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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茶花 ...

  •   陈慈还在看着早就瞧不见江先生身影的远处,突然听到远远的一声“哎呦”。
      是樊玉。
      不阿有自己的那一套衣裳,听说是初代首领的好朋友给做的样本,很好看也很方便行动,大概除了王仙儿这种刁钻眼光看不上眼之外,大家都是很喜欢的。
      樊玉更是这样,他除了不阿的衣裳旁的衣裳一件没有,他的柜子里全是一模一样的一叠一叠的灰蓝色。
      他一头乱糟糟的,腰带都没有系好,衣服松松垮垮的,倒没有一副没睡醒样子。
      “什么情况!先生走了?”
      陈慈道:“叔父刚走,你再出来早一会儿还能见着。”他见樊玉额间空空的,又道:“樊哥的发带呢?第一次见你没戴着。”
      樊玉伸出左手,掌心上一个手掌宽的红发带,旧旧的,红色上映着白色小绒毛,是洗多了的缘故,“嗨,一醒就知道晚了点,我还有那个空去梳梳头?拿着就跑了,结果还是没见着江先生,唉……”
      王仙儿斜着眼道:“谁让你就知道睡睡睡,睡的跟……我叫了你二五八十遍,要不是枝枝不让我动手,你早醒了。”他总喜欢斜着眼绷着脸教训樊玉,生了股刻薄味儿。
      梁枝枝笑笑,脸颊陷进去一对小酒窝。
      樊玉摸摸头,嘟嘟囔囔:“大家都知道我睡觉有那么一点点的沉……”
      突然被王仙儿一声打断:“嚯!你可住嘴吧!”他皱着眉打量了打量樊玉,然后就拉着梁枝枝进门了。
      陈慈无奈笑笑:“樊哥总是睡的太香,打扰不得。”
      樊玉朝着王仙儿的背影撇撇嘴,然后抬起手来把头发扎起来,他的头发并不长,披头散发也才到肩胛骨,扎个马尾不算很长,最后把那个旧旧的红发带穿过马尾底下绑在额头上,“啊,好遗憾啊,还寻思着问问他要不要做个糯糖糕吃,他在京师可爱吃这东西了,尤其是碧粳米做的糖糕,嘶!我还想着去给他鼓捣鼓捣点儿碧粳呢。”他一提起来这些东西就没个完没个了。
      陈慈道:“樊哥觉得想做就做吧,其实叔父他肯定爱吃的,这东西不是很甜吗。”
      樊玉笑道:“是啊是啊,先生就整一小孩儿一样,吵着闹着要吃糖,一顿不能少,还偏偏又还喜欢辣子,真的是。”
      楚也楚无应该也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也带上了一点点笑。
      江先生给大家一贯的形象都不那么严肃,笑嘻嘻调笑着,可是又强大的像个小太阳。
      此时在众人心中是个太阳的江先生正在跟觐每约定终点线。
      “先生就跑那么点儿吗,太短了!”
      “你还想多么远?我的小细作可不能给跑猛了,她可是我的小甜心儿。”
      觐每笑的还是很灿烂,“那成,我们就跑到那儿,一二三!”
      “唉唉唉!”
      那早上的天,蓝的就像掺了假,浑天颜色均均匀匀,蓝的恰恰好,少年露着大白牙,眯的看不见眼睛了,只能看见很长很密的睫毛,皮肤黑黑红红,头发剪的很短,乱糟糟散在脑袋后面。
      觐每身上带着来自草原自由的味道。
      “跑!”
      一棕一黑冲出去,奔跑在并不怎么宽敞的道儿上,挤挤歪歪。
      先到达那个事先规定的拐角的,不知道是谁,也无所谓是谁。
      江先生竟然意外的出了一身汗,有点儿想脱下那层厚厚的口罩子了。结果旁边的少年惊呼:“先生!看呐!!”
      这个万籁俱寂的季节,光秃秃的天地之间,映着蓝天的是一片矮矮的茶树跟藏在绿叶子间团团的小茶花。
      浓浓稠稠一片绿,之间混着嫩黄花蕊的小茶花,不太怎么能看见,细作咕噜噜打了个响鼻,好像她很喜欢。
      “呦,细作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儿啊,再怎么凶猛也会喜欢这种花儿草儿的。”觐每打笑着看向细作,细作也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
      江先生笑道:“哈哈哈哈,我家姑娘才不理你,还有啊,她该是看不见花儿的,大概是闻着味儿了?小细作呦~爱闻香香的啊。”他伏着身子撸撸她细腻的毛。
      觐每没有一次不被她“蔑视”,都习惯了:“这大小姐啥时候能睬理睬理我啊……”
      “下辈子吧。”
      “哼……”
      雁足后来跟上,他们三人三匹马,也没带什么太多行李,一人一个包袱装着几身衣服跟很多很多钱,江先生说了,咱们钱多,到了那儿该买什么买什么,所以今儿一大早把勤俭持家的陈慈收拾好的几个大包袱给拆拆捡捡只剩下了一个。
      陈慈小眼神儿还盯了江先生好久。
      幽怨怨的。
      雁足看着一小片小茶花不免还是喜欢的,小声说了句:“还挺好看。”
      细作有点儿不怎么老实,江先生正在紧着她的缰绳,“嘶……这怎么了,看着花儿就那么兴奋?”
      觐每幽幽说:“是闻到~”
      江先生笑道:“呦,让你拾了心里头去了,鬼机灵。”细作性子烈,摇摇马头,不太开心地一直在扭。
      雁足靠近,“怎么回事儿啊,反应这么激烈。”
      “发情了?”觐每根本就是下意识回答。
      “……”
      “……”
      雁足敲了敲觐每的头,“这几月份啊,你想什么呢……”
      觐每这才想起来雁足也跟着来了,一下子脸红了红。
      江先生没心思搭理他,细作很不老实,感觉这就要往那片茶叶跑去了。
      觐每道:“先生不如就让她跑吧,或许是还没撒够欢儿。”
      江先生正有此意,稍微稳稳身子然后松了松缰绳,夹了夹她的肚子,细作接着就叫了一声然后踢踏踏狂奔了。
      茶叶开的花很小,花期也短,味道也淡,可是动物的嗅觉总归比人要好上数倍的,细作跑在茶农留出来的小道上,然后慢慢停了,呆在茶叶丛中不走了。
      江先生好笑道:“你啊,也就我宠你,不然你这脾气早就让人另作他用了。”
      身后两人很快赶上来,觐每笑道:“果然是喜欢这小茶花的,都不走了。”
      雁足仔细看着茶叶里隐藏的小花骨朵儿,道:“我还是头一回见茶叶的花。”
      觐每看向雁足,收了收大咧咧:“我也是,不过我对这茶没什么考究,也以为茶叶是没有花的。”
      江先生看着白白的小茶花道:“它们花期这就要过了,看,都奄奄了,”他顿了顿,然后抬头往对面矮山上看,然后指指那片山道:“这片儿都是茶叶,那山上全是,但是只有这片小平地的茶叶开了花,应该是故意留着这块地让它们开,茶农都不会让茶叶树开花的,会影响采摘下来的茶叶的各方各面。”
      觐每觉得自家江先生又厉害了,“先生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雁足低头微微笑着,看向埋着口罩的江先生,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光看那眼睛里头都瞧得出来满满的小骄傲。
      “那可不是~你先生我啥啥都知道~”
      “哇哦!”
      细作往茶叶丛里拱了拱,一脸小骄傲的江先生差点没掉下马来,她使劲儿闻着小白茶花,江先生也学着使劲儿闻闻,愣是闻出个寂寞来。
      啥味没有。
      江先生摸摸马头,“好了好了,我还有事儿呢,咱不闻了呗,出发?”
      细作可听不懂他说了些啥,江先生自顾自说着然后拉着缰绳,她不太顺从可也没犟。
      觐每又后知后觉:“啊!先生我们这回办的事是不挺急的?”
      “还行。”
      “那先生跟郊游一样。”
      江先生笑笑:“不耽搁的。”
      雁足一直觉得自家先生太过于游刃有余,任何事任何人都没办法让他放下那个轻轻松松的表面功夫来,“先生,此事当真不急?”
      细作已经慢慢往前走了,江先生一直手往下拉了拉口罩子,露出来鼻尖,“急也好慢也好,事已至此我们捍不动,能做的事很少但是还是有的,不妨慢慢思考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然后责其所难。”
      “千万别只看见表面跟这时候困苦的处境,往以前想,往容易里想去解决难点,追溯着细节,不可慌张哦。”
      雁足道:“是。”
      觐每觉得自家先生伟人了。
      “先生你真的好厉害啊!”
      江先生笑道:“快走吧,等事儿都过去了那我说的这些大道理就是狗屁不如了,快走!”
      细作是一匹黑马,另两头是颜色相近的棕马,江先生觉得穿深色衣裳会暖和,所以一身黑乎乎,只有棉帽子跟口罩的布是白色的,一马一人就像融在一块儿。
      觐每还是不时地瞟向他雁足姐那儿,差点没骑了沟里。
      过了一些不适合快马的路之后,到了平地三人都加速往前冲。
      冢蜀离着京师还算有些距离,毕竟分了南北方,气候都不怎么一样。
      现在十一月中旬,越往北走就会越冷,刀子划着脸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三人跑了四天,第五天中午才进了京师城门,检查进出城门的士兵里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熟人。
      当然,“认亲”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认。
      江先生牵着细作,故意松了松手,细作踢踢踏踏不怎么老实,吸引了一些士兵,雁足趁这个机会靠近了那人说了声“牡丹山找我们”。
      觐每还本本分分在那儿假装安慰大小姐,然后江先生笑着说对不住对不住,几人才进了城。
      牡丹山是座平平无奇的小客栈,老板是一位昌平人,昌平是秦州北边满是雪山的国家,并不属于秦州的附属,但是昌平却寻求着秦州的庇护,大概九年前昌平长公主来秦州和亲,嫁的人正是当时秦州的太子殿下,现在的秦泱帝魏责。
      当时的太子太子妃之间的故事还是一段爱情佳话,可惜几年后东宫生了一场大火,太子妃葬身于此,魏责之后登基为帝,百官瞧着他都瘦了许多许多。
      称帝霸主天下,后宫的佳丽就不可少,现在那个小情种已经学会怎么稳住自己的江山秀丽了,当然,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也在选妃中至关重要。
      在那个位子,有很多很多事不是你想不想就可以的,君王的肩膀上挑着的是整个天下,就算秦州强国富盛也不可以由着自己的喜欢自己的爱来。
      牡丹山老板的名字谁都不知道,只知道姓孟,所以大家都叫他孟老板。
      江先生经常来这儿吃一种甜品,只为了那菜单上的唯一的一种甜品,他经常往这东南角的小客栈来。
      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不阿的首领。
      三人来到牡丹山,里头的装潢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点时间的沉淀,这个小客栈竟也是屹立多年了,有了些好久不见的意味。
      孟老板一打眼儿就认出来是江先生,“叶毓。”
      孟老板只叫江先生原来的名字。
      雁足跟觐每并不认得孟老板,但是以前听自家江先生嘀咕过,说什么他那儿的浆皮奶香糕巴拉巴拉一堆推崇的话。
      其实就是掺了孟老板特质的糖浆,然后做出来的浆皮奶,再混在葡萄做的小糕点上,很好看又好吃。
      江先生不叫孟老板为孟老板:“老三儿。”
      孟老板长江先生几岁,称兄道弟江先生觉得生疏,知道他排行第三就顺着叫了他老三。
      只不过江先生的儿化音重的慌。
      孟老板急忙出来打量他,看他一身捂的严严实实,笑道:“你怎么回事儿,还是这么防着冬天,别屈着身子缩着脖子,硬挺起来吊着口精气神儿就不冷了。”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
      孟老板不会对江先生说好久不见。
      江先生道:“不成不成,你那是自我暗示自欺欺人自我催眠,冷就是冷,哪还能因为你硬挺着口精气神儿就不冷了,歪理。”
      孟老板笑的没了眼:“中,不跟你唠这些个,快快,吃点儿什么?”
      江先生觉得客栈里头比外头暖和好几分,舒坦地揣着手:“我今儿来要住个店,先不吃了,晚上!晚上我们喝一杯?”
      孟老板点点头:“好,那先给安排安排房间,是要三间上房?”
      “行,麻烦你了。”
      “没,你这跟我来虚的。”
      “形式。”
      “得,”孟老板叫了个伙计,“你带这三位去东边的上房去,给好生安排喽。”
      “得咧。”
      三人朝着孟老板点点头,然后就跟着那伙计上了楼,牡丹山只有二层,但角落里都很干净舒服,虽然客栈位置不够好,但生意还算过得去。
      江先生等伙计走了才对二人说:“一会儿赵衔来牡丹山你们好好接应,最好就呆在外头桌子上点盘花生米等着,我这就进宫。”
      “是!”“是!”
      江先生下了楼瞧见孟老板,笑着点头示意然后就出了牡丹山,细作还在外头拴着,她这几天跑的还是很累的,江先生都心疼了,摸摸她的鬃毛:“再等我一下午,然后养上个十天半个月,回回膘。”
      不阿首领都有一块进宫的令牌,江先生到了宫门下马,接下来的路得走。
      江先生不喜欢走路,很累。
      两边的青石砖垒的很高很高,挡住了快要正午的阳光,皇宫的风永远是冷的,不分春夏秋冬。
      宫墙冷灰,墙下有太多光照不进来的角落,这里没有过鲜活的生命。
      也或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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