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罪》亚绅

10、第 10 章

　　“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喜欢我？”好奇窝在副驾驶里，身体前倾，胳膊肘压着膝盖，手腕支着下巴。
　　“靠后，挡到后视镜了。”邵轩没有感情地回答。
　　“到底为什么？”好奇不甘心地凑近。
　　“靠边，挡到后视镜了。” 邵轩没有感情地回答。

　　“真是的。”好奇把自己重重的摔进靠背里，“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想套我的话了么？”好奇压低声音笑笑，“还是说，你打算欲擒故纵，等我自投罗网？”

　　邵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

　　“雷昭昭是你的发小，你们一看就不是R市人，又同在R市工作，甚至在同一个部门，让我猜猜，为了方便，你们是不是合租了房子？”
　　邵轩沉默，而后突然放松下来似的承认：“是。”
　　“刘综拦住雷昭昭，没让他和你一起送我，是因为想让你送我的时候多套我几句话，怕雷昭昭帮倒忙，是不是？”好奇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前辈应该是这么想的，”邵轩说，“我也是。事发突然，我们并没有提前商量过。这是种默契。”
　　“聪明人的默契。”好奇半赞扬半调侃地说，“既然没有提前商量，那故意开车经过这里也就不是悬铃木的意思了。”

　　邵轩身体一震。
　　这回真是彻彻底底被看穿了。

　　窗外赫然是白天悬铃木和邵轩赶往地理深水区时经过的那片墓地。

　　“你原先的设想是，”好奇开口，同时观察着邵轩的神态，“冷着我，让我想逗你说话，所以经过这里时我会说些我知道的事情来逗你，然后吊你的胃口。你再假装上钩，装作被我勾起了好奇心，或许你觉得我会趁热打铁，让你答应我几个条件作为交换，然后再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也做好了酌情接受条件的准备，但最后，无论如何，你都会想方设法弄清楚悬铃木和这里到底有什么瓜葛。”

　　“你都猜到了，但何必说出来？”邵轩无奈。
　　“你觉得我不会说出来，”好奇笃定道，“为什么？”
　　“我觉得以你的性格，看着我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模样会很有趣。你会配合我，其间会很多次故意逗我，让我反反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陷了，等到你玩够了，再告诉我答案。然后作为回报，你可以看到我如释重负又自鸣得意的样子，算是为你的生活增加点笑料。”
　　“确实，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会这么做的。”好奇承认，“除了一点：最后我就算告诉你了，也不可能是实话。”

　　“不可能完全是实话，但一定会沾边。真真假假。”邵轩说。
　　“没错。还有另一种情况：如果我起疑心，问你为什么要经过这里，你就会推到悬铃木身上去，让我认为是这是他的嘱咐，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很合理，因为悬铃木压根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经过这儿，于是我就会认为悬铃木想知道些这里的情况，借助你来询问我。这种情况下我会说实话，但一定说的比较隐晦。”

　　“行吧。”邵轩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摆好奇一道的机会了，直接地发问，“所以你所谓的‘要紧事’，是什么？”
　　“是和你谈条件啊。”好奇笑道。
　　邵轩皱着眉，愣了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如果你没有戳穿，以一种逗我的形式，就不能逼得太紧，或者你逼得紧了我也不得不往后退。浪费时间，最后还不见得会达成对你最有利的条件。”
　　“bingo~”好奇十指交叉垫在下巴底下，“如果我不把话说穿，我们两个各自为自己的目的你来我往见招拆招，这就成了一场博弈。费时费力，又不见得能达成好结果，就跟英国脱欧似的，都觉着自己有争取的余地，谁先妥协，谁就输了。不过我现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这就变成了一场交易：我开出的价码是悬铃木和墓地小路尽头那位的故事，而我的想要购买的商品是——”

　　邵轩随着好奇话音的停顿，紧张起来。好奇的分析力和洞察力出乎他的意料，今晚上他完全不占上风。

　　“——泊罪吧，邵轩。”

　　一瞬间里，邵轩像是灵魂都被人抽走了。
　　见他没有反应，好奇伸手戳戳他的脸，笑得眼角弯弯；“你很适合当一个泊罪客，邵轩。相信你自己，不要问太多为什么。”

　　邵轩于是把涌到嘴边的“为什么”咽了回去。
　　他恍惚了一阵：“槐安区怎么走？”
　　“开导航吧。”好奇说。
　　他继续恍惚：“你为什么不抢条像样点的裤子？”
　　“……关你什么事。”好奇佯装出恶狠狠的表情，语气却透着一种轻快的纵容，仿佛今晚他的任务已经圆满落幕了，剩下的一切无关紧要。
　　邵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纵容，问出的问题开始在阴影的边缘试探。
　　“为什么要杀老部长？”
　　“有人出钱买我杀他。”
　　“第三方是清道夫，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十二组有机会活下来吗？”
　　“大概率没有，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说罢，好奇今天里第二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多我就不方便说了哦，boy。，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
　　“叫谁boy，没大没小的。”邵轩乜了他一眼，“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好吧。”好奇无奈又宠溺地说，语气腻的邵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邵轩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千臻……很可爱么？”
　　“噗。”好奇弯下腰，笑得肩膀抽动，“不不不，当然没有你可爱，邵轩宝贝。”
　　“我明明是帅气。”邵轩反驳，随后他也忍俊不禁，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伏在方向盘上痛痛快快地笑了一场。

　　无关快乐，和生气时摔东西的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妙地，笑了一场。

　　稍后，邵轩平复了下心情，待好奇也安静下来，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我觉得正常水平，你是因为以前遇见的事太少了。”
　　“也太小了。”邵轩同意，跟好奇的生活比起来，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数得上的事简直寥寥。他记起一句忘了打哪看来的英文鸡汤，“May all your troubles be little ones”，这么说来他以前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但这里，”好奇指了指邵轩的脑袋，指尖调情一般划过邵轩的额头，“比悬铃木深多了。你是个天生的泊罪客，邵轩。”
　　“我比悬铃木……厉害，对吗？”邵轩决定在这一分钟里不掩饰自己的柠檬。
　　想不到邵轩还有这么柠檬的一面，好奇看着有趣，但还是诚恳的回答他：“是的。和悬铃木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在他身上找到过招的快感，一直是我耍着他玩儿。可是你不一样。”

　　“你会成长的很快，变得很危险，当然，也很强。”

　　“前提是我是个泊罪客。”邵轩很快从被承认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是的，前提是你是个泊罪客。所以你觉得这个交易如何，邵轩？”好奇像是个期待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我告诉你悬铃木的故事，作为交换，你陪我一起泊罪。”

　　“我再想想。”
　　邵轩降下车窗，在夜风里冷静了十分钟。

　　“成交。”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