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在侧》右点二十

65、第 65 章

　　猗园别墅里黑漆漆的，只有二楼一个房间亮着暖暖的灯光。
　　尹继山坐在一片温馨可爱的婴儿装饰中，他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精心为还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这个孩子一出世就可以享受到最好的照顾和关爱，他要把自己小时候没有得到过的疼爱统统给孩子，他知道唐恬对自己没有她说的那么全心全意，但是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尹继山看到了希望，就算唐恬心里有再多的芥蒂，她到底是个母亲，看在孩子的面上，时间一长她总会对自己有几分真情。他珍视这个孩子，甚至将未来美好生活的期望寄托于此，可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生生把他心尖上的人抢走。
　　易阳，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尹继山捏紧拳头，这个人聪明得紧，居然骗过秦风的眼睛，从那么多人手下溜走，唐恬落入他的手里，又怎么能够全身而退？
　　他会怎么对待唐恬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尹继山的胸口胀胀地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十足的嘲讽，他空有钱财权势，却如此无能为力。
　　尹继山慢慢站起来茫然环视四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唐恬嘻嘻哈哈的说笑，也听不到她抱怨着怀孕的辛苦和劳累，这房子空空荡荡，安静到没有人气，像极了他还没有遇到唐恬之前的样子，冷漠地让人想逃，可是这一次他却舍不得离开这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在奢望也许什么时候唐恬就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所以就像她还在的时候那样，他会一直等。
　　尹继山叹了口气，今晚她应该是不回来了。
　　明天，明天他就到警局去，哪怕动用所有力量，哪怕冒着尹氏的秘密被翻个底朝天的危险，也要找到这个叫易阳的人，他的妻子和孩子不能再跟别人待在一起，如果今后的日子里没有他们的陪伴，所谓的尹氏帝国还有什么意义？
　　他关了灯向楼下走去，唯一的光源熄灭之后整栋别墅都陷入黑暗，佣人们知道尹先生心情极差，不喜欢看见亮光，所以只好都立在黑暗之中伺候着。
　　尹继山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地走，突然听到寂静被打破，门口传来喧闹争吵的声音。他本能地皱起眉头，没有人敢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放肆，这段时间所有人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生怕惹晦气，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居然在私邸门口闹起来。
　　他阔步走去，借着月色只看见几个佣人围着一个人在说着什么。
　　尹继山顺手打开了灯，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之后，全身的热血在刹那间涌上了头顶，他想不出生平还有哪一个瞬间值得如此欢悦，那是最珍爱的宝物失而复得之后的狂喜，唐恬的四肢变得圆润，脸上是满满的仓皇和慵倦，她用手支着腰，脸红气喘地跟佣人们争辩者：“尹继山是不是在家，我要见他，我真的认识他！”
　　佣人好生为难：“尹先生心情不好，不见外人……”
　　“我是外人？”唐恬竖起眉毛，“你是不是新来的？”
　　她说对了，这几个佣人确实是新来的，唐恬失踪以后，尹继山看见昔日一起生活的老面孔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往事，为了避免伤心，他把别墅里的佣人换了个遍，可谁想得到她的气息依旧萦绕不去，唐恬的影子深深根植在他心里，又怎么能怪得到别人。
　　“他是新来的。”
　　尹继山蓦地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从门内走出来，唐恬抬起头，远远对上他的目光。
　　就这一眼，他们都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太久。
　　只是看见他，唐恬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下来，她从没发觉自己这么爱哭，但只要跟尹继山在一起，她的眼泪就特别多，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过来，故作冷静的眼神下是藏不住的激动。
　　唐恬红着眼睛，道：“尹继山，我回来了。”
　　她为什么会回来，易阳怎么抓走她，她又是怎么逃脱易阳的控制的，或者说她这次回来又会不会是为了什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尹继山很难不多想，即使是在这种两情缱绻的时刻，但他很快打散脑海中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把拥住唐恬，不停重复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前的唐恬是真实的，她的呼吸她的眼泪都触手可及，其余的东西还重要吗？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跟彻底失踪毫无消息比又算得了什么？
　　唐恬伏在他的肩头，泪水打湿他的衣衫：“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他一阵心痛，“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快要疯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找你，可是却眼睁睁看着易阳那小子溜走……”
　　“易阳？抓我的人叫易阳？”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唐恬无力地摇摇头：“他把我的眼睛蒙住，我看不见他的长相，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尹继山的拇指拂过她的面颊，低头看看她的肚子：“他有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他……”
　　唐恬若有所思，目光有一瞬间的游离，尹继山呼吸一滞，生怕听到让自己承受不了的话，忙阻止道：“算了，我不问，你也不必说。”
　　他的胸膛被软软地捶了一拳，唐恬嗔道：“你想什么呢，我这么大的肚子能做什么？”
　　“我只是担心孩子……”
　　尹继山一惊，他只顾着沉浸在唐恬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满心满眼都是她含情脉脉的眼睛，竟然没有顾得上注意到唐恬的手臂和腿上有几道紫红的划痕，血珠凝成红褐色的痂，她的衣衫皱皱巴巴，除了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之外满脸疲色，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他连忙扶住她的手臂，追问道：“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伤了你？”
　　“他为了防止我逃跑，不在家的时候就给我注射药物，我昏昏沉沉没了力气自然没办法逃跑，可是我不甘心就这么被软禁着，所以趁他不注意偷偷往药物里掺了水，这才找到机会跑出来，可我实在担心，”她把手搭在肚子上，“这些东西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可恶！”
　　尹继山越听越胆战心惊，他手上沾过不少人的血泪，尹氏实验室里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上演过多少次，可是让唐恬这么有气无力地说出来，他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炸雷一样在耳朵里崩开，那个该死的易阳，他怎么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对待唐恬？
　　唐恬半阖着眼皮，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上来，她梦呓道：“尹继山，我好困。”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徐润泽注射的剂量确实不小，这一路上提心吊胆，想象着种种跟尹继山见面的可能，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甚至连药效都盖了过去，可当她真的对上尹继山的目光，任何事先设计好的场景统统都忘记了，他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想念，唐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放下来，那是从未有过的安稳和放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恬恬，你没事吧，看着我！”
　　尹继山焦急地拍拍她的脸，唐恬的眼睛已经彻底闭上了，只能神智不清地喃喃：“我想睡了……”
　　“别睡，你看看我！”
　　唐恬唇边慢慢浮起笑容，她觉得自己全身泡在暖洋洋的温水里，尹继山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这一切都让她舒服地不想睁开眼睛，像一只缩进壳里的乌龟，如果就这样一辈子睡过去，那就可以不用面对尹继山今后痛彻心扉的失望眼神，也不必在自我救赎和彻底沉沦之间痛苦挣扎，就这一刻，她想要放空自己，放过自己，哪怕很可悲，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有一点点喜欢上尹继山了。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声音细若蚊蝇：“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唐恬发不出声音，她直直栽倒下去，尹继山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额上青筋暴起，吓出一头汗珠，无所顾忌地喊着：“备车，去医院！”
　　“尹先生，您不是从来不去医院……”
　　“别他妈废话，去医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