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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豆林之宴(一) ...

  •   今日,为了赴宴,刘皎特意打扮的隆重了些。

      选了一件她以前就偏爱的绛粉色杂裾垂髾服,衣摆层层叠叠宛如一朵盛开的美人棠,一头青丝被绾成芙蓉归云髻样式,额间再添一抹花黄,衬的整个人明艳不可逼视,翩翩这明艳中还氤氲着少女独有的灵气。

      当黎忱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刘皎时,只一眼便目光看向了别处。以前在北凉,他常见她穿汉服,但从未像今天这般隆重明丽,让他的心跳都慢了半拍,但更多的是卑微,她就像是天上耀眼又圣洁的银光,他这样的人是不配直视的。

      刘皎见黎忱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转向了它处。便直接走到他跟前,微微疑惑的开口,“怎么,我这身汉家女子打扮不好看吗?”

      “好看。”黎忱没想到她会直接走过来问这种问题,低下头,迟缓的动了动嘴唇。

      “那你抬起头来看看我。”话音透露着些许狡黠,看来是存了心思想要捉弄他一番。

      但是当他抬起头来,她那种心思又没了。他今天也着汉服,白色的宽衫大袖,只纤长的腰部用宽带系扎了起来,腰间佩着她在北凉时送给他的春绞剑,瘦雪霜姿,像极了少时读过的《无妄经》里的谪仙,清冷纯澈,令人不忍冒犯。

      此时,崔姑姑走了过来,看见两人这幅胶着模样,昨日那想法便更加笃定了。

      “公主,去宫里的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刘皎佯装抬头望了望天,提步向府外走去,“看这天色,想必现在已经酉时了,黎忱,我们走吧。”

      公主府在洛陵的北大街,皇宫有四个大门,正门即北门名曰九锡,南门名曰通玄,东门名曰延恩,西门名曰招谏。马车沿着街道一路直行,不一会便到了九锡门。

      黎忱给守门侍卫看了公主府的令牌,然后两人下了车继续步行前往参宴处,车夫在宫外守候。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皇宫泛旧紧密的青砖上,傍晚时分,烈日也逐渐弥散,只剩微微暖风围在两人周遭,刘皎看着两旁旧日的宫墙,还有熟悉的一砖一木,心情蓦地像是天空的流云一般,柔软流淌。

      她放慢了脚步,向着身旁的黎忱开口道:“我们今天去参宴的地方叫红豆林,在我母妃宫殿旁。我母妃身故后,父皇每日哀恸不已,后亲手种植了一片红豆林,谓之相思。”

      “公主的父皇很爱公主,也很爱公主的母妃。”

      “没错,我父皇爱极了母妃,在她身故后,他过分悲痛引起身疾,还不让御医为其治疗,一年后就随她而去了。”

      黎忱有点震撼,一个在充满权利阴谋的宫廷之争内长大的帝王,能对一女子做到如此痴情,实属不易。

      刘皎继续开口道:“小时候,我觉得我的父皇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他对我母后痴情,对我宠爱,可长大后我才明白,他的好,也仅仅是对于我和母妃而言。首先,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在前朝,他奢侈无度、大兴土木,崇信谶纬之学,荒搁朝政,一味的顺其天命,以至于权力逐渐落入太傅徐怀安之手。”说到这里,刘皎眉间微微皱起,似有痛难舒,“在后宫,他偏宠我的母妃,不均恩后宫,遭成子嗣稀少。当时的皇后,也就是阿昭母后的家族对他更是心生不满,举兵造反,后虽被缴,但国力大伤。其次,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在父亲的子嗣中,除了对我,他对其他人都没有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黎忱看着刘皎苦涩的笑容,他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尊贵的公主,应该是明媚开心的,他不想她有一丝难过。他想安慰她,可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恍然不觉,红豆林已经到了。前面传来了袅袅丝竹声,衣香鬓影的宫女们已经开始点上宫灯,接风宴正式开始了。刘皎和黎忱两人都没有再多说话,朝着红豆林深处走了进去。

      刘皎的到来,把宴会上的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她无视这些目光,大大方方落了座,然后用余光环顾了下四周,发现今晚真的好生热闹。

      一个本没有实权的公主的接风宴本不该有那么多权臣贵重携内眷来参加,但奈何陶然公主的经历颇为传奇,先帝在位时,她虽聪颖异常,却嚣张跋扈、目空一切,是人人都不敢惹的帝姬。如今,咱们这位身娇肉贵的公主殿下在北凉守墓五年后,不知是否还像从前那般?简而言之,就是众人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林子东面传来密杂的脚步声,灯光也愈加明亮起来,刘皎心想应该是阿昭和徐怀安来了。果不其然,内侍监高呼“皇上、太傅到!”

      声音刚毕,两人就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的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施礼,入座。

      刘皎第一眼就看到了刘昭,相比五年前,他已经长成了少年模样,眉目温润,举止谦恭。她的皇弟,以前总爱粘着她,叫她阿姐,然后跟在她身后调皮恣肆,可现在,他们都变了,这局势令他们不得不迅速成长。

      刘昭第一眼也看到了刘皎,眼神顿时有些凝滞,但他还是及时把目光从她脸上收了回来。笑着去招呼太傅徐怀安落座,等他落座后,他才跟着坐下。

      刘皎端起桌上的酒杯,笑道:“这次接风宴是为朕的阿姐,陶然公主回宫举办的,朕这第一杯酒便敬阿姐,”说完,拿起酒杯对着刘皎,“阿姐,庆贺你回宫。”

      “谢皇弟。”刘皎也拿起了酒杯,然后两人一饮而尽。现在隔着灯火,她有点看不清刘昭的面容,但两人的心却是那么近。

      然后刘昭又敬了在场的大臣和内眷。

      “老夫也来敬公主一杯,庆贺公主回宫。”是徐怀安,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宴会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朝中人谁不知道,当初陶然公主被赶到北凉守墓,虽明面上的罪名是在春祭时不守礼法、不尊祖宗、不敬太傅,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最后一项罪名。

      春祭,是大梁一直以来的习俗,立春之日,由皇帝领首带着众大臣在城郊祀五帝、敬日月、祭祖宗,到时京都百姓都会前来观看。但五年前的春祭,却是由太傅徐怀安率领诸大臣进行的,理由是皇帝幼小,又在守丧期间,不足以承担祭祀之重任,怕冲撞神灵和祖先。

      陶然公主当时在宫中,听说后,怒不可遏,直奔城郊当面质问徐怀安,“敢问太傅,春祭从来都是天子领首,为何越俎代庖?”

      “天子年幼,且在守丧期间,灵魄弱秽,难以承担起这春祭领首。”徐怀安轻轻一晒,说道。

      “天子之躯,商星守身,有何惧怕?且为父守孝,本是天道,何来不洁?”

      对于刘皎的言词灼灼,徐怀安哑然,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此事是文武大臣共同商量决议的,现时辰已到,公主还是回去吧,耽误了祭祀,那可是大罪。”

      “礼乐准备!”在徐怀安的示意下,太常高呼,祭祀开始。

      当时的刘皎还不懂忍让二字,看着无视她刚才那番质问的徐怀安和朝廷大臣,凛然道:“既然无天子领首,那这祭祀不行也罢。”话落,她冲到车厢中拿出凤羽鞭,一鞭子下去,把祭台上的太牢和五谷全部打落在地。

      。。。。。。

      面对徐怀安的敬酒,刘姣起身,双手虚托着酒杯,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镶边的荷花刺绣泛着丝丝白光,衬得她脸上的笑容雅静恬然,“五年前是刘皎年幼,不懂礼数,这杯酒理应是我敬太傅,算作赔罪。”

      敬完,便对着徐怀安又施了一礼,然后无视众人惊讶的眼神,闲雅不迫的坐了回去。

      徐怀安对于刘皎的这番举动,有些惊讶。他这个人心胸狭窄,有怨必报,所以朝中大臣都不敢得罪他,这次来参宴也是为了嘲笑一番曾经得罪过她的刘皎。未曾想到她居然主动认错,也许是五年的惩罚让她对他开始惧怕,但也有可能是隐忍不发,后一种更能让他感到威胁。

      “皇上,本是佳宴,不宜谈论国事,但最近有一事,让臣甚是担忧,实在拖沓不得。”徐怀安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刘皎。

      “国事要紧,太傅但说无妨。”刘昭狐疑,不知徐怀安又要耍什么把戏,只能佯装配合道。

      “近来治粟内史上报,京郊附近的旱地几近抛荒,导致农税减少,而京都百姓多耕好田,或做商贾、家奴。臣观京都佛寺、僧尼遍地,不如拆去几座图宇,放出僧尼充作劳动力,前往旱地耕作。农业乃国之根本,皇上以为如何?”

      刘昭内心觉得徐怀安这个提议不失为一个良策,本朝大肆崇佛的确造成巨大耗损,他也早有想改进的想法,“朕认为太傅这个提议可行,但是京都佛寺众多,可商议好拆哪些?”

      刘昭这么一问正中徐怀安下怀,他看了一眼正在观赏歌舞的刘皎说道:“臣和治粟内史以商议好,不过有一座念微寺,是先帝用来供奉公主母妃的牌位,就怕,公主不同意。”徐怀安语气虽平淡,在场人却都能听出话中隐藏的挑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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