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罪》亚绅

13、第 13 章

　　邵轩和好奇大致说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从新代理部长陈兰兰和哈利波特里的乌姆里奇大约是亲戚到共情的打算和他对悬铃木的试探。
　　好奇：你当我新手教程呢

　　邵轩莞尔。现阶段他和好奇无论手握的消息还是理顺这些消息的能力都是不对等的，他得到的信息对好奇来说应该不值一提，不如拿来试探好奇，看看能不能从好奇的反应里挖出点别的信息。
　　如他所说，新手教程。

　　好奇甩了个链接给他，是半醒上大热飘红的帖子：解读泊清的尴尬身份——夹在政策中间的牺牲品。
　　内容不多，简单点说就是用泊清的口吻，把泊清形容成一撮两边不讨好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现在还要面临生命危险，这日子没法过了。写得真情实感，悲悲切切。
　　邵轩：这是他们发的？
　　好奇：不知道，不care
　　邵轩：那你发给我的意思是？

　　好奇：这次老部长案算是
　　好奇：把所有泊清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好奇：我就跟你说声
　　好奇：以后的泊清
　　好奇：和曾经的泊清
　　好奇：有本质上的区别
　　好奇：你做好心理准备

　　邵轩：？

　　然而好奇没有回他。

　　邵轩放下手机，翘起二郎腿，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一下无意识地轻拍着。啪啪啪，嘭嘭嘭。邵轩抬头，意识到他掺杂进来的未知声源是敲门声。
　　“请进。”他说，在座位上坐得稳稳当当的。
　　邵轩看见门把手转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踩着点，在对方看见他的第一秒站起来，快步上前，姿态谦恭：“请问前辈您是？”
　　这么说总不会错的，反正这里除了雷昭昭谁都是他前辈。

　　他隐晦地打量面前的人。黑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那颗。一板一眼的中分头，脸庞瘦削得不近人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和傲慢。眼皮耷拉着，使得他有种凶巴巴地近似于抓逃课生的教导主任的气质，但是多了一分阴沉。
　　这人似乎对邵轩的恭敬很满意，丝毫不见外地径自走到沙发边上坐下。他斜了杯子一眼，邵轩很赶眼色地去泡茶。

　　“悬铃木呢？”他不耐烦道。
　　邵轩将茶杯摆在他跟前，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前辈您是？”
　　“函数，十二组。”函数不轻不重地拍拍桌子，“我问你悬铃木呢！”
　　“悬哥出去了。”邵轩平静道，“刚刚共情前辈来找他，他们进里屋聊了一会。前脚刚走悬哥也出去了。或许会很快回来。”
　　“叛徒！”函数尖声尖气地讥嘲。

　　出乎邵轩意料地反应。他直觉有什么问题。
　　“发生什么了吗？……共情前辈不是过来了吗，前辈和共情前辈都是十二组的，有什么事情刚刚让他捎个话就行了，还麻烦您专门跑一趟。”邵轩小心翼翼地赔笑。
　　“别一口一个共情前辈，听着恶心。”函数尖刻道，摆出一脸被膈应到地表情。

　　看来“叛徒”应该指的是共情。
　　这么说十二组，或者部里所有和老部长一伙儿地泊清之间是存在内杠。这也正常，给他们遮风挡雨的老部长死了，每个人都不得不拼命挣取自己利益。邵轩分析他们现在应该面临至少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度过这次难关，二是，选出新的领导者。

　　邵轩猜测，函数应该是与共情意见相左。
　　共情想把事情闹大，借助舆论让形势利于泊清。这样做的后遗症是泊清将成为视线的焦点，再想做点什么小动作就难了。并且如果犯罪证据没能清楚干净，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函数或许恰好相反。他想把事情压下去，藏严实，风头过了接着干。

　　“悬哥不在，前辈，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函数在这坐了会，旁若无人的喝茶。邵轩实在不愿意看他，于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地赶人。
　　函数冷哼一声，杯子用砸的力道搁在桌上，茶水溅出来。两秒钟后办公室的门遭受了今天上午的第三次摧残，邵轩摸摸鼻子，莫名生出几分内疚。

　　他回到办公桌前。四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大办公桌，邵轩记得第一次进这个屋子时他并没有认出来这是个办公桌。
　　主要在于上面铺着和茶几上一模一样的印着支楞着两片叶子的向日葵花的透明塑料桌布，像是某种搞笑家庭喜剧里会用到的重要道具。
　　他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过来，发现好奇又给他发了好几条新消息，除此之外，部门通知那儿也有一个小红点。他先看了好奇的消息。

　　好奇：事先声明一下
　　好奇：我就路过
　　好奇：看见了点不得了的东西
　　好奇：具体情况建议你自己打个电话问问小伙伴
　　好奇：【图片】

　　一张照片，占了大半江山的是雷昭昭扭曲的脸。拍得很有技术，刘综和雷昭昭的车被一大票记者围堵了，乌泱泱的一群黑红棕黄的脑袋依然没挤过雷昭昭难以直视的颜艺。邵轩嘴角上挑，琢磨着洗出照片来等下次雷昭昭问他讨礼物就送给他。

　　然后他看了部里的通知：清道夫紧急召回。通知没看完，雷昭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雷昭昭：“邵轩你开车来接爸爸在金瑞广场赶快的——啊啊啊啊都离我远点洗手了吗不要碰我！”
　　“……”邵轩“你在金瑞广场？”
　　“啊啊快点你开部里的车过来帮我分担一下火力我顶不住了！”雷昭昭凄惨道。
　　“所以你开门干什么？”邵轩无奈，他从小给雷昭昭收拾各种烂摊子，到现在已经习惯于雷昭昭对抓住作死机会的敏锐程度。
　　“你别管那么多你快……”
　　电话那边声音十分嘈杂，刘综抢了手机无视雷昭昭的抗议说：“别听他的，你来能干什么，在部里好好呆着别添乱。”
　　“嗯。”邵轩说，“你们早点回来。”
　　“挂了。”刘综说，“陛下你可别打了赶紧回来吧……”声音变小，变模糊，在嘟的一下后归于寂静。

　　邵轩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心跳顺着血液敲击鼓膜，带来一阵头晕目眩的耳鸣。他静立几分钟，迟钝地把部门通知看完。原来半醒上关于泊清的帖子导致舆论发酵，清道夫部成为人们打发精力的聚焦点，不得不召集所有清道夫紧急回部。邵轩从窗边探出头去，一撮记者霸占了门前的空地，并且越来越多人聚集。像闻着腥味的苍蝇，生机勃勃的粘连在肉上。有一个人看见他，举起相机拍照。闪光灯打在他脸上。

　　邵轩冲他微笑。又有几个人拍照，邵轩保持着微笑，把脑袋缩回屋里。
　　他突然想翘班。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总是优先受到压制的。毕竟所有人都会告诉他遵守规则，工作来之不易，要认真对待，不能任性，等等。然而邵轩这次打算任性一把，遇到好奇后不知为何，往常觉得压制自己是很容易的事，而现在变难了。
　　他给自己的任性找了一个支持者。

　　邵轩：你在哪，我翘班去找你。
　　好奇：是为了找我才翘班
　　好奇：还是
　　邵轩：翘班，顺便找你。
　　好奇：委委屈屈.jpg
　　好奇：你们部里有个北侧门
　　好奇：很隐蔽的
　　好奇：出来往北两条街，就十字路口边上
　　好奇：有个酒吧
　　好奇：皆醉
　　好奇：我等你哦
　　邵轩：嗯。

　　邵轩理理领子，手机揣进裤兜里，悄悄摸出了清道夫总部。

　　这个点酒吧里几乎没人。
　　皆醉是家清吧。风格略微性冷淡。黑底的招牌，不像一般酒吧那样用棕色木制的吧台酒柜和暖金色的灯光。酒柜是深褐色，灯光冷白，细长的灯管折成稀奇古怪的几何形附在天花板上。
　　有一面灰蓝色的剔透的玻璃墙，折射进来的光过分梦幻柔和。天花板是灰色，四周的墙壁也是，墙上错落挂着大小不一的画框。其中有一副半人高的红裙子女孩，是整个屋里最热烈的色彩。

　　好奇坐在吧台边的墨绿色高脚凳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个圈，看见邵轩，挥手，笑得就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

　　邵轩坐到他旁边。“Negroni.”邵轩对调酒师说。
　　“马上。”调酒师是个有小胡子和雀斑的高个子男人，手法熟练。

　　“来，我拍下你的英姿。”好奇趁邵轩不注意照了他一张照片，按照他给雷昭昭拍照的风格来讲，极大概率是一张丑照，“我要给悬哥发过去，让他扣你全勤。”
　　调酒师把酒推到邵轩面前，邵轩点头谢过，大拇指指了指好奇：“酒钱他付。”
　　好奇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这么对我？”
　　“是啊，你坑我全勤，我坑你酒钱。”邵轩逗他，“要是觉得不公平，我也买一杯酒送你？”
　　好奇：“虽然觉得这里有阴谋，但是不喝白不喝。”
　　邵轩于是又用大拇指指指好奇，对调酒师说：“一杯Ramos Gin Fizz*，给他。”
　　调酒师幽怨地看过来：“不了吧……您是真的想喝，还是单纯想玩我？”
　　“问他。”邵轩说。
　　调酒师转向好奇：“您是真的想喝，还是想玩我？您要是真想喝那我就做，不是的话就别玩我了吧。”
　　“……”好奇幽怨地看过了来。
　　邵轩假装看不见他。
　　“我是真的……”好奇于是自己应付调酒师，“想玩你。”
　　调酒师更幽怨了。
　　“别这样，好歹也是付了钱玩你。”好奇一胳膊肘搭上邵轩的肩膀，“喏，就是这位大侠出钱玩你。”
　　调酒师：“……”这年头真是什么客人都能遇到。
　　他认命地去调酒。

　　邵轩：“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行吗？”好奇说，“我既想喝酒，又想离你近点。”

　　邵轩喉头一哽，“你三天两头调戏我，到底有何居心？”
　　“什么三天两头呀。”好奇说，“咱俩总共才认识两天，啊不，一天半。”
　　“才认识一天半你就调戏我，有何居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觉得呢，邵轩宝贝儿？”好奇骚了一个wink。
　　“……”
　　“那当然是想奸你的身，盗你的心。”
　　“……”邵轩觉得话题如果终结了，锅都是他的。怪他修为太低，接不上梗。

　　“我想去墓园看看。”邵轩放弃接梗，另起了话题。
　　“去干嘛，找守墓人聊聊人生？”好奇端起酒杯喝一口。邵轩注意到他的酒是微微泛点绿的黄色，用一片柠檬做装饰。

　　“你喝的什么？”邵轩问。
　　“Silent Third，”好奇回答，“沉默的第三者。”
　　两个人默契地看向旁边沉默的拼命摇调酒壶的调酒师。

　　调酒师：宝宝心里苦哦。

　　“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想去，我觉得现在就不错，回来说不定还赶得上雷昭昭做好午饭。”邵轩仰头喝完他的酒。
　　“我就不陪你了，我还有一杯Ramos Gin Fizz呢。”好奇遗憾道，“你都没陪我多久。”
　　邵轩：“下次吧。下次陪你。”
　　好奇：“记得付钱。”

　　邵轩去扫码。
　　调酒师：“不再喝一杯？皆醉酒吧，众人皆醉，你可别醒着回去。”
　　邵轩：“也对。你还得摇几分钟？”
　　调酒师扫了眼表：“两分钟。”
　　邵轩：“那好，给也我来一杯Ramos Gin Fizz。”
　　“……再见。”调酒师说，“欢迎亲亲下次光临呢。”然后用送瘟神的喜庆表情送走了邵轩。

　　邵轩打了辆出租去墓园。
　　“绕开金瑞广场，那里堵车。”他说。
　　“为啥子绕开，不去看个热闹哈？”司机师傅口气味道相当酸爽，邵轩不得不降下车窗。
　　“不看了吧。”
　　“那得加钱哈。”师傅说。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要不加钱，你就把我堵在那？”邵轩一时懵了，没想到坐个车都能碰上趁火打劫的。
　　“什么脑子咧。”司机拍喇叭，“绕路，加钱！路远还要照原价走，你抢劫啊？”
　　“……”邵轩反思自己，可能刚刚喝的酒都进脑子了。

　　“就这儿，下吧。”司机嘀嘀咕咕的打开锁，邵轩下车，听见司机念叨着“去墓地就算了绕路还不想拿钱，现在的年轻人哦”诸如此类。
　　邵轩只当自己聋。

　　墓园地脚很好，环境也清幽。邵轩顺着石阶小道走了十几分钟，隐约看见树丛中的一角屋檐。转过弯，就是守墓人的小屋。
　　邵轩路上已经想好借口，就说自己是悬铃木的朋友，悬铃木没时间，让自己替他来看看。

　　谁知一抬眼，对上了悬铃木五味杂陈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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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Ramos Gin Fizz：拉莫斯金菲士，一款麻烦到让调酒师闻风丧胆的酒，经典配方上总共要摇晃12分钟，但是很好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