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夺权记》二十春

2、公主回京

　　永嘉五年，大梁都城，洛陵。

　　城内的美人棠开的正好，艳浓香溢，大街上的老姑婆小娘子都欢喜的在自己的发髻上插上一两朵应应景。在观赏之余，还有那心眼活泛的坊间小贩连夜制作成美人饼沿街叫卖，连大的茶肆酒楼都不能避免这时鲜劲儿，纷纷上新，把美人茶、美人饼、美人酒当做最当红的招钱宝。

　　一片热闹之际，哪堪顾得上大梁别处的困荒凋敝。

　　悦来茶楼内。

　　只听到“哐”的一声，红色惊堂木刚沾桌，说书先生的调就起了：“说是那谶纬方术五行道，狐神鬼怪奇事多，如今北凉幻像起，高祖墓前不见月啊。”

　　“这个我知道！从西域那边回来的行商都传遍了！”茶肆里有道听途说的客人大声说道。

　　“这件奇事与那被五年前赶到北凉替太祖守墓的陶然公主有关，如今太祖显灵，让月光照不住他的墓，便是不忍心看那陶然公主在北凉受苦，想要让她回京呢，这月光指的就是皎，皎，月之白也，而陶然公主闺名正是刘皎。。。。。。”

　　而此时，长政殿。

　　“皇上，最近京都有一件事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北凉高祖墓出现奇像，夜晚月光漫地，独独不笼罩着墓地，月光同皎，奇像隐意便是让陶然公主归宫。臣以为陶然公主在先帝生前极受宠爱，当年犯错被罚去北凉替太祖守墓，如今已够五载，受尽苦寒，又有异像，不如派人去接公主回京，也好慰先帝之灵，全皇上之孝啊。”

　　对于著作郎的上报，坐在高堂之上，身为皇上的刘昭显得不甚在意，懒懒的开口问道：“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吗？”

　　“臣认为谶纬之说不可信，先帝生前便是笃信谶纬之说，大量招揽方士，以至于后宫乌烟瘴气，前朝人心惑乱。”

　　大将军云岳丝毫没有顾忌皇家颜面，言语颇为犯忌，后又继续大声说道：“何况陶然公主之前娇蛮跋扈，春祭时竟不守礼法、不尊祖宗、不敬太傅，理应在北凉替太祖多守几年墓，以至审己正性！”

　　这番话，公然数落先帝的不是，话毕，整个朝堂都陷入了安静。

　　就在朝堂众人各存心思之时，内侍监一声“皇上，醒醒，大将军说完了”，清晰的传到了众人耳朵里，众人哑然，大将军云岳的眼神里毫不避讳的多了几分鄙视。

　　“爱卿说完了吗？那就问问太傅的意见吧，朕还年幼，一切听太傅的。”刘昭带着温和谦恭的语气对着太傅徐怀安说道。

　　“臣认为大将军所言有理。”一句话，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

　　刘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转瞬即逝。随即向着下面的大臣说道：“爱卿们都听到了，阿姐犯下大错，理应受罚，此事无需再议。如果没有其他事上奏，便退朝吧。”依旧换上了一幅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今日，退朝！”内侍监向着满朝文武宣道。

　　刘昭起身准备回宫，在朝堂大臣看不到的一方，他的手紧紧握着身侧垂落的冕服，当意识到这一举动时，随即又放了开来。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朝堂下，他身边，都没有可信之人。

　　“报！江都王前来觐见！”

　　这声急报让刘昭停下了步伐，江都王，他为什么来？他来做什么？

　　“宣江都王觐见。”刘昭重新坐了回去。

　　“江都王卫勖叩见皇上。”江都王卫勖虽已年过半百，却神采依旧，想必是金陵富庶地灵气养人。

　　刘昭快步走到卫勖面前，扶起了他，“快快起身，京都距金陵千里路程，江都王一路风尘仆仆，想必累坏了吧。”

　　“多谢皇上挂念，臣无恙，臣此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一件陈年约定。”

　　“什么约定？”刘昭不解。

　　“先帝在时，曾说过要把陶然公主嫁给小儿卫无逸，如今眼见公主已过及笄之年，婚约之事自然要提上日程。臣此次前来，便是想求皇上把公主早日接回，共赏婚约事宜。”

　　此言一出，朝臣都议论开来。

　　大将军云岳质疑道：“公主订婚，本是大事，可此时为什么除了江都王，满朝文武无一人得知？”

　　“皇上，此事乃是先帝口谕，在公主五岁时，当着微臣的面许下的。因为当时公主和小儿年龄尚幼，便没有昭告天下。此事，著作郎应有记载。”

　　“回禀皇上，确有其事，”著作郎继续说道：“《文帝日录》记载：昭和三十年正月辛未朔，听雪园，帝喜江都世子聪颖敏捷，特许，昏女。”

　　刘昭心中也略感震惊，此事他之前并未从父皇和阿姐口中听过。并且江都王这么多年都没有提过这件婚约，如今突然来京，重提旧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不管他目的如何，终于能让阿姐回来了。

　　“既然是父皇生前定下的约定，那理应遵守，太傅以为呢？”

　　“臣无异议，这本是喜事一桩，皇上应早日派人接公主回京。”徐怀安心里对此事不悦，但到底还是对江都王有几分顾忌的，不好当面拂了他的面子。

　　约莫半月时光，陶然公主便回到了京都。

　　公主府前。

　　刘皎看着门匾上的公主府三个字，迟迟没有进去。在她身旁，一男子静静的守卫着她。

　　两人刚从北凉胡地回来，穿着还是改良后的简便汉服，从背后看，相比街上那些宽衣薄带翩翩风流的公子佳人，就像是刚经历过长风夜雨的两个江湖人。但如若有人看见他们的脸，便不会这样想，一个灵秀大气有林下之风，一个美如冠玉有倾国之姿。

　　“黎忱，你知道此番回来将会面对什么吗？”刘皎开了口。

　　“嗯。”

　　“险象环生，我怕我把你从北凉带回来是个错误，会害了你。”刘皎的语气有点低沉，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我愿意，公主，我承诺过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黎忱笃定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刘皎的心情蓦地变好了，就算前路虎伺狼待，却有人愿意陪她破阵拼杀。

　　她扭过头，看着黎忱，略微苦笑道，“其实我之前并不是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皇宫，和我的父皇、母妃，还有阿昭一起，那里承载了我太多的快乐。这次回来，却只能住在这公主府。”

　　“是太傅的缘故吧。”

　　“估计是，他怕我住在宫里，和阿昭在一起会多生事端，便随便寻了个理由，把我赶到了这里。”

　　“会回去的。”这句话，黎忱是看着刘皎的眼睛说出来的，虽然两人相处已经三年了，但他在她面前还会有点害羞，平素和她对视的时候，眼神总会躲闪，而这次却没有。

　　刘皎看着他水润琛黑的眼眸，静默了一会，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说的对，我会回去的。”

　　少年白玉般耳朵不自觉的染上了红色。

　　“我们进去吧！”

　　进去之后刘皎发现，公主府虽然不大，却构造精美，假山、碧湖、风亭月榭，再加上现在浓夏时节，繁花锦簇，绿意蓬发，在北凉那种荒凉之地待了五年的刘皎对自己的住所可谓是非常满意了。

　　正欣赏着这公主府的美景，一个年龄较大的妇人领着一众丫鬟和家仆迎了出来。

　　“拜见公主，奴婢崔秋澜，是皇上安排来伺候公主的，以后这公主府的琐事可交给奴婢来办。”崔秋澜朝着刘皎福了福神，说道。

　　刘皎见崔秋澜气态怡然，知是受过一番训练的。虽然她嘴上说的是刘昭派她来的，但她背后有没有真正的主子，现在还看不穿，不过一切都要谨慎提防，她刚刚回京，盯着她的人一定不少。

　　“那就有劳崔姑姑了，我刚回来，这公主府的事情还要你替我多多操心。”

　　“诺。”

　　刘皎没有再多言，想绕过他们继续去后院逛逛，黎忱也跟着她一起向后院走去。

　　“这位公子是？”崔姑姑这才注意到了刘皎身边的黎忱，看到他的脸，有点惊讶的出声。

　　“这是我在北凉的家奴，黎忱。你给他收拾一间宽敞的屋子，离我的房间近点。”刘皎此次回宫，只带了黎忱一人回来，没有其他多余的家仆丫鬟，张姑姑本就感到奇怪。此言一出，约莫能够猜到两人的关系了，如果是那样，便一切都想得通了。

　　“诺，奴婢我这就去办。”

　　刘皎看着崔姑姑面色凝滞了一下，也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可能引人误会，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万一有人不要命敢夜袭公主府杀她，她能信得过的，并且能保护她的只有黎忱，他离她的屋子近点她才能安心。何况在大梁，有身份的女子养面首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

　　想到这里，刘皎又看了看黎忱，他面色并无变化，想必他思想单纯，根本不会想到刚才那句话已经被下人误以为成了她的面首，刘皎看着单纯的黎忱，忽的想笑。

　　和黎忱一起逛了后院，天色已经不早了，刘皎吩咐厨子做了几样她儿时喜欢吃的菜式。吃过晚饭后，崔姑姑告知她，三日后，刘昭会在宫里给她举办了一个接风宴，到时会邀请一些朝臣和他们的内眷参加，然后正式宣告陶然公主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