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天与心上人》十里菱歌

3、见面要紧

　　好吧，还是被他注意到了。从听到他讲杀手还在附近时起，我给他包扎的双手就控制不住有些颤抖，我努力压制，颤抖得也不是很明显，在这光线不好的巷子里，我以为他不会发现的。原来他愿意陪我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
　　我牵强地弯了弯嘴角，说：“你以为我是在害怕杀手？不是的，我都二十三岁了，什么大波大浪……啊呸。”我咳了两声，假装没发生过口误，续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只是……”
　　我的音量越消越小，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地夭折在了嘴里。
　　有些话，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去表达。
　　估计他会以为我只是在强撑着死要面子，温声安抚道：“你才二十三岁，还很年轻，遇上这种事情，害怕也很正常。”然而，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但是因为声线偏低偏冷，竟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宋小姐，抱歉把你卷了进来，脱险后我会对你进行补偿。”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就对了嘛，最起码要请我吃一顿饭……不，三顿才行。”打蛇随棍上，我趁机索要他的联系方式，“话说回来，你怎么称呼？可不可以把你手机……”
　　我的语句被他截断，他问：“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给我？”
　　我怔了怔，天，这个这个……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他问我要手机号码，是代表他对我也有那么点意思？这才是正常展开嘛，索要联系方式这种事哪有女方主动的道理？
　　我点头如捣蒜，热切地回答：“可以，当然可以，1380xx23xx8，你最好提早一天打给我，这样我就有时间先去一趟美容院，还可以买衣服，化妆，美甲，弄发型……但是你也千万不要因为没有提早一天说就不约我了，想约还是随时可以约的，见面要紧。”
　　“宋小姐。”
　　“嗯？”
　　“我是说手机，不是说手机号。”
　　“我的手机在打斗中掉了。”
　　“好吧。”
　　宋野火啊宋野火，你总是能不知羞耻地想太多。

　　我半死不活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按指纹解了锁递给他，强撑起一个难看的笑容，想着要怎样才能自然不做作地转移话题，想了半天，得出一句：“讲真，我挺佩服你的，杀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儿来，你还这么镇定，不错不错，这强大的心理素质简直可以上战场了。”
　　这话题转得实在有点儿硬，我不自在地拨了拨自个儿前额的刘海。
　　他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按下数字，期间分神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隐约看到他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淡淡笑意：“过誉了，不瞒你说，我原本还有些担心，直到遇到了宋小姐你。宋小姐身手不凡，又扬言要把歹徒打得连爹妈儿崽都认不出来，实在让我放心不少。”
　　他若有若无的浅笑让我神魂颠倒，他半真半假的夸奖让我飘飘欲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犯规的做法？这太不公平。
　　我抬起双手捂住眼睛，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地撇了撇嘴，说：“你别对我笑，你也别夸奖我，我的自我管控能力不算太好，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替你卖命的。”
　　透过手掌的指缝，我看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笑意倒是清晰许多。
　　我嗖地把手放下：“让你别笑你还笑，男人，你这是在玩火。”
　　他不再搭理我，拇指动了动按下呼叫键，把手机举到耳边，安静地等待对方接听。
　　我问：“你在报警吗？敌方有几个人你清楚吗？”
　　他答：“已知八个。”
　　他刚才的那句赞美即使不真，也成功让我的虚荣心冲上了天，我想了想，说：“八个不算多，姐打得过，要不你别报警了，警察叔叔也挺辛苦的，姐露一手英雄救美给你瞧瞧。”
　　他说：“都带了刀，砍刀。”
　　他询问地看着我。
　　我说：“看我干吗？报警啊！傻孩子，还愣着呢！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才是维护社会和平与正义的坚定力量，报警吧，快！”

　　打完110，他还拨了另外一通电话，听他讲话的语气，对方应该是他的助手之类。也许是有什么不能给我听见的内容，他全程都在讲德语。我在德国待过的时间不算长，德语只能听懂一些皮毛，再加上他一句话里掺杂了好几个专业名词，我更是没法听明白。他一边讲电话我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连猜带蒙的，得知大意是他身上带了什么值钱东西，某个犯罪团伙想要，于是发生了今夜的事。
　　我非常好奇他所说的那件值钱东西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他有意避开我讲德语，想必我就算冒犯地问，他也不会如实回答，我忍了忍，也就没问出口。
　　接下来的时间才是最刺激的，你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秒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敌人还是帮手。我把小和尚借给我的油纸伞从地上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雪，卷好，握在手里。我的棍法其实学得不精，只是如果对方有刀，我手里有一把雨伞去挡挡总好过赤手空拳。
　　我两手抓着油纸伞的一头，像握棒球棍一样把它握紧，猫着腰埋伏在巷子的拐角后，想着如果歹徒比警察先到达，我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啥都不说，先红红火火一棍子敲下去，让他们领略领略什么叫作“当头棒喝”。
　　阵势摆好了，我回眸看向四师兄，不知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他手臂上刀伤的缘故，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更显得一双眼眸漆黑深邃。
　　注意到我正在忧心忡忡地瞅着他，他轻声说了句“专心点”，走到我身旁站定，又说：“别怕，如果真的打起来，你躲到我身后就好。”
　　我的眼珠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仰望着他轮廓优美的侧脸，痴迷了一阵，才记得要回答他：“帅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姐会怕？姐纵横江湖十余年，与人交手无数次，无论是群架还是单挑，都从没试过躲在别人身后的。”
　　“你经常打架？”他微微拢起眉心，“宋小姐，你从事什么工作？”
　　这话问得，天，他该不会误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小太妹了吧？
　　我赶紧摇头澄清：“帅哥你千万别误会，虽然我打架、喝酒、烫头、搓麻将，但我发誓我的确是一个好女孩……”
　　突然就听到了脚步声，我的话语戛然而止。
　　有人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和他交换了一记目光，我双手握紧伞棍，举高，屏息凝神，专注地听着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二十米，十米，五米……我有些诧异，来人居然不止一个，从纷杂的脚步声判断，这支队伍少说也有五人。
　　我用口型问四师兄：“警察？”
　　他慎重地摇了摇头，否认。
　　我也不认为是警察，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走路会带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特性，虽然很难去描述出来是哪里不同，但只要专心去辨别，就会察觉那是不一样的，最起码，如果此刻是五个警察在行动，脚步声绝对不会这么不擅于隐藏。
　　不是警察，那就是歹徒了。人数为五，甚至更多，带刀，唔，有点儿难办。
　　武学里有一句话叫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古语里有一句话叫作“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两句话对现在的我来说很有参考意义。我目不转睛地盯紧路口，在第一道人影跨进我视野的刹那，沉气发力，雨伞立刻就要闪电霹雳地敲下去！
　　我自以为速度快，然而比我速度更快的，是四师兄的阻拦动作——
　　在我的伞头马上就要敲上对方脑袋的那一个瞬间，戒备在侧的四师兄忽然眼疾手快地伸手，于半空中牢牢握住了我的伞棍，阻止了它继续下落。
　　我错愕地眨了眨眼，听见四师兄似乎松了口气。
　　“没事了。”他低低地说，“是我的秘书。”
　　我双臂略有些僵硬地把举高的雨伞慢慢放下。
　　我也知道没事了，来的是一个漂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