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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我来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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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力神了,神了啊,竟能一眼看穿我的浓妆艳抹!
伪装被识破,无路可逃,也无处可躲,我只得悻怏怏地转身,摘下太阳眼镜,佯装出一副万分惊讶的样子。
“哎,这不是Vincent嘛,好巧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我站在第一级台阶上,加上高跟鞋的高度,刚好能和他的视线平齐。唔,他的身高目测至少得有一米八八,我仰望他比小时候更吃力了。
他眉心微皱,似乎有些不悦,没回答我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发怔地望着他,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朋友偶遇时问这句话,一般出于交际需要,而不是真的有兴趣弄懂对方在这里做什么。四师兄不是啰唆的人,看情况也不像在和我寒暄,短短时间内,他同一句话问了两遍,代表他确实把这当成了一个需要解答的问题看待。
可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他只是路过,为什么会想要知道我在这里干什么?
而且,听他的语气,貌似还有一丝丝质问的意味……
我欲言又止了老半天,终究还是无法当着他的面说出“我来相亲”这种大实话,眼神闪烁地望了好一会儿天空,才强装镇定地转向他,支支吾吾地打起擦边球:“我来这里见一位朋友。”
我以为这么说就能蒙混过关,谁知他好像一定要和我杠上:“嗯,那么,朋友呢?”他的语调平平淡淡,听不出明显喜怒。
“朋……朋友……”
我和他面对面站着,等高且平视,这是一种很对等的状态,他也没对我做什么,然而,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类人,天生自带魄力,只要他站在你面前,哪怕是一样的高度,你也会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是要矮上一截。
更别说我本来就挺心虚。
唉,怎么偏偏就让他撞见我出来相亲了呢?还是这样的卖相。
我头疼地想着,“朋友”了大半天,也“朋友”不出个所以然,一不小心就露了怯,讪讪地对他干笑。
和我们相隔了大约五六级台阶的宋君婷宋小姐看着四师兄,忽然就很热心地扬起微笑,帮我回答:“小姑娘是跑错餐厅了,这心得有多大,才能连相亲对象都弄错,还阴差阳错地陪这位徐先生吃了一顿相亲饭。”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徐总,“徐先生,你说你是不是挺冤枉?”徐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敢怒不敢言地望着我,没回应她。她耸肩笑了笑,继续说,“要不是我来了,恐怕这位小姐还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呢。”
所以说,做人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它就有可能成为你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人生污点。
四师兄朝他们扫去一眼,稍顿,问我:“你来这里相亲?”
我急忙紧张地否认:“不、不是的,我就只是来见一下……”
我的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盯着脚尖上的闪亮铆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嫌弃。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我茫然地抬起头,四师兄已经不再与我对峙,他后撤几步,拉开车门。
“宋宋,上车。”
我愣了两愣,口唇微张地傻傻望着他。
一愣是因为他叫我“宋宋”,二愣是因为他叫我上车。
叫我“宋宋”的人很多,自从我成功转型变回女装打扮后,但凡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友人,都会不约而同唤我一声“宋宋”。我曾经想不明白个中缘由,为表亲昵我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宋宋”二字而不是其他?抱着这个疑问和云叙环一提,遭到云叙环无情的反问:“叠字显得比较软妹啊,符合你现在改造过来的形象,难不成你更乐意被人叫作‘火火’或者‘野野’?”
一经对比,我才晓悟“宋宋”二字是多么的可爱可亲。
被人叫成“宋宋”其实是我进入大学以后的事情,那时我完完全全像个女孩子了,在那之前,对我的称呼可谓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大多是“火哥”“火爷”“老大”“大姐头”之类,满是刀光剑影的江湖气息,仿佛我是个什么□□少主,其实我只是个风纪委员。这般被人叫着一路走来,说变就变成软妹系的“宋宋”,我起初非常不习惯,好在经过大学这么多年,我听着听着也就顺耳了。
怎么也想不到,早已习惯的称呼,此时经四师兄的沉嗓喊出来,竟会让我如第一次听见的那般,石子入平湖,激起千层浪。他的嗓音那么低,那么醇,他叫我宋宋,比任何人叫得都要好听,都更要让人心神荡漾。
我抚着心口,神思飘飘然,而后才记起他还说了一句“上车”。
瞬间就悲从中来。
他都那么温和地喊我宋宋了,他都那么难得地邀请我上车了,可惜我……
我低着头,双手插衣兜,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石阶上的一颗小碎石,半晌,不情不愿地拒绝:“不能上车,我约了人,我还要去一趟岑溪公馆。”话说出口,语气里的沮丧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他眉心拢出轻微的褶痕,耐心地等待着我,落在我脸上的目光与其说是不悦,不如说是不解。
“还去岑溪公馆做什么?”他单手扶着车门,“我人都在这儿了。”
他在这儿,和我不用去岑溪公馆有什么关系?
我头也不抬,闷闷地说:“我要去见一位叫关峄的人,我答应了……”
心中猛地一阵激灵,我话音瞬间消掉,愣了半秒,抬起眼皮惊异地看着他。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在这儿,所以我不用再去岑溪公馆。他……他……脑壳后知后觉地劈进一个念头,我眼睛越睁越大。
不、会、吧?!
在我假睫毛都要瞪掉的震惊中,他缓缓开口,声线清冷:“宋宋,我是关峄。”
云叙环表妹送给她的这双鞋子质量不错,在我知晓真相,一时受惊,站不稳地往后踩了一步,忘了脚下是台阶时,高跟鞋的细跟重重地磕上台阶棱角,居然也没断,反倒是我足部一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去……
开玩笑,以我矫健的身手,难道我会这么轻易就摔倒吗?不会。
四师兄……也即是关峄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给我自救的机会,他眼疾手快地捞住了我的胳膊,车门正好开着,他随手一带,就把我塞进了副驾驶座里去。
等我的大脑稍微恢复一点自由思考能力,车子已经驶离薇洛妮克水上餐厅一段距离。银灰色豪华跑车在林间水泥路平稳地驰骋,总算开出了它该有的速度,车窗外郁郁苍苍的云杉树化作青翠的剪影飞快地掠过。
“安全带。”关峄目视前方,专注地开车。
我机械地应了一声“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捡起带子木讷地替自己系上,借低头去插锁扣的间隙,视线火速地从他身上溜过。
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四师兄……是大名鼎鼎的……关峄?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仿佛在我的世界中,一直都很虚无缥缈地存在着的四师兄突然就有了真实社会身份,还是这么出色的一个社会身份。关峄,君山的负责人,科研领域的奇才。最初那股震惊的劲头过去后,仔细想想,说意外也不算得很意外,他这样的人,合该是最优秀的。峄,听起来像一座高山,关峄这个名字很配他,搞科技发明这份职业也很配他。
明明不关我什么事,这一刻,我竟油然生出一丝丝虚荣的心情。
前面是一个Y字型分岔路口,车速均稳降下,专心开车的他分神看了我一眼,问:“在想什么?”
低沉的男嗓在有限的车内空间响起,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却伴随产生了一种近乎亲密的氛围,我的脸颊莫名燥热。摇下车窗,打开一条透气小缝,冬日的凉风飒飒地从车窗缝隙灌入,挟带着园子里好闻的冷杉气息,吹拂上我的脸,我感觉热意似乎消了一些。
我低眸玩着自个儿手腕上的金属手链,若无其事地开口:“在想一切都讲得通了啊。原来你是关峄,难怪那晚有杀手追你。那时我听你讲电话,你说他们想要你身上某样东西,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什么值钱的新发明之类吧?”
“你听得懂德语?”他转动方向盘,控制车子滑入左转道,不答反问。
我点头,据实回答:“我在德国待过半年,听得懂一些些简单的。”想起那晚他有意讲德语是为了回避我,我表示理解地说,“如果是什么不能对外透露的商业机密,你不用告诉我,没关系的。”
他停顿半秒,也不避讳,“是一个移动硬盘,里面有部分科研数据。”
“原来是这样……”
我不记得曾经在哪里听谁讲过,说君山科技目前的科研重心放在人工智能这一板块,旗下每个项目的含金量都极高,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也相当可观。金钱利益的驱动下,总有那么一些人想不劳而获,靠剽窃别人的科研成果来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