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灯辞》辞绔

4、肆?醋意

　　后来两日，乐羲都在自己屋里，自知林祀与钟离督的事情他不好掺和，便也不再过问。
　　这日卯时，耳边忽而传来了叩门声，乐羲估摸着不是林祀便是钟离督，毕竟钟离暝是绝不会来此的。
　　推门而出，钟离督立于他面前，他正准备行礼，钟离督却是先他一步阻止了他。
　　“林祀他……喜欢什么？”
　　乐羲被他这么一问给问住了，实说他也不大清楚林祀的喜好，但转念又想，这太子殿下不是和林祀不和吗？怎么现在倒问起来他的喜好了？
　　乐羲再度看了看钟离督那充斥着期待的双眸，抿了抿嘴，尴尬笑道：“回太子殿下，小的也不曾知晓。”
　　钟离督满面失落，对着乐羲摆了摆手，缓步离开了，背影有些莫名的悲凉。
　　乐羲本想让他去直接问问林祀，但想着既然钟离督来找他，便是不愿去直面林祀。
　　他本是不想掺和二人之事，但是钟离督身为太子已经如此“不耻下问”，他便做个好人，寻思着这便去问问林祀的喜好。
　　方至马厩，便见着了林祀，他低着头，似乎很是不悦。
　　“林兄，可是有心事？”乐羲走上前去，嘘寒问暖时心中正寻思着如何发问。
　　林祀闻声看向了乐羲，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乐兄啊，我想我大概是脑子出了些问题……”林祀说到一半，又停下了，似乎不想细说。
　　乐羲的思路被打断了，同时又好奇起林祀欲说之事，便迫不及待地发了问：“不知林兄所愁何事？”
　　林祀撇了撇嘴，目光投向了别处，声音极小地说道：“那太子今日并未前来挑事……”他又停下了，似乎在组织下面将说的话。
　　“那是好事啊。”乐羲早猜到如此，要是钟离督找林祀挑事，今晨也不会得空来找他。
　　林祀摇了摇头，声音放得更低了：“我有些不习惯。”
　　乐羲愣住了，再细细分析一番后，面上展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两人怕不是着了魔，竟都是念起了对方，还当真是不“打”不相识。
　　恍惚间，乐羲想到了问林祀喜好的法子。
　　“林兄，不如……我亲自下厨为你做些吃食？”
　　林祀黯淡的眼眸突然绽放出光芒，他按耐不住激动，上前一步，忙问道：“乐兄准备做些什么？”
　　乐羲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心中暗笑：大鱼上钩了。
　　“不知林兄喜欢吃些什么。”
　　林祀摸了摸下巴，许久，他嘟囔道：“我也不大挑食，只是不喜留兰香。”
　　乐羲抿了抿唇，心中暗叫不妙，林祀这话说得对他意义不大，并未道出喜好，只道出厌恶。
　　“那便做一道冬瓜排骨汤吧。”乐羲语气中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无奈。
　　林祀忽然展了笑颜，道了一声“好”，便拉着乐羲准备出府。
　　乐羲忙拖住他，皱眉道：“出府需得同王爷说声，我去去便回。”说着，挣开了林祀抓住他手腕的手，转身便向大厅走去。
　　林祀看着他快步行走的背影，皱了皱眉，心中暗骂道：这个小正经，我们出府片刻又不会被发现，通知王爷反倒是惹他起疑心了。
　　钟离暝正坐在大厅内，翻阅着前些日子下人搬来的书籍。
　　轻微的脚步声并未让他有丝毫其他的动作，他依然是看着书，目光来回扫着，似乎很是入神。
　　乐羲先是抱拳行礼，随后才小声开口：“王爷，墨蛾欲同祭天外出片刻。”
　　钟离暝抬了抬眸，不紧不慢追问道：“所为何事？”
　　“采……采购。”乐羲见钟离暝表情如此严肃，心中不禁有些发怵。
　　“快去快回。”钟离暝丢下四字后便继续低头看书，再没看向乐羲那处。
　　乐羲再度抱了抱拳，轻声走了出去。
　　待声音远去，钟离暝方才直起身，眉头紧锁，又瞟了一眼书籍，一时没了读书的兴致，便将书重重阖起，拍到案上仿佛在泄气。
　　钟离暝也不知自己在生何人何事的气，只觉着心中不快。
　　乐羲走近大门，便见着了怨气四溢的林祀，心中有些莫名，便上前问道：“林兄这是在生谁的气？”
　　林祀眼底有些无奈，怨意自也褪了大半，他没好气道：“倒是没生谁的气，只是等待过久，有些无聊罢了。”他没有点明，却是加重了“等待过久”四字，显然是在暗示乐羲。
　　乐羲瞬间了然，林祀这是在怨自己丢下他一人在此等待。
　　“前去告知一声才会更加放心地出去，是吧，林兄？”乐羲说着，浅浅笑了笑。
　　林祀瞥了他一眼，转身朝向大门，才缓缓道了一声：“是啊。”语气及其别扭以及敷衍，随后，他便跨开步伐走出了大门。
　　乐羲立即跟上，恍然间，他竟觉着林祀同钟离督有几分相像，约莫是同样的孩子气。
　　街上店铺林立，两人也并非行家，便随便挑了一斤排骨七两冬瓜，又顺带了些许葱姜才回去。
　　还未至准备午膳的时候，厨房中只有一人在捆绑柴火。
　　林祀跑到那堆柴火旁，过了许久才拿起几根木条，走到乐羲面前，笑嘻嘻道：“乐兄，烧柴放心交给我，你只管去准备菜。”乐羲闻言点了点头。
　　一边忙活着烧柴，一边“咚咚咚”的剁着排骨，厨房中的气氛一下子浓了起来。
　　不一会，火便燃了起来，林祀唤着“墨蛾”，乐羲正好端着两个大瓷碗来了。
　　乐羲手执着水瓢，舀了几大勺水，泡去血水的排骨“叱”一声下锅，激起一小片水花。
　　煮了好一小会，乐羲用长勺撇去了浮沫，将碗底切段切片的葱姜丢入锅中，又煮了好些时候，大块的冬瓜才下了锅。
　　汤好时香气扑鼻，大多是排骨的鲜美味道。
　　乐羲见厨子们陆陆续续到了厨房，也自知不便久留，将两个瓷碗洗净，装上了汤，正好满当当两大碗。
　　林祀不知从何取来了一只小勺，抱起一个大瓷碗便是一顿风卷残云，见底了，他才缓缓嘟囔了一句：“乐兄似是忘了放盐。”
　　乐羲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少吃些盐也无大碍。”说着，他又看向了另一碗汤，心中思索着如何处理。
　　实说他并不觉着自己做的汤会好喝，毕竟他也是极少下厨房的人。
　　突然，两人身边出现了一道人影，两人看去，面上皆是惊恐——那人影竟是王爷。
　　乐羲本以为钟离暝来此有事，谁知他竟径直走向了那碗汤，从碗筷架上取下一个小汤匙，舀了一小口汤，放入口中。
　　乐羲看着这一场景可是汗毛倒竖，若是林祀称汤太淡他还可以胡邹糊弄过去，可如今这是王爷……
　　“本王觉着这汤味道正好。”说着，他看向了林祀，眼神诡异。
　　乐羲松了一口气，倒是换成林祀汗毛倒竖了。
　　“王……王爷，小的家乡口味重，这才错怪了乐兄。”
　　乐羲心中暗笑，他清楚林祀这话是胡邹的，为的是讨王爷欢心，毕竟钟离暝可是这王府的天。
　　钟离暝心情大好，不禁笑了笑，不过眨眼间又敛了笑容，还是平日那般面如冰霜。
　　钟离暝唤来了下人，命他们将汤送至他的房间，便再度与两人擦肩而过。
　　乐羲正愣神，林祀突然抓住了他的臂膀，还有些颤抖。
　　“可吓死我了，这堂堂王爷怎么神出鬼没的。”林祀见钟离暝走远了忍不住嚷上两句。
　　乐羲回了神，浅笑道：“林兄可莫要在此多言，说不定王爷又神出鬼没了。”
　　他这句讲得轻巧，倒是吓得林祀一激灵，忙向四周望了望，确认确实无人后才松了手，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乐羲又细细想了想林祀方才的回答，觉着还是有半分可信，便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厨房，向着钟离督的客房走去。
　　房里无人，乐羲便寻来一张小凳便坐了下来，心想钟离督应当是去用午膳了，估摸着稍后便会回来。
　　坐了好一会，乐羲又起身，在房内转悠。
　　窗前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这位太子殿下是丝毫不留恋皇宫的生活，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内心感慨了片刻，便闻得耳畔有脚步声。
　　乐羲心想着应当是钟离督归来了，便快步迎了上去，刚推门，门外之人便冲上前来，乐羲自然是重心不稳，倒在了那人怀里，幸好那人没被乐羲扑得重心不稳。
　　乐羲忙推开那人，向后退了两步，“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墨蛾不慎冲撞了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恕罪。”说着，双手交叠放在地上，额头贴着手背，迟迟不敢动弹。
　　片刻寂静后，那人上前了一步走入了房间。
　　又是许久，那人方才轻启薄唇：“太子？”
　　乐羲闻声，觉着这声音很是耳熟，绝不是钟离督，而是……王爷！
　　他猛地抬头，便对上了钟离暝可怖的眼神，一时表情凝固在脸上。
　　“王……王爷……”
　　“本王该说的早说过了，墨蛾你却是一犯再犯！在大厅前跪三天三夜，好好反省！”
　　乐羲从未见过钟离暝这般愤怒，自是不敢顶撞，乖乖地走向了大厅，跪在了大厅前的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