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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守株待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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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心得直想笑,思及他未必就能认得我,我这样笑会显得很奇怪,连忙矜持地抿了抿唇,把笑容憋回去。我这副表情看在他眼里大概十分扭曲,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开口:“抱歉,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严肃地点头,“我相信你的。”
他打量着我的神色,半晌,说:“可否请你先听我解释?如果之后你还认为我是坏人,你可以选择报警。”
我摇头:“不用啊,我说了我相信你,无条件地相信。”
如此近的距离,我发现他简直俊得人神共愤,纵然此刻他眉头微微皱起,神情看起来不太和悦。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我听见他沉声要求:“那么,请你先松开我?”
他示意地低眸。
我才意识到自己还在逞凶斗狠地把他牢牢压制住,急忙火烫着了一般跳开,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把你当色狼了。”
拉开距离我才看清,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羊绒大衣,身姿挺拔,气质出众。不得不说我真是会挑位置,压他的地方刚好位于一枝遒劲的白梅下,此时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剥落斑驳的红墙,头顶是风雪也压不住盛放的梅花,他的肩头沾了一点碎雪,整个人清俊得就像一尊冰雕出来的雕像。
他一手整理袖口,闻言,抬睫看了我一眼。
“唔,色狼。”
“这位先生,我似乎从你短短几个字中听出了对我美貌的质疑?”我呵拳头。
“不,只是没料到我有一天也会被人当成色狼。”他说,“有些意外。”
我耸耸肩:“不能怪我,这乌漆麻黑的,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家良家妇女往巷子里拽,任谁都会认为你是色狼。”
他不看我,右手把左手的衣袖慢慢拉起,问:“有没有手帕?”
“你当这是古代啊?”我随口应道,“哪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帕的。”
他好像也就只是随口一问,继续早前的话题:“那后来你又怎么确定了我不是色狼?”
他果然是认不得我这个小师妹了,我有点儿失落,想起自己小时候那副又丑又熊又老爱抠鼻的样子……好吧,他认不得我,我貌似还有那么一点小庆幸。
我从来不强求这些,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们今天再遇了,我们来日方长。这么一想,我豁然开朗。
我觑着他,否认地摇了摇食指:“这位先生你错了,我不是确定了你并非色狼才放弃抵抗的。”我摸着下巴,邪邪坏笑,“我是瞧清楚了你的脸,你看啊,你长得这么俊,就算你真是色狼,我也不吃亏啊,这么优质的色狼,可遇不可……”
我一怔,话没说完,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大惊。
“你受伤了?!”
他把左手的袖子卷到了手肘,我才赫然看见,他的小臂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不是很深,还在流着血。因为伤在小臂内侧,我才和他扯东扯西了这么久都没留意到。
我霎时就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他的手掌,让他把手抬高几厘米,好方便我察看。“伤口平整,应该是刀或者匕首割伤,伤在这种地方……你抬手去挡刀子了?”我试着还原了一下他受伤的场景,顿时觉得匪夷所思,“你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追杀你?”
他把手抽回去,不语。
想起刚才他扯我进巷子时的十万火急,我猜得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不由得一阵恍惚,拍《古惑仔》吗这是?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文明法治社会,我竟然在永安寺的后巷里,遇到了一个被人追击的人,而这个人,好巧不巧竟是我的童年男神四师兄。
我忍不住惴惴不安地问:“你做什么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事情我都所知甚少,如云叙环所言,我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把此情此景在心中琢磨了一遍,我脑洞越开越大,声音颤抖,结结巴巴,“你……你该不会是混□□的吧?□□斗殴?”
他抬眸朝我睨了一眼,反问:“如果我说我是,你会怎样?”
我一下子就绝望了:“不能啊,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不会答应让我嫁给黑恶势力的,就算你长得再英俊她也不会答应的。”
我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你的伤口是不是很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过了片刻,他徐缓回答:“本人知法守法良好公民一个。”
我一下子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松了口气,说:“那还好,我妈是个知识分子,喜欢斯文人,知法守法的最合她心意了。”
他话语稍顿,没来由地问我:“你……贵姓?”
“免贵姓宋。”
“宋小姐,我觉得你想得好像有点多。”
我想得好像的确是有点儿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他不懂我面对他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瞧他这清冷的气质,不用多想,走的肯定不是热情奔放路线,看来我必须得调整作战步骤,免得太过猴急,打草惊蛇。
决定了,今天的首要任务,是要先问到他的联系方式和姓名。
“手帕是没有的。”我抬手去解脖子上围着的丝巾,“这个暂时可以顶用。”
我把丝巾递出去,他垂下眼睫,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手中的丝巾,迟迟没有伸手来接。
敢情这是有洁癖?
宋小姐我没有别的优点,一是拳头硬,二是脸皮厚,凭借这两项天赋,我很少能体会到什么叫作尴尬,而就在这一刻,我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幸好我有破解之法。
他不接是吧,我嗔怪地瞪了他一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娇气,居然还要人家帮你包扎。”
我将丝巾在空中抖开,折回来弄成带状,打算用原先裹在里面的,没有和我直接接触过的那层去给他包扎。他还是不太乐意,但这也由不得他,我两手分别握住丝巾的两头,不由分说地朝他受伤的小臂围上去。
指尖不可避免碰触到他的皮肤,发现他整截下臂都冰冰凉凉。好好的一条结实好看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我越看越气愤,双眼发红,骂道:“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啊,简直太丧心病狂,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不然我揍得他连爹妈儿崽都认不出来!”
“不是他,是他们。”他淡淡回答,“估计还在附近找我。”
我包扎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么猖狂?”我惊愕的同时,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躲在巷子里是吗?”
他不轻不重地颔首:“如果我没猜错,这片老城区通往外面的每一个出口,他们都布置了人。”
“还会守树……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守着来自杀的兔子什么的。”
“守株待兔。”
“对对,守株待兔,他们还会守株待兔。”我皱起眉头,这下可不太好办。我不知不觉加快了给他包扎的速度,“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看你也不像会挑事的人,怎么会得罪了这么狠的仇家?”
心下某个念头闪过,我抬起脸,狐疑地盯着他:“帅哥,你该不会是染指了□□大佬的女人吧?”
他呛咳一声:“我说过,我是良好市民。”
“也对。”我想了想,“就算真有什么仇怨,也应该是□□大佬的女人染指了你,□□大佬吃醋了,派人追杀你才对。”
我说着玩的,没想到他会回应:“这不合逻辑,既然是□□头目,身边的女人应该不止一个,犯不着追杀我。”
他这副认真推敲的样子让我觉得新鲜,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瞅了好一阵子,完了以后,竖起食指摇了摇,啧声道:“少年啊,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是面子问题,不能忍。”
“那好。”他说,“既然好面子,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追杀我?本来事情不说也没人知道,这样一闹,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绕来绕去的,让我有些晕,我捂住脑门,拨开混乱,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语言陷阱。
“不对,你挖坑给我跳。你一开始的论据就是错的,你说□□大佬的身边不止一个女人,人家怎么就不能只有一个女人了?说不定人家就是只有一个女人,是真爱,而这个真爱居然半路跟你跑了,□□大佬恨透你,所以要举着菜刀剁剁你,合情合理。”话说完我也包扎完了,给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好像没在听我讲话,低眸注视着手臂上我用丝巾帮他包扎出来的结,没头没尾地总结出一句:“思考果然是克服恐惧的最好方式。”
我抿了抿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