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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难评功过 ...

  •   这一夜可真是荒唐至极,像是做了一场梦结果醒来发现又是一场梦。
      陈时盯着天花板回想自己过去的那二十年人生——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儿,跌跌撞撞长成这么大一个人,前世居然会是个颇有名气的神仙?
      “你真的是个神仙吗?”
      陈时声音轻极了,几不可闻。大约是怕自己惊醒了自己:怕醒时自己还躺在孤儿院的门口。
      昆仑也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回答陈时,还是应该爬起来抹去他这一夜的记忆。按理说一个人已经活在今生,就不该再得知前世。
      可阎君说的那八字命格始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实在是做不到再继续当一个“神佛皆无情”的昆仑仙君。
      厚重的土地深处有什么在徘徊不去,昆仑轻轻地回应了陈时:“是,本君乃昆仑之灵,与昆仑仙山同名。”
      天边顿时隐隐响起了雷声,但今天乃是鬼门大开之日,若此刻降雷则必有无辜之魂遭殃。
      昆仑在心里冷笑一声,听那雷云闷响两声,便兀自散去了。
      “那柏总也是神仙吗?”
      “他是天地瑞兽白泽,算在我昆仑门下。”
      陈时就不再说话了,回想到这几天旧事上下整个奇怪的氛围,大概这一大公司里没几个是人。紧接着他又想到唐余,想起来面试那天秦叁失言喊她“小余仙子”,那大概也是个神仙了。
      这沉默的一段时间里陈时想了许多人,大有把他这一生遇到的人都回想一遍的架势。可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晚上,他根本就不会知道昆仑不是人。而如果不一个一个问昆仑的,陈时也真的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不是人。
      算了。
      分得清分不清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必要。
      “那我,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沉默半晌,陈时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昆仑却迟迟没有回答,可见有的人真是个探测器成精,雷点一踩一个准。
      夜里过于安静,陈时半天没等到答案,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了。
      如果这一觉醒来还是个梦,那他明天就先去旧事辞职然后去看心理医生。

      那厢有的人安详地躺在床上睡觉,这边有的人却要半夜蹲在房顶上吹风。
      这是个老式小区,夜半三更的每家每户都黑着灯。来来往往的鬼魂熙攘而过,唯独避开了小区深处的一栋楼。
      那楼顶站着两个人,一大一小正是阎君和严业。
      阎君没有穿那套面见昆仑的繁重礼服,另换了一套灰色的长袍。严业身上还是套着T恤,臭着一张脸蹲在屋顶上,显得像个木头桩子。
      然而木头桩子此刻气得要当场自燃了:“你不抓那个什么陈时就算了,还跟着我来人界干什么?”
      阎君答非所问:“说起来,你跟我有多久了?”
      “那谁知道?自从地府初建我就摆在你案桌上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木头桩子站起来抖抖腿,身上的T恤被一件黑色的直裾替代,上面绣着红色的繁杂花纹令人不能直视。此乃孽镜台法相,煞气四溢,这一个小区的鬼魂瞬间就跑空了。
      阎君抬起手放在严业的头顶,眼睛盯着这栋楼的某一层:“你今日不想让我跟着你来此处,无非是怕我将你跟着的那个老太太勾入地府罢了。”
      “阿业,你想渡她成仙吗?”
      严业也将目光投向他往日住的那层楼:“她平日行善无数,功德深厚,做个城隍也无可厚非。”
      “是吗?”阎君在面具后笑了笑,“那此刻你再看呢?”
      层层楼板此时在严业的眼中都化为虚无,他看见单老太太安详地躺在床上,周身不再有功德金光环绕,业障四溢煞气冲天。
      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的,那老太太床边还徘徊着三只恶鬼,青面獠牙模样可怖,嘴里时不时发出低吼。
      阎君手指其中一只个头大些的恶鬼:“这是她的丈夫”,复又点向另外两只,“那是她的两个儿子。”
      严业在这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他此刻法相现世,将四周的鬼都吓跑了。这区区三只恶鬼不惧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恶鬼寻仇。
      鬼是苦主,那仇人嘛······
      严业将目光转向单老太太。
      单如安静地躺在床上对这一切都不知道,她面容平静甚至有可能正在做一个美梦。一个亲手杀了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女人,往日里他却看不出她的业障满身。
      这是为什么?
      而那个陈时,业障冲天,地府却不抓此人。
      这又是为什么?
      “阿业,你对这位老太太的判词是什么?”阎君见他看清了屋中情形,收回手在屋顶坐下来。
      严业仍是面无表情,咬牙道:“业障缠身,难以抵功,当入地狱偿还罪孽。”
      “错了。”
      错了?
      这还是阎君第一次对严业说他判错了。可这不应该,俗话说“孽镜台前无好人”。任何罪孽在孽镜台前都无所遁形,既然他能看见,那就是确有其事,怎么可能会是错了?
      看着严业不解的神情,阎君手中幻化出一本册子来,翻到其中一页:“单家有女如,十四嫁与范家郎,育有二子一女。范家郎福贵,中年财散尽,贩人以为生。单如得知真相,劝而不得,怒而杀夫杀子。锒铛入狱二十年,终生孤苦行善。”
      “此女罪孽偿尽,心有大善,功德无量。寿终正寝后,升做地仙护一方安宁。”
      严业盯着阎君的面具没说话,他茫然地想,这人面具后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得意?还是失望?
      他仍然不太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时间过去了万万年,在他面前走过的鬼魂不知其数,每一桩罪都是货真价实。
      怎么从他有了灵智之后,就接连错得这么离谱?
      陈时如此,单如也如此。
      还是说,既然他是面镜子,就不该生有灵智?
      阎君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书册散去:“阿业,你在我案桌前摆了万万年,照过无数鬼魂,见过无数罪孽,已然够辛苦的了。缘何还要抢判官的活干?”
      是了,他只是一面镜子。
      寻常的镜子只能照见人皮,照不见人心;他孽镜台虽然独树一帜可见众生之罪,也不过只是一面镜子罢了。有罪是否要罚,本不是他的职责,他只要看此人是否有罪即可。
      冥府鬼官无数,大多都曾是人,尚且会判错案冤案。他一面镜子,抢这苦差事做什么?
      也无怪乎他过于倒霉,遇到的都是既有大罪孽也有大功德的家伙,判错也在常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手握阴阳册,坐在冥府之中便可知人平生事的。
      严业越想越委屈,半蹲下来,将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激他入世,故意激他心生豪志判人一生,又故意让他错判以知对错。
      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
      阎君失笑:“是我故意,对不住。你与单如,缘分未尽,且多待几天吧。”说完便就消失在黑夜中。
      严业气哼哼地从楼顶直接往下蹦,黑衣在半空中消散不见,露出里面那件印着黄毛耗子的T恤。他径直蹦进单老太太房里,在她床边踢了好几脚,嘴里嘟囔着:“快滚快滚,讨厌死了。”
      三只恶鬼被他就地踢散,小区外有几只鬼魂探头探脑张望了几眼,觉得危险的气息不在了,才又往自己家里方向飘。
      小区里渐渐重新热闹起来,严业躺回自己的小床上,装作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明天早上绝对不要再吃白粥水煮蛋了,要吃油条豆浆配小笼包!

      胡之卿拎着早餐站在陈时楼下的时候,心里正在疯狂辱骂白泽。什么样的上司才能干出,让通宵了一夜的员工去接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的实习生这种事?
      实习生没长腿?
      实习生比正经员工精贵?
      实习生是人,正经员工就不······
      草
      昆仑为什么也在???
      白泽,我*******的!
      胡之卿面无表情地和面无表情被陈时勉强抱着的昆仑对视,紧接着视线又落在昆仑光着的脚上。
      陈时觉得自家组长的脸有隐隐发绿的趋势,连忙开口道:“组长好,你怎么来了。”
      胡组长的视线又落在陈时身上,紧接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确定白泽是让他接陈时上班,丝毫没有提到昆仑的字眼。随即给白泽发了个比中指的表情包,然后立马把白泽拉黑了。
      “哈哈哈哈哈,早上好。我就住这附近,刚巧路过。一起去上班?”
      昆仑闻言本就没有表情地脸更加瘫了,默默转回身子,将头靠在陈时肩膀上不想面对这惨不忍睹的场面。
      陈时的表情也一眼难尽,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胡之卿立马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或者哪里漏了马脚。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陈时和昆仑,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但没有戳穿:“不过我没车,我们得走过去。你这一路抱着可能不太好走,我来背吧?”
      昆仑默默扶住了额头,干脆直接从陈时怀里下来,微微飘在空中:“他知道了。”
      知道了?
      胡之卿通宵一夜的脑子微微宕机了一瞬间,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微笑。
      陈时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地跟昆仑咬耳朵:“胡组长是什么神仙?”
      “青丘九尾狐。”
      “哇——”
      昆仑:“?”
      一只狐狸而已为什么要惊叹?
      胡之卿:“?”
      你俩当我不存在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难评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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