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见》李观妙

6、缘由【改】

　　第六章

　　青雪楼外的酒肆里，闻寻雪点了一壶黄醅酒，已喝完数盅。温热的酒水入喉，将身上的寒气祛除大半。

　　店家在当垆处已经盯她许久，见她一抬头，连忙拎着新酒过去，弯腰寒暄道:“这位爷，还要再来点吗？”

　　他方才瞧见这位曷萨装扮的男子是从青雪楼画舫里出来的。青雪楼，那可是斗酒值千金的厉害地方。

　　闻寻雪瞥他一眼，扬扬下巴，酒家顿时喜笑颜开，一边将壶里最贵的清酒给对方斟满，一边套近乎道: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是要往哪儿去啊？”

　　昭云人通常把异邦各族人统称为胡人，胡人来昭云，又过路韶州城，通常不是去皇城洛阳府，就是下扬州做买卖，他们熟悉得很。

　　闻寻雪并不喜欢跟生人谈天，她来这要一壶热酒纯粹是心有余悸，对德音说的话忧心得厉害，见店家一直叨叨，才摆手，随口道了一句，“去长明宫”。

　　“长明宫？！”哪想店家听闻，竟吓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椅上，望着对方，面色惊怖，“这位爷，长明宫，现在可是去不得啊！”

　　饮酒的动作一顿，闻寻雪放下杯盏，目光扫过四下投来惊诧眼神的客人，略一皱眉，掏出一粒碎银，不动神色地放进店家掌心，微笑道：“是何缘故？说来听听。”

　　店家攥紧银子，长叹一声，开口道：“这韶州城外啊，有一座韶山。韶山上修建着咱们北地仙宗长明宫。”

　　“早些年的时候，长明宫是洛河一带的守护神，帮助咱们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但随着魔教十二影的强大和那个叫什么，噢！定慧真人的叛变，长明宫就日益衰落了。”

　　闻寻雪的眸色暗下去。

　　店家说得起劲，没注意这厢的神色变化，继续道：“这衰落到什么程度呢？就前一阵子，大概上个月初七，魔教的人对长明宫放话，命令她们于这个月十九日，准备十对阴时阴刻出生的仙童，献祭给十二影的定慧真人疗伤！”

　　“真是造孽啊，您说说看，这仙童多无辜！还有这劳什子定慧真人，听说曾经还是长明宫的弟子，眼下这般行径，真是欺师灭……”

　　“砰”的一声，桌上的酒盏裂成碎片，酒水四下溅开，店家往后一仰，险些一个趔趄栽在地上。他哆嗦着嘴唇，看着拍桌而起的“男人”，两撇胡子颤颤巍巍：“这，这位爷，有话好说，刚刚，刚刚小的是说了什么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计……”

　　“你们怎么对这些事知晓得如此清楚？”闻寻雪听不得别人侮辱那个人，什么欺师灭祖，都是胡说八道！她盯着店家，眼里不似刚才的淡漠，全然一派凶戾，仿佛对方说半句假话，就会教对方当场人头落地。

　　酒肆的其余客人也被此情此景吓得不敢动作，各个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店家虚着嗓子答道：“这位爷，不，不是只有我们知晓啊，这个，十二影要长明宫献祭的事，三，三岁小毛孩都知道……”他咽了咽口水，如喉咙漏风般哼起歌谣，“韶州城外长明宫~仙童个个灵气够~腊十九~年关至~十二影~上山来~逼得仙尊长宁跪下求~”

　　“这位爷，真不是我瞎编，是……”店家被闻寻雪阴鸷的眼神盯得受不住，“哎”一声，噗通跪地，然而求对方饶过自己的话还没说，一抬头，来人已经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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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金来二楼厢房里。

　　闻寻雪掸去一身风雪，在梳妆台处洗净脸上的脂粉。

　　翻越进来的木窗之外，仍是清晨那副凄清光景。闻寻雪看了几眼，坐到床榻前的楠木桌前，顺起一杯已经凉尽的茶水，咕咚饮下去。

　　“混账。”冷茶穿肠，她骂道，接着就又是杯子碎裂声。

　　端着新衣裙，正走至厢房门口的店伙计，听见杯盏碎裂声，先是一愣，而后忙不迭地敲门：“客官，出什么事了吗？您没事吧？”

　　唤金来是各邦交往聚集处，最怕闹出人命勾当，引起各邦争端。

　　闻寻雪被剧烈的敲门声震回神来，冷着眼往门扉处一瞧，才想起今晨让店里的伙计帮她出门买一衫相仿的牡丹薄水烟纱裙这事。

　　“我没事，是送衣裳吗？就放门口吧。”闻寻雪瞥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褐布粗麻，朗声答道。

　　门外伙计端着衣裙，他的确是来送衣裙的没错，但更多的，他是来告知二楼的各位客官，仙宗招摇山的弟子即将在一个时辰后抵达，各位客官能不能立即腾房，唤金来愿意多退二十两银子以作补偿。

　　“什么？”闻寻雪站起来，隔着门问道，“招摇山的弟子要来？。”

　　店伙计被闻寻雪冷冰冰的语气吓得镇住，他早就告诉过掌柜的，二楼厢房那位红衣踏雪而来的姑娘惹不得，眼下这语气，恐怕再说下去，对方会开门吃了他。可不说，他又拿不到工钱，这也相当于没命。

　　他们唤金来，是这韶州城最好的客栈，招摇山那群镶金戴玉的弟子，从来就只住最好的。往些年，各大仙宗同仇敌忾时，唤金来一直给招摇山的弟子留房，可近些年，招摇山和长明宫几乎不往来，唤金来就没再给招摇山留房。哪曾想，数个时辰前，掌柜的收到传信，说这招摇山的弟子马上就来，一百两黄金，要最上等的厢房。

　　“怎么不说话？”闻寻雪敲了敲门。

　　门外慌得立马答道：“对不住，客官，这也不是小店本意，实在是，招摇山的弟子太霸道了！我们没有办法。要不这样，小店给您多补偿一两黄金，您看看，是不是能……”

　　“我问的是，招摇山的弟子来做甚么？”闻寻雪不客气地打断店伙计的话。她并不关心钱财的事。

　　“这是，”店伙计扶额，他哪里知晓那么清楚，都是听说，“好像是说长明宫曾经那位明悟真人回来了！明悟真人，您知道吗，就是传说中享誉修仙界的‘仙道双侠’之一的明悟真人，然后，招摇山的弟子就……”

　　店伙计结结巴巴地说着，听着门“砰”一声被打开，又“砰”一声被合上，端在手里的衣物不知何时不见踪影，愣了好半晌，才猛退一步，扶着栏杆近乎滚下楼。

　　闻寻雪脱掉自己身上的褐布粗麻，换上自己在玉棺内穿的那件凤凰羽和大红牡丹薄水烟纱裙。

　　桃窗之外，原本凄清的街道不知何时渐渐喧哗起来。

　　闻寻雪推开一道细缝，往下瞧了两眼——街道旁，身着水蓝色云纹袍，腰系琉璃宫牌的弟子正要踏进唤金来的门槛，其中为首的弟子，不是别人，正是守陵仙童之首鹿子繁。

　　难怪啊。

　　守陵仙童都下山了，明悟真人回来的消息还不得漫天飞。

　　她从来就不会低估自己在各大仙宗的影响力。

　　啧。闻寻雪隔着窗扉，弯了弯唇，眯起眼来，恐怕不止招摇山，不多时，四季城、无相峰都会赶来。

　　腊月十九的长明宫，不管是德音的鸿门宴，还是各仙宗的聚首抗敌，都很热闹嘛。

　　不知道野连天会不会再来掺一脚呢。闻寻雪摸着胸前的一段凤凰羽。

　　凤凰羽，衣如其名，就是用凤凰的羽毛做成的衣裳。不染纤尘，可避风霜。她不愿意见野连天的其他人，但是送她衣裳的这个小姑娘，在上山之前，她还是打算见一见。

作者有话说

　　感觉很多就是在重写了……就还很难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