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在侧》右点二十

66、第 66 章

　　尹继山有些吃力地抱起唐恬的身子，他咬紧嘴唇不肯松手，上天不会这么残忍，好不容易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不过短短几分钟，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夺走，他不肯，也不甘心认命。他尹继山要是逆来顺受，早就没命活到今天，唐恬是他的女人，就算逆天改命，被千夫所指，他也要把她留住。
　　“快一点！”
　　司机被催得猛踩油门，尹继山紧紧抱住唐恬，他的眼睛黏在她脸上，观察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那微弱的呼吸突然就从手底溜走。
　　突然唐恬蹙起眉头，不舒服地扭动起身体，尹继山立刻紧张起来：“恬恬，我在。”
　　他把耳朵凑到唐恬唇边，却只听到她模模糊糊地发出细微的声音，他又急又怕：“你说什么？”
　　“我……我疼……”
　　“疼，哪里疼？”
　　但是唐恬处于半梦半醒的昏迷状态，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她的眉头皱的死紧，张开嘴巴边胡乱叫着疼边大口喘气。
　　唐恬的双腿就放在尹继山膝边，此刻已经肿了一圈，他一直看着她的脸，没有注意到她的大腿内侧有条红色的线正慢慢流下来，此刻低头一看真是触目惊心，他的手指沾到了血，不由大骇：“怎么突然流血了？”
　　唐恬痛得五官缩成一团，忍不住轻声叫起来，尹继山止不住她身下流出的鲜血，失去唐恬和孩子的恐惧让他头皮发麻，几乎丧失理智地大叫道：“再快一点，快啊！”
　　司机也是一脑门的汗，要是唐恬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尹继山绝对会找他的麻烦，他从后视镜里仓促瞄了一眼后头的情况，道：“尹先生您别担心，夫人这是快要生了，我老婆生过孩子，所以我知道一点。”
　　“秦风那边怎么样？”
　　“医院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到。”
　　尹继山咬咬牙，只能默默祈祷唐恬千万不要出事，他摸着她的后背，只希望能减轻一点她的痛苦，此刻他恨不得所有曾加诸于唐恬身上的折磨都反噬到自己身上，也好过眼睁睁地看她遭罪。
　　轿车一路风驰电掣，尹继山只觉得如在梦中，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去想，对命运这种东西他从来轻贱，命要他死他偏要跟命斗，天要他亡他便要把天踩在脚下，可这一刻他无助到害怕，害怕这只无形的手要把所有鲜妍美丽从他生命中夺走，如果唐恬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他愿从此虔诚。
　　他愿意为了她永远虔诚。
　　“恬恬，我后悔了，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杀了Leon，如果没有他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的眼中渐渐满是悔意，“他就像个永远无法跨越的阴影，让你恨我，永远恨我。”
　　唐恬微微摇头，她断断续续道：“我不恨你……”
　　车子“嘎”地停在医院门前，秦风早领了一班医生护士翘首以盼，尹继山一秒钟也不敢多耽搁，抱起唐恬就冲下车。
　　深夜的医院灯火通明，唐恬被匆匆推向手术室，尹继山低下身子迈步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手术室门前，医生做了个阻拦的手势，道：“家属请在门外等候。”
　　尹继山的喉咙动了一下，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被唐恬紧紧攥住，他俯下身：“恬恬别怕，我一直在。”
　　“尹继山，”她依旧不肯松手，头发被汗濡湿发丝胡乱贴在脸上，唐恬气若游丝：“我会不会死？”
　　“胡说，你当然不会死，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可是我觉得很不好……”
　　“不会的不会的，”他柔声安慰，“你一直是最勇敢的，天不怕地不怕，你还要留着命跟我斗呢。”
　　她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又摇摇头：“我累了，斗不下去了。”
　　“恬恬，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我喜欢你，别丢下我……”
　　尹继山的眼睛红红的，难得的卸下所有冷硬，茫然若失仿佛一个小孩子：“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
　　他毫不犹豫：“真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要什么，”她努力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却目光灼灼：“关闭实验室，把那些人放了，就当是行善积福洗脱罪孽，哪怕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孩子，求求你为他积点德，我遭的罪已经够多了，难道你不怕再这样下去报应到孩子身上吗？”
　　“报应到孩子身上……”
　　尹继山愣在当地，一阵凉嗖嗖的夜风拂过后背，他紧紧反握住唐恬的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以后都好好过日子，绝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到伤害。”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唐恬疲惫地闭上眼睛，腹中绞痛让她再也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慢慢松开手指放下尹继山的手。
　　医生委婉地上前催促：“先生，我们要快点进去了，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钟风险。”
　　尹继山看着一堆医生护士簇拥着唐恬进了手术室，她的轮廓渐渐被大片的白色淹没，他不知道唐恬还能不能听见他的话，大声喊道：“唐恬，你给我好好活下去，如果你这次又不信守承诺，我就把所有的货全除掉，你听见没有！”
　　手术室沉重的大门在眼前慢慢关闭，尹继山靠着墙壁缓缓跌坐下去，全身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到湿透，他此时才感觉到手脚麻木，面庞一片冰凉。
　　秦风以为自己看错了，尹继山手心的不光是汗，还有那些晶莹的东西，是眼泪吗？他从来没有见尹先生哭过，更别提这样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样子。
　　“尹先生，唐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尹继山放空地坐在地上，手指揉了揉眼角：“你见到易阳了？”
　　“是。”
　　秦风有些诧异，这样大悲大喜之后，尹先生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个人来。
　　“他就是唐恬当初在德国帮过的小子？”
　　“是，可是他溜走之后，我们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给我找，”尹继山烦躁地支住额头，一扫眼中担忧的疲色，凶戾地扯起嘴角：“不管我的女人和孩子有没有事，我都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他抬起头，那眼神冷得让秦风心头一颤。

　　吴宇杰趴在办公桌上，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警局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稀稀疏疏亮着几点惨淡的白光，他承认自己开始有些动摇。
　　当初徐润泽拿着满满的证据来寻求帮助，他没有做过多考虑就答应下来，甚至对唐恬和易阳都给予了高度的信任，可是他现在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两个月了，唐恬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易阳倒是完全处于警方的控制中，每天都在监视尹继山的行踪，徐润泽的实验室方面也毫无动静，据说尹继山已经很久没有踏进实验室的大门，每天都在公司和别墅之间两点一线，更是对唐恬寸步不离。
　　也许她只是找不到机会，也许是尹继山过于固执，也许是……吴宇杰摇摇头，他虽然很想为唐恬开脱，但是作为一名警察，他的职业素养告诉自己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徐润泽一再跟自己保证，唐恬绝对不会被尹继山感动转而投向对方的怀抱，但吴宇杰还是颇有顾虑。
　　他不应该再这样漫步目的地等下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吴宇杰的心脏狂跳起来，是跟易阳一起追踪尹继山的小钱，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吴警官，我是小钱。”
　　“有什么线索吗？”
　　“易阳接到了唐小姐的暗号，尹继山现在出门去了实验室。”
　　“真的？”吴宇杰一惊，“她确定吗？”
　　“唐小姐发完消息就关闭了设备，我们联系不上她。”
　　小钱带了几分疑惑问道：“吴队，我不明白，尹继山如果要放弃实验室，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冒险再进去一次？”
　　“因为他要拿走氯非他汀的技术核心，他愿意放弃今后的研发，不代表对过往的所作所为认罪伏法，他要销毁证据。”
　　吴宇杰打开电脑，调出小钱共享的追踪画面，尹继山的方位是一颗红点，正在向尹氏实验室的方位迅速移动着。他当机立断，这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着的只有一次的机会，能否彻底揭开尹继山的邪恶面纱就在今晚。
　　吴宇杰立刻联系了行动小组，为了这一刻所有人已经精心部署准备了很久，所以不过十分钟时间，一张细密的罗网就已经全部张开，无数双眼睛盯着那辆在无边夜色里穿行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