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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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守山弟子见闻寻雪拿出兰宗大弟子的宫牌时，一切询问都僵在了嘴边。一行人作天揖礼，邀人前去晴芳阁等候，继而又遣两名蓝衫弟子速去通传林之遇。
林之遇才从仙尊处出来，正要去侧峰练功，听闻山下来人，好不惊讶，可转念一想，两位前辈若非急事，怎会在片刻之间上山，兴许是他们走后，遇见了一些无法解决的麻烦。思及此，连忙跟着守山师弟朝晴芳阁走去。
晴芳阁是长明宫待客的地方，如其名字一样，在连片的桃花掩映下，温暖宜人。闻寻雪拨开茶沫，随意朝窗外瞧了一眼，只可惜，还未及阳春三月，只是长了些花骨朵。
千凰没喝茶的爱好也没这个心思，狐狸面具之下，一对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见熟悉的人影踏进晴芳阁时，瞬间站了起来，不过被闻寻雪一打量，又端着架子坐下去。
“两位前辈，对不住，晚辈来迟了。”甫一进门，林之遇就拱手迎了上来。
闻寻雪摆手，待对方气息喘匀，才慢悠悠站起来。没有人比她穿一身红衣更有气势，哪怕眼下是自己主动上山。
“不迟。”闻寻雪第一次对林遇之开口。
清亮的嗓音令林之遇微微抬眼。先前隔着面具，他还在猜测这位吝惜言辞的前辈如今几何，现在看来，大约是修行颇高的同辈之人。
“那……不知前辈发生了什么，长明宫可有能效劳的？”不过也只是猜测，林之遇可并不会因此怠慢对方，他道，“广平仙尊现下已经歇息，若是急事，还望前辈告诉之遇，之遇会通传兰宗宗主，以解前辈危急。”
兰宗之人，干别的事或许拐弯抹角，但报恩这种事一定直来直去。
闻寻雪知道这性子，故而将所编理由娓娓道出后，林之遇当场保证道：“前辈放心，莫说是小住几日，哪怕是十天半个月，长明宫也绝无推辞之理。”说完，忙不迭地吩咐身边师弟去收拾厢房，道，“听禅是山上最靠近正殿的住所，正殿乃仙尊所在，灵气充沛，一定能对前辈有所帮助。”
散修不像五大仙宗那般有庙宇宝殿，只能寻一些灵气丰盈的场所来帮助修炼，然而如今天下灵气有数，不被仙宗占据的风水宝地早已寥寥无几。闻寻雪告诉林之遇，她的修为在几日之后要进行突破，未料被困银溪涧，耽误了前去风水宝地的时间，眼下想顺利修成，只能暂住于三峰汇聚的韶山。
闻寻雪道谢，林之遇忙回礼，领着人朝“听禅”走去。
一路上，林之遇想打听不少关于对方的事，但见对方淡漠的一双墨绿眼瞳，又将话咽进肚子里。他想，兴许只有明日仙尊出来，才能与这人对上几句闲话。
毕竟，高手都是惺惺相惜的。
闻寻雪跟在一侧，看着周遭一景一物，眼中淡漠，心中却并非波澜不惊。然而这份颤动，却不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是她想到，只有最深的执念，才能营造最真实的幻境。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从银溪涧开始的故事，令师姐念念不忘？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姐也跟着进了神阵？
难不成也知晓了神丹一事，被德音支使过来？可是他们要神丹有什么用？总不能是对自己没用，毁了也好？
思绪纷繁复杂，一路无言至听禅门外。
“小姑姑，到了。”千凰拽闻寻雪的袖子。
闻寻雪这才回过神，看着一脸和煦笑意的林之遇，顿了顿，将怀中的宫牌还予对方，道：“多谢小友。”
林之遇接过宫牌，直言是应当做的，接着又告知对方一些注意事项，安排好内外照顾的人手，才径行离去。
千凰不擅长撒谎，几乎是全程哑巴地站在一旁，等人一离开，就嚷嚷问起来：“小姑姑，你怎么没问他霍姐姐在哪里？”
闻寻雪叹了口气，道：“我救了她，她若无非常之事，肯定会来见我。但她没来，那就意味着……”
千凰：“？”
闻寻雪：“你在此处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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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宫有一处惩戒弟子的场所，名唤奉仙祠，犯错弟子需在这里面向远古诸神，静坐思过两个时辰。然而后来常有人调侃，这里不该叫奉仙祠，应叫“大师姐书房”，因为广平仙尊从来就只罚大师姐一人在此处思过，思过之后，许多问题就有法可解了。
不过到底是后话。眼下双目紧阖，静坐长跪在蒲团之上的少女，确实是在受罚。只见她小腿处的毒伤还未彻底痊愈，被这样的坐姿压着，额头上已有细细汗珠。
于是，预备一探究竟的闻寻雪下意识收回了打扰的问话和探究的动作，收敛周身气息，坐到一旁敞开的木窗处。
她不是不想快点离开，只是突然想到，若眼下打扰而幻境没有结束，那按照这人一贯的倔性子，她会重新跪足两个时辰。
没有那个必要，她可以多等一会儿。
窗外，日头逐渐西沉，洒下一片片瑰丽的金光在远处桃树枝头。山风静静地吹，携着几缕桃苞的沁甜，从窗户送进来。
闻寻雪顺着风，不知道第几次将目光折返回屋内。
供案上的香还有小半柱，两个人安安静静，在被霞光分割开来的一明一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檀香才终于落尽。
霍青眠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眸糊了一层水汽，双腿跪得有些僵硬。她没注意到周遭有人，扶着膝盖正打算站起来，未料双腿发软，跌进一个盈满清香的臂弯。
“前，前辈？”霍青眠抬头，尚稚气的嗓音微微发颤，几近愣住。
十六岁的霍青眠，还没有比她高，还不会隐藏情绪，清丽脸颊上的惊喜与惊讶，悉数落进她眼眸。
闻寻雪庆幸自己一直带着面具，将人扶正，清了清嗓子，却是没有答话。
霍青眠知道自己刚才失礼，忙欠身朝对方拜了一下，说“多谢前辈”，而后抬起头，便只剩下满腔的疑惑：“前辈怎么会在此地？”
闻寻雪不想把骗林之遇的又骗霍青眠一遍，也不想再展开其他话题，但在进入正题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其他的。
“怎么有伤还跪在这里？”闻寻雪问，她知道广平仙尊其实很心疼这名未来关门大弟子。
霍青眠顿了下，愧色道：“回前辈，是我这次行径草率了，明明知道不能完胜十二影的人，还是选择贸然交手，落下毒伤。仙尊说，这并非明智之举，是逞英雄，希望我思过则改。”
当初她跟着霍青眠一起回长明宫，对方并没有受惩戒，想来是看在她这个客人的薄面上。这次她没有一同前来，事情便按着原本应有的方式发展。
那么接下来呢？
如果她不去追问幻境的事，那么一切是不是会按照她在长明宫的那段日子展开。
可是明明一切都有变化，每次选择都在尽力避免，怎么还是来到了这一步？
闻寻雪无解，但是让她们现在还出不去的人，或许能有答案。
“那么前辈，你怎么会在此地？”霍青眠见对方沉默，犹豫了下，还是没放弃追问这个问题。
闻寻雪摇头，仍是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紧盯着霍青眠，决定问自己想要的。
霍青眠没被这人用如此炽热的眼光瞧过，在她看来，前辈似乎是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目光永远疏离又遥远，仿佛隔着她，在看其他什么东西。
“师姐。”在寂静的诸神之像前，闻寻雪忽然出了声。
那声音，是比所有说过的话都要轻、要软、要眷恋。
霍青眠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到了嗓子眼，脑袋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不能动，只能看着戴着银白狐狸面具的女人慢慢靠近自己，而后，冰凉的指尖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
“师姐。”前辈又这样喊。
霍青眠不禁闭上眼睛。
巨大的灵力在瞬间从脑内涌向体内，整个世界像被光芒笼罩。耳畔轻柔的声音，像天神在怜悯众生，她说：
“既然留恋这里，为何不随我出去？”
“回到真实的世界，恨我也好，怎样都好。”
“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
可是，直到话音落尽，直到指尖的灵光黯淡下去，直到霍青眠睁开眼睛，周遭的景色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怎么会？”灵光折返体内，闻寻雪不由退后一步，无限的错愕。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点变动都没有，明明只要眼前这个人是霍青眠，那么清心咒就该起作用。
除非，除非……师姐的执念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得重得多。
以至于，她完全无法撼动。
“前辈，你怎么了？”霍青眠终于回过神，看着手足无措的闻寻雪，瞬间忘了对方刚才的举动，凑上前去将人扶住。
紧蹙的眉，忧心的眼，少女干净纯粹，真的没有受刚才半分影响。
闻寻雪紧紧盯着，良久，终于垂下眼眸，终于明白，细声道：“师姐，你真的很喜欢这一次与我相识的人生吗？”
霍青眠不明白。
她不知道是不是前辈认错了人，明明先前还识得她。
“若你喜欢，”闻寻雪却仍旧自言自语，“我们就从头来过。”
我在这美梦之中，还你一场更大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执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