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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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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半个月过去,白溪终于适应了海底。生活是两点一线,痛并快乐着。
白溪后来才知道,书院每个月只上一次陆地语言课,章老师已经讲了两年《三字经》了,班里最差的学生都能张口说几句“人之初,性本善”。
他们这批学生是两年前正式开始的陆地语言学习,也就是说,《三字经》是他们的入门教材。
白溪曾试图委婉地提醒章老师,不要讲《三字经》了,入门识字选《千字文》多好。
没想到章老师也觉得有道理,钻研几天后,抱着课本“家访”白溪,他有三百多个字不认识,没办法教给学生。既然白溪提议换教材,说不定白溪认识这些字。
意料之外,白溪不仅都会,还能延伸词语意思,于是章老师每天放学后都会到白溪家找白溪补课,并在第三天时候带来了“新学生”石汀。
白溪本就有语言天赋,在长安星时,同时学六门语言也不会吃力。一朝穿越,没有老师系统教学,白溪却能听懂别的鱼在说什么,同时每天辅导章老师和石汀《千字文》,需要不停说话。
现如今,白溪的海底通用语已经非常流畅了,日常交流完全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另外一件事,白溪恐水。
这天上午,白溪洗漱收拾完毕,抓起一把干粮,一颗一颗放进鱼缸,喂闹钟吃早餐。
并念念有词,“小锦你一颗,小鲤你一颗,哎小锦你不要抢……”
“少爷少爷,你开窗啊!我睡过头了,你要迟到了,快点快点快点。”窗户没有门那么坚强,老乌龟不敢大力拍打窗户,急切地只能整只龟扒在窗户上。
这是这半个月来,每天早上的日常。
白溪会在小锦小鲤的“咕噜咕噜咕噜噜”声中醒来,慢吞吞洗漱,再慢吞吞投喂,直到睡过头的老乌龟出现在窗户上。
窗户紧闭着,薄薄的窗户纸上印着一只大乌龟的影子。
白溪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反复几次,终于放龟进屋。
在老乌龟爪忙爪乱到处找课本收拾书包的时候。白溪打开门,站在门口瞪水幕,直到眼睛不舒服了才用手指戳戳,仿佛这样做就能戳出一条通往书院的避水通道。
“唉……”
生活不易,白溪叹气。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那个人教游泳的时候就应该认真认真再认真,努力努力再努力,两年半的时间,旱鸭子说不定也能下水扑腾了。
何至于现在明明不会被淹死,还怕水怕得不行不行的呢。
怎么又想起那个人了?
“唉……”
脖子上挂着书包的老乌龟爬出来,“祖宗哟,可别叹气了,我勤勤恳恳、一声不吭当了半个月的坐骑,都没叹过一次气!”
白溪:“……唉。”
“好了好了,要出门了,快坐上来。今天一定不能迟到!”
“乌龟爷爷,要不今天不去了吧,你替我请假,就说我生病了,去不了。”白溪双手捏紧门框,听着屋外海水流淌的声音,内心是十二分的抗拒。
每一次出门都意味着要在海水了泡一天,直到晚霞漫天海水变成火红色,才能回家。他这个旱鸭子外星鲛人每次出门前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心理建设。
“不!行!”老乌龟作势要推他出门,“上次请假你说你风寒了,实际上呢?在家睡了三天。”
白溪见老乌龟动作,情急之下劈了个叉,以血肉之躯挡在门口,誓死不出门。
白溪面朝水幕,背对老乌龟,面容严肃,打定主意只要老乌龟搬他腿,他就叫疼。如果老乌龟不心疼他,态度强硬,那他正好断腿请假。
总之,今天必须请假!
老乌龟叼住白溪的裤腿,试图往后拖拽,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祖宗你今年用风寒请了十次病假,用头疼请了五次,肚子疼请了三次,每次短则三天长则一周,没到成年期却用成年期还请了一个月假,你上学的天数加起来还没你请假的天数多。”
“……今天真不想去啊,乌龟爷爷你就发发慈悲放了我吧。”白溪撒娇,今天他起得很早,特意把课本都乱丢到各处角落,人为制造整理障碍,没想到老乌龟的收拾速度还是那么快,太失策了。
老乌龟的态度也是一样强劲,如果是平常,也不是不可以请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再有二十天就是新年了,今年的年终考核如果不及格,岂不是又要留级?
想起老爷离家前的嘱托,老乌龟目光更加坚定,靠着一身老骨头硬把白溪的一条腿扯到后面。只要再把另外一条腿扯回来,叼着衣领拖也能拖去书院。
“祖宗啊,年终测评快到了,你想不及格吗?”
“我……”正欲辩驳,白溪突然察觉到身体有些异常。
就像第一次在水里感受到体内另外一套呼吸系统时一样,这一次,他感受了尾巴的存在。
白溪有些莫名其妙的暴躁,很想抓过老乌龟扔出去。异样的感觉使得白溪的情绪又趋于平复。
自打来到这里,白溪就没见过第二个鲛人,不知道这里的鲛人是否和传说里一样……如果不一样,难不成是双腿还在,屁股上长出来一条布满鱼鳞的尾巴吗?
想了想那个画面,顿感十分惊悚。白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慢又僵硬地扭头查看。
老乌龟正往回拖他第二条腿,没有鱼尾巴冒出来。
没有尾巴为什么会感受到尾巴的存在?
白溪还是觉得不对劲,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站起来。随后他发现,手背上多了零散的鱼鳞。
白溪这段时间翻阅了不少书籍,在鲛人的成长过程中,会有一次特殊的时期,被称为成年期。换句话说就是性成熟时期,身体会产生一些变化,比如燥热不堪,身体变化回人身鱼尾,渴望被水淹没,散发出鲛人独有的信息素。
他现在的情况,好像基本吻合。
“好了,”老乌龟把两条腿摆到一起,“我们出门吧。”
白溪还在神游,思考些有的没的,听见“出门”二字,猛然惊醒,死死扒住屋门,找回声音,试图耍赖,不是,试图摆事实讲道理,“乌龟爷爷,你看我。”
“不是看脸,是看手和腿,”白溪笑嘻嘻,“我好像真到成年期了。”
老乌龟看见白溪的额头、眼角是新生出来的浅金色鱼鳞,胳膊和腿上也都有,鲛人两种身体形态变化的时候,这些鱼鳞自然会冒出来,并不可信。老乌龟抓住白溪的手感觉温度,烫得吓人。
发热确实是进入成年期的征兆,只是……
上半年白溪用成年期请假的时候,提前吃了毒草伴生草,能使鲛人发热。老乌龟很怀疑这是一次故技重施。
老乌龟:“进入成年期的鲛人十分喜欢水,老爷成年期时候在水池里泡了整整两个月。”
言下之意是,你现在连出门进入海水中都不愿意,怕不是在糊弄我这老头子。
白溪欲辩无词,他是个刚穿来的文盲,对鲛人的了解程度还不及老乌龟。但他现在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就算不是进入成年期,那也肯定是真的生病了,病号怎么能泡在冰凉的海水里去书院呢,这是明晃晃地欺压病号!
既然老乌龟这么不讲道理,那他也不和他客气,“老王八,放开我,再不放我就踹龟了。”
鲛人在没有水的浮力下,依旧可以轻而易举搬起巨石,老乌龟怂怂地松开爪子退后几步。
试图再劝说几句,还没组织好语言,老乌龟突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有淡淡的烟火味,仿佛厨房柴火烧着了。
仔细嗅嗅,大事不好,这股味道来自白溪身上!
真到成年期了!
老乌龟:“少少少爷哟,我去请假,你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所有鲛人都会经历一次成年期,成年期时候,每一位鲛人都会散发出独有的气味,气味顺着海水漂流扩散,吸引喜好独居的其他鲛人,合缘就会相爱,不合就会干架。
越是好闻的气味越能吸引到优秀的伴侣,老乌龟记得老爷的气味是锋利冷冽的冬日冰雪,夫人的则是夏雨过后甜美畅快的空气,无论哪一种都非常好闻。
怎么他家小祖宗就没继承到老爷夫人这一优点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鲛人拥有柴火味的信息素?干柴燃烧的味道还裹挟着刺鼻的烟味。
老乌龟关上屋门、院门,赶往书院,一边忧心忡忡的想:这样的信息素怎么能找到对象?
被关在屋内的白溪,确认老乌龟是去帮他请假后,兴奋极了。这意味着接下来至少半个月不用出门,不用泡在海水里。
他终于放心地放开扒着的门,乐呵呵地回卧室,哼着古早的曲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好运来连着好运来……”
不等第三句跑调跑到北极圈的歌词唱出,一阵凌乱的配乐接连传出。
砰——划拉——啪——
白溪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地摔倒了,衣服勾住架子划出长长的口子,想爬起来时候又带倒了架子上放着的花盆,砸了满地碎片,还有泥土。飞溅的土沫扑在脸上,很痒。
白溪坐起身,突然就看懵了。他腰部往下出现了一条布满金黄色鱼鳞、长一米五的尾巴,取代了原本双腿的位置,白溪找了半个月的尾巴就这么出现了。
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变成屁股后面长出一条鱼尾的怪物。
苦恼的是,没有腿,怎么从客厅走回卧室,难不成用爬的?
白溪撑着墙站起来,爬是不可能爬的,他可以跳着回卧室。腿是自己的腿,尾巴是自己的尾巴,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变化,是他不熟练还是鲛人的身体本就如此?
摔了三次后,白溪终于掌握住平衡,顺利蹦跶到卧室。
鱼尾巴每一次接触到地面,都会发出“啪——”的声音,惊醒了睡回笼觉的锦鲤。
两条锦鲤探出头,嗅闻到空气里特殊的味道,惊叫出声:“着火了着火了。”
白溪:“……闭嘴。”
自从腿变成鱼尾巴后,那股难以忽视的味道越来越重,重到白溪想要无视都不行。加上全身燥热,整个人,不,是整条鱼都宛如一个行走的柴火盆,是冬日里移动的火源、保温炉。
锦鲤吃饱睡足,正是嚣张的时候,自然是不听白溪的。
“着火了着火了,烤鱼了,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