊啊，最后开始抽抽噎噎。
　　汪临风嫌他闹，这次用天蚕丝把他手脚都捆上了，想逃也没有脚。

　　“好了，走吧。”李谪仙招呼着毒公子。

　　“解药！”毒公子摊开手，朝着汪临风索要。

　　汪临风把药丸扔给他，毒公子一张嘴，稳稳接住，咽了下去。

　　李谪仙把佩剑系在腰间，大摇大摆走进洞中，“小子，跟好。”

　　毒公子气急败坏：“这语气什么态度？我是你的手下吗？”

　　“手下？”李谪仙一回味，“这个称呼合用，手下，跟好。”

　　“不许叫。”毒公子跳起来拒绝。

　　“手下，手下，手下。”李谪仙连叫三声。

　　俩人走得太远，只听见毒公子吵吵嚷嚷的声音，内容已分辨不清。

　　李谪仙把夜明珠藏在怀内，不使其显露光芒。

　　“手下准备好了吗？”李谪仙的声音里隐藏着兴奋。

　　毒公子不满地抱怨：“你叫谁手下！”

　　毒公子再多不满，此时也知道，眼前的事情才是重点。

　　遂和李谪仙背对背站好，李谪仙高举火折，那一点火光被一阵狂风吹得忽明忽灭，数不清的血红色向他们袭来，紧紧包裹住两人。

　　“来了！”李谪仙吼道，“来得正好，给它们点颜色瞧瞧。”

　　毒公子从布兜中掏出一把粉末，朝着那空中数不尽的蝙蝠撒去。

　　吱呀一声，接着吱呀声响成一片，他们能感觉蝙蝠的速度数量都在减少。

　　来不及庆幸，不明方位的幽深处传来一声长而犀利的吱呀声。

　　又是成群结队的蝙蝠，不顾一切，朝着他们袭来。

　　毒公子的动作加快，再加快：“只剩四分之一了。”

　　李谪仙摆动手中的火折，想看得更清楚。

　　那些蝙蝠明明害怕，为何还奋不顾身？

　　“六分之一了。李谪仙！！”毒公子满头大汗。

　　那幽深的地方一定有什么，在控制着他们。

　　李谪仙掏出夜明珠，那包裹着他们的蝙蝠只徘徊一圈便飞走了，又潜伏在洞顶上方，伺机而动。

　　两人慢慢退出洞中，地上的秦玉树和酒泉正仰躺在地，由着汪临风为他们涂抹前胸的伤口。

　　“布兜给我。”李谪仙拿过布兜跳下坑去。

　　毒公子拍拍手：“这样才像样嘛。”

　　他高兴早了，李谪仙从坑中跃起，停在他面前：“哦，我忘了。下去帮忙。”抬脚把毒公子踢了下去。

　　“为什么又是我！”毒公子哐一声掉下去，“我恨你！”

　　装了满满一兜粉末，李谪仙背上布兜，正往上攀爬，脚腕一紧，低头看，毒公子抓住了他的脚脖。

　　李谪仙质问道：“你干嘛？”

　　“你给我下去吧。”毒公子使出全力把李谪仙拽下坑去，左脚借着他的后背一点，借力上坑。

　　他人还在空中，只觉腰间一坠，李谪仙竟借了坑壁突起的碎石，起跳拦截。

　　两人双双跌落坑底，各自爬起来，红眼盯着对方。

　　李谪仙拔出寒烟绕：“你没有胜算。”

　　寒烟绕直指毒公子，铮~荡晴晖挡下了寒烟绕。

　　李谪仙垂下剑，看着汪临风，半晌才说：“算了。”

　　拍拍身上的布兜，沿着坑壁往上。

　　毒公子在他身后嘻哈道：“知道怕了吧！”

　　身前的人侧头，射来一道冰冷的目光。

　　毒公子随即噤声。

　　酒泉伤势比秦玉树轻，现在活动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李谪仙解开他手上的天蚕丝。

　　毒公子和汪临风双双跃出坑来，李谪仙趁他不备，拔剑一挥。

　　汪临风的衣衫飘然坠地。

　　啊，天哪。我没想…

　　哎呀，不管了。

　　汪临风蹲地正要拾起衣衫，被粉末结结实实撒了满身。

　　方才走出洞穴他便看到，汪临风只顾救治两人，自己的身体，反倒没有顾上。

　　汪临风被粉末呛地咳嗽两声。

　　李谪仙慌忙解释：“啊，我不是故意要扒你衣服。谁知道你的寒烟绕这么厉害。”

　　汪临风低声道：“多谢。”

　　啊？只有这两个字吗？没有问句？

　　等了半晌，李谪仙发现真的就这两个字，才回应道：“这个，寒烟绕还你。”

　　眼前哪里是汪临风，明明是毒公子的笑脸，还学着汪临风的样子：“多谢。”

　　李谪仙抬手要敲他的头，毒公子嗯了一声，是为警告。

　　“你先收着吧。一会儿还要再去，带着它，总是要好一些。本来想着可以和你们一起，现在、、或者，稍等片刻，我伤不重，和你们一起进去，也不算累赘。”汪临风又恢复了往常模样，说着朝李谪仙走来，抓起布兜里的粉末涂在李谪仙手背上。

　　一阵酥痒后又是一阵割痛，紧接着是撒盐般的刺痛。还好手上只有几个小伤口，却也折腾地李谪仙吐着粗气。

　　方才自己撒了汪临风一身、、

　　他该有多疼。

　　李谪仙暗敲自己的头：“你不必进去，留下照顾他们吧。毒公子，我们走。”

　　毒公子一脸又是我，只敢叫我的表情跟在他身后。

　　这一次进入洞穴，李谪仙没有轻易拿出火折，而是举着夜明珠在洞内仔细探查。

　　洞穴并不深，呈纺锤状，两端尖，中间宽，不见出口。

　　从入口处往里走，越来越宽阔，到达整个洞穴的中点后，再往里走便越来越窄。

　　而那越来越窄的洞顶上方，似乎有些什么，想要看清楚，必须飞上洞顶。

　　上去不难，难的是如何不惊动那密布的蝙蝠。

　　只有这样了。

　　李谪仙把夜明珠递给毒公子：“你不会那么没义气逃跑吧？”

　　“切，那可不一定。”毒公子嘴上不饶人，“说不定，我就自己跑了。”

　　李谪仙飞身上了洞壁。

　　我要是带着夜明珠上来更稳妥，但，他什么都没有，被攻击的可能性更大。

　　耶？不如让他把夜明珠给我，自己出去等着？

　　李谪仙打定主义，正欲开口，不行，一定会被他小瞧。

　　算了，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李谪仙右手抓着洞顶突起的石块，左手随着前行，抛洒着粉末。

　　距那最狭窄处不足一丈远，手背一阵奇异的感觉袭来。

　　又是长长一声吱呀——

　　洞中的蝙蝠躁动不止，眼看要向他袭来。

　　他低头看去，毒公子不见了。

　　暗骂，这个没义气的家伙。

　　耳边却飘来毒公子的声音：“我想过了，还是跟着你好一点，万一你惹恼了蝙蝠，我第一个倒霉。”

　　你拿着夜明珠，蝙蝠才不会伤害你，李谪仙在心里嘲笑这小子。

　　蓦然顿住。

　　他，在担心我。

　　李谪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毒公子毒杀十几个人不眨眼，怎么还会担心才见过两天的人。

　　仔细一想，他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杀人也是受了师傅的蛊惑，或许他本性不坏呢？

　　有了夜明珠，蝙蝠不再攻击。

　　可手背为何越来越痛。

　　而且，似乎不能再靠近，再靠近那家伙...

　　只有赌一把了。

　　李谪仙掏出火折，朝着那狭窄处扔去，借着火折的光，他看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

　　那最狭窄处栖息着一只巨大的蝙蝠。

　　看来不打倒它，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手，我的手为何没有知觉。

　　李谪仙暗叫不好，跳下洞壁，飞身往洞外而去。

　　“你倒是等等我啊！你才是没义气的！”毒公子的声音气势汹汹在身后响起。

　　到洞外，一看，酒泉仰倒在地，浑身不得动弹，秦玉树勉强可以挪动，汪临风行动异常迟缓。

　　看这两人的情况，内力应该使不出来了。

　　“我说，让你等等我，你完全没听见吗？”毒公子随着李谪仙也跑出了山洞。

　　李谪仙看着他，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芒，从剑鞘中拔出寒烟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