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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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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梯对面有着W城最大的剧院,隔着剧院广场不远,紧挨着跨江大桥的地方有一栋平平无奇的高楼大厦,那就是协管会在W城的总部驻地。
此时,天上的云和空中的雨,将夜晚城市的灯光混成湿哒哒的暗沉的色彩。
无数的妖气凝结到一起,已经失去了原先五彩斑斓的梦幻色彩,只剩下连凡人都可以看见的黑如浓墨的庞大妖云。
雷电如蛇般在云中乱窜,映照出扭曲的云朵形状。
方芸被这不间断的雷鸣声扰得睡不着觉,披着绒毯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江对面闪烁着璀璨灯光的十八梯。
就在这样一片湿淋淋黑沉沉的夜里,一抹鲜艳的红色从剧院广场那边缓慢地移到了近处。
那是谁?
她为什么要走在这样糟糕的雨夜里?
方芸不由想要趴到玻璃窗上去看,可她的行动马上就被一连串急促地敲门声打断。
她转过头去,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将她簇拥到最中间,然后强制性地把她带离了这个房间。
方芸心里莫名其妙地牵挂着高楼之下的那抹红色,她最后一眼望向大厦下面的那抹红色时,只看见另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如鱼儿入水般哗啦啦地出现,将红色团团围在了最中间。
大厦下方的广场上,谢澄看了看周围穿着雨衣围住她的士兵们,又看向眼前一起打着一把黑伞的两个男人,默默地抽了下嘴角。
她心里暗自嘀咕了句“直男”,道:“何会长,甄处长,真高兴能再次见到您二位。”
“这可算不得什么高兴的事情。”甄勤业笑嘻嘻道,“哪阵风儿把您给吹到这地儿来了?这紧要关头人多眼杂,要有人看见您到人类地盘来,可就掰扯不清了。”
谢澄道:“怎么会呢?人类到人类的地盘去,有什么需要掰扯的地方吗?”
何有生沉声道:“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谢澄低低笑了:“三太子前天去了崖山一趟,局势已定,再有什么谣言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她靠近两人:“所以我很放心来见母亲——不过我感觉得到,你们把她藏起来了。”
甄勤业看向何有生,何有生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围坐一团的士兵们沉默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谢澄顺着人群走进了协管会里面,何有生领着她在大厦内左拐右拐,到了一处装饰古典的会客厅。
穿着旗袍的女人等谢澄坐下便提着一杆长嘴茶壶过来,清亮的茶水落入白瓷茶碗中,荡起几圈涟漪。
甄勤业自动离开这里,只剩何有生坐在她的身侧。
“方夫人的精神不是很稳定,我们的心理专家说她情绪很容易低落,饮食睡眠紊乱,长期梦魇,偶尔还伴有歇斯底里的征兆,是轻微抑郁症的表现。”
谢澄沾着茶碗里的茶水甩着玩儿:“她以前产后抑郁严重,曾经几次三番想着杀了三太子,本来一个凡人想伤堂堂龙族是一件很异想天开的事,但可笑的是,孩子对母亲总是孺慕仰赖的,所以母亲靠着我,有了不少依仗——你以为三太子之前半年怎么消失不见了?就是她拿着龙王的刀捅到了三太子的身上。”
“母亲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然龙王很久前也不会消了她的记忆直接放她走。”
何有生端茶的手顿了顿,他直觉谢澄的话有些怪异,好像把三太子和现在的她看做了两个人,但细思隔墙有耳的道理,又觉得三太子只是谨慎了一些。
他道:“您今天兴致不错。”
“任何一个已经确定己方胜利在望的人兴致都会不错。”谢澄意有所指,“猜一猜,明天会有几个人敢站出来指着三太子的脸说他不配为帝?”
“没有人。”何有生沉声道。
这几乎就是他们不敢因为通法大师身死而向敖澄发难的原因。
他们需要敖澄的友谊,需要未来妖帝的合作。
索性佛门怨言不深,似乎并没有要为通法大师之死报仇的想法,倒是道门这几日有些躁动,底下风起云涌,好似要生出什么事来。
但协管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闲事了。
局势已定,敖澄登帝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们现在必须紧抓手里唯一的把柄,警惕敖澄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这个把柄很大,且致命,但他们手里只有一个记忆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方芸和一个不知为什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虞小树。
两个证据都不能捶死敖澄的血统,这是他们最大的隐患。
正在这时,大厦忽然晃了一下,混着雷鸣,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响动,何有生耳朵一动,灵敏的听力似乎听到了什么,面色微沉,迅速地站了起来。
谢澄如今这幅人偶虽然五官俱全,其实五感皆废,全靠人偶内部的灵力运转支撑才勉勉强强能看个东西听个声儿,是以反应缓慢,何有生都站起来了,才模糊感知到有什么人正靠着蛮力直接从大厦高层那里一层层往下面边砸地板边跳。
哪来的狼人到这儿来极限蹦极?她想,平白扰了刚刚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紧张氛围。
然后天花板便嘭的一声破了个大洞,满室烟尘灰烬和石头块,还有灵阵被人强破后慢半拍消散的萤光。
何有生速度极快的躲过了突如其来地“袭击”,唯独谢澄傻愣愣站在原地,被一块脸盆大小的水泥块当头砸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人偶躯体没事,水泥块碎成了渣渣。
顺着楼层中间的洞往下看的人目光震惊,始作俑者则是在看到谢澄的下一秒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大佬!”
虞小树此时怀中竟还护着一个人,烟灰散尽,那人抬头,露出了方芸茫然无措的脸。
谢澄嘴唇一抖,很想来一句“善待孕妇”,她未来的躯体可就靠方芸孕养了——但这话不能随便说
虞小树小碎步哒哒哒,像倦鸟还巢一样,拉着方芸迫不及待地躲到了她身后。
原本心照不宣去请方芸过来的甄勤业从天花板上的大洞中探出来,他尴尬地笑了笑,带着一群士兵像下饺子一样哗啦啦地落下来,齐刷刷站到了何有生背后。
何有生道:“三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气氛剑拔弩张,好像谢澄已经图穷匕见,准备过河拆桥,直接抢走方芸了一样。
谢澄有点儿茫然了,这剧本跟她写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虞小树这人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她是不想和协管会合作了,但方芸还得待在协管会受人类保护呢!
但是谢澄看了看现在的气氛,觉得自己说什么恐怕都晚了,要是说得不符合人设,协管会这边指不定还要怀疑她的用意。
既然这样的话,顺势而为也不是不可以。
谢澄挑眉,道:“三太子的意思,我一介人类又怎么知道呢?”
何有生心里咯噔一下,他生出了某种猜测,却又没有证据,稍一思索,他身后的士兵就像是得到了某个指令一样,抄起拳头齐刷刷地朝前扑去。
谢澄早已蓄势待发,伸手从虚空中抽出小号的蛇骨鞭就将扑到最前的士兵们甩飞。
她现在浑身灵力都拿来支撑人偶的运作了,人偶本身除了佛门至宝和她自己自带的功德以外,没有半分多余的力气,而功德这东西的由来又不好解释,所以只能依靠重明蛇鞭进行护卫。
好在蛇王生前威武,死后也厉害不减,谢澄运转蛇骨鞭如臂挥使,苍白色的长骨汇出密密麻麻的鞭影,将来自士兵们的攻击防御的滴水不漏。
但到底这具人偶本身没什么实力,且谢澄一方面要维持人偶的正常运转,一方面又要保护好身后的两个人,另一方面还要控制蛇骨鞭防御,没一会儿就有些精力不济。
正好这时候房间内又涌入了一些人。
这些人高矮胖瘦皆有,各穿着佛道两门的衣服,他们一进来便祭出各色的法器符箓,甚至还有功德金光。
各色灵力狂暴地混在一起,轰的一声将四周的墙壁窗户都炸裂开来。
倾盆的雨水顺着窗户倒灌进来,谢澄看向窗外黑漆漆地天色。
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间里,大多数人其实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指不定再大的动静都敲不醒他们,但总有个别夜猫子坚持不睡,试图修仙。
何有生只见对面的人微微牵起了一个微笑,下一秒,谢澄手中的长鞭便脱手而出,迅速抽长胀大。
整栋建筑都被这巨大的蛇骨挤压损毁成了危楼,所有人不得不第一时间使出各种手段飞到空中。
无数的士兵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人人手里拿着一根长绳,准确地甩出拉住即将倒塌的半截大厦。
何有生被甄勤业拉住,吊在一把飞空的匕首上,雨水泼了他满头满脸,但他仍然在嘶声大吼:“天道大誓尚在,你是要重现先妖帝之死吗!”
妖族先帝,正是死于天道大誓的压制。
谢澄道:“天道大誓禁的是妖,关我什么事呢?”
“啊,我知道了——你们难道还没明白一件事吗?”她走到方芸身边,撑起一道结界把雨水隔绝,“你们被敖澄骗啦!”
“我是谢澄,可不是敖澄啊……”
她歪头向身旁的方芸确认道:“是吧,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考试,老师最慌,简直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