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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炎烈 ...

  •   酒香四溢的巷子深处,迎风飘扬着一面小小的酒旗,上面书写着两个字,酒肆。

      这名字不比其他花花绿绿,或是诗情画意的招牌名,甚至有些简单的过了头。寻常人见了,都会笑一句掌柜的好生敷衍。然而就是林立在众多旗帜里,毫不张扬的小店,每日里客人络绎不绝,十里八乡的提起都会赞不绝口。原因无他,这家的酒实在是醉心的很。没错,醉心。

      平日里这个时辰店内早已坐满了喝酒话家常的客人,然而今日却冷清了不少,大眼扫去,只零星地坐着三桌客人,且满打满算也就六个人。

      原因是清晨酒肆开张后,一位俊朗的黑衣青年走到柜台前,啪地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放下,张口就说要把此间包下来。

      掌柜的是个风韵犹存的漂亮女人,她杏眸往钱袋上一瞄,红唇轻启,漾出笑来,“公子,咱这小店生意不错,都是多亏了街坊邻里,十里八乡的照顾。而且,来的都是客,要是拒之门外,小店砸了招牌倒不要紧,扰了公子的兴致,烟娘也担待不起啊。”

      那青年好似有些迟疑,回头望了望,像是在等谁的指示。

      “姐姐莫为难,我们几人只是恰好经过此地,闻见了酒香,所以进来歇歇脚。”

      门帘轻轻掀起,露出一只莹白的玉手,然后是眼睫微垂,覆着轻纱的面容。青年朝她略一点头,行了个礼。她款款走到柜台前,身姿飘逸,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就连看惯了形形色色客人的烟娘,乍一看到她,都不由愣了愣神,更别说打杂的伙计们了,眼睛都瞪直了。

      “不过……”美眸一闪,她话锋一转,说,“我一向不喜接触外人。若真想在店内喝酒,也可。”

      “只要来者愿意与我饮酒,酒杯一起,不醉不停。赢了,自然能随意进出这里,且我还愿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再另付三千银钱,如何?”说罢,往小店外一扫,唇边盈盈一笑。

      这办法着实再好不过,既能让老板娘得了银钱,不得罪客人,还能让她享受到以酒败人的乐趣。烟娘登时就点了头,按着那一袋沉甸甸的收入笑的春风荡漾,忙喊了呆头愣脑的伙计招呼着。

      要说这位姑娘排场不大,你且看她顾盼生姿,闲聊几句话就用了大手笔包下了整座酒肆。但要说她排场大,她出行也就带了五个人。

      与她同坐的那位,额间一簇朱红的火焰纹,板正的脸俊是俊,但却给人一种杀伐凌厉之气,像是久经沙场,刀剑染血的将军。

      余下的四人中,少年朝气勃勃,生的极为白净,再过几年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公子哥,只是右半张脸盘桓着黑线金边的豹纹,再配上他那双野兽般的瞳眸,少许人只敢悄悄地观望,不敢与之对视。
      他旁边的少女灵动可爱,左眼角的凤尾红痕明艳动人,脸上始终扬着暖暖的笑,像个不谙世事,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再言另两位,背对着店门而坐的女人,一袭轻装,利落干练,青丝绾成髻,作了妇人打扮。端看那背影,样貌也差不到哪儿去。那名青年,坐在她对面,不言不语,一个劲儿地喝着酒。

      于是一来二去,走过的路过的,有事的没事的都知道了烟娘酒肆里来了几个不同寻常的人,纷纷驻足在门外踮着脚往里瞧。

      当然也有跃跃欲试的人,但无不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有些人嘴里还嚷嚷着,“美人,我要娶你回家,夜夜对饮。”店外的人哄然大笑,骂着这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笑完了,骂完了,还是搓了搓手,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迈着步走了进去。爽快的几坛下肚,还没来得及与那姑娘说几句话,便一头仰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引得店外又是一通笑。一来二去的,进去的人不少,留下的却没一个,而那姑娘酒液入喉,脸上虽染上了酡红,眼神却还算清亮,巧笑嫣然地看着众人。

      而南枭就是在失落中不知不觉的晃悠到了这里,起先还想穿过人群走过去,但听了几个人热情的聊了堵注三千两银钱时,眸光一亮,借着身高优势举着手挤到了前面,说,“我要和你比酒,赢了银钱给我,输了……”他抓了抓头发,说,“我把佩剑押给你。”说着手下一挥,一把魔气森森的冷兵器霎时出现在他手中。

      她身旁的青年眸光骤紧,刷地一下站起来了。女子也是一愣,但还算理智,只见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青年又闷着声坐下了。然后她冲这边问,“公子这把剑可是把名器,真要拿来与我作赌?”

      南枭认真地点头。女子轻笑,纤纤玉手一指桌案上的酒坛,道了句,“请。”谁知南枭却摇摇头,伸手一指窈窕佳人身旁的男子,说,“我和他喝。”

      女子惊奇,问“为什么?”

      “你喝过很多了,不公平。”

      看热闹的人一听,唏嘘声四起,有人笑道,“小公子,你可知道这位姑娘喝趴下多少人了吗?”

      “就是就是。”周遭又一片附和声。

      南枭不关心这个,他只是看着青年问女子,“我赢了他,就能拿到钱吗?”

      女子还没开口,邻桌的少女倒是扑哧一声笑了,“雀儿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质疑主子哪?”南枭也不理睬,只是定定地看着女子。

      女子眉眼弯弯,拿出个漂亮的锦囊,往桌上一放,说,“公子若是赢了,径自拿去。”

      于是南枭走上前,将魔剑往桌上一放,拎起了酒坛子就往嘴里灌。火纹的男子也不示弱,不懈的嗤了声,一手一个,仰头直灌。女子只是吩咐掌柜的莫要断酒,然后就退到了邻座,默不作声地看着。

      泽渊和尹笙赶到酒肆的时候,地上的酒坛子已零零散散的堆了一片,这数量,丝毫不亚于他当年夙夜买醉时的颓废景象。

      一时脸色微沉,站着没动。还是尹笙推了他一把,才醒悟过来。

      南枭已经喝醉了,脸颊泛着酡红,瞳眸迷离,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人也有点站不稳了,但仍是抱着酒坛不撒手,一副不把你喝倒我就不罢休的气势。

      另一人也没好到哪去,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抓住酒坛,还时不时的打着酒咯,头微垂,发散乱,看不清他的样貌。

      泽渊皱眉,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障碍物,抬手拽住了南枭。南枭身子不稳,脚下踉跄着退了几步,撞在了泽渊身上。

      “……”虽然泽渊知道南枭看起来没几两肉的人实际上略微有些重,可他也没想到会那么重,被他撞得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脚撑住了他。

      “唔,阿泽。”也不知道他是随便喊的还是真的认出了他,头往他肩上一埋,低喃了声。

      泽渊抗不住他,扭头要找尹小魔君帮忙,结果那位倒好,站在门外一副凝重的模样,任凭泽渊如何示意,愣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干……干……干杯。”青年男子甩甩晕乎乎的头,大着舌头说起了醉话,“你小子,好……好样的。我……那个死对头的酒……酒量也是奇好,可……可惜,那人废了金丹,人也废了。遇着了我,只……有被揍……揍的份。”

      泽渊听这声音熟悉,扶稳了南枭,才分神看去。这不看不要紧,瞧清了人,整张脸都变了,眼前这个醉意上头的青年,正是他在神界隔三岔五来找他茬的炎烈神君。

      他怎么会来雍州?泽渊沉着心思打量着他,炎烈勉强撑着站起来,抬着醉眼看过来,眨了几下眼,嘟囔道,“咦?我怎么看你那么面熟?”

      泽渊面色一沉,心底有些问题要问,但眸光扫过一旁的几个人,终是冷静着没开口。而炎烈神君也撑到了尽头,扑通一声醉倒在了桌案上。

      一旁的女子缓步走上来,笑说,“他输了,这荷包里的银钱就归这位公子了。”说着拿起锦囊,纤纤玉手轻轻递上前,眉眼柔和的看着他们。泽渊侧目,确定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女子,便放心地伸手接了过来,向她微点了点头。

      “公子,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女子杏眸探究的看着他。

      泽渊心下一沉,淡淡的说了句,“未曾。”

      “那或许是我记错了。”女子狐疑地看了会他,收回审视,轻笑着说,“我看与公子这般有缘,直接叫我芳名羽鹤吧。”

      泽渊不想多做停留,淡淡的点了点头,扶着南枭就要走,却被他紧紧搂住了腰,撒娇似地喊了声,“阿泽。”

      “泽?”羽鹤杏眸迷茫了下,款款上前,说,“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泽渊坦荡的望着她的眼,说,“苏泽,醉酒醒来,身在异处。原想回家,却不料迷了路,走到雍州来了。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女子有些尴尬,道歉说,“羽鹤失礼了,公子莫怪。”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泽渊也不等她回答,扯着醉醺醺的南枭就跨出了店门,眼尖的瞧见,尹小魔君隐在人群中给他们让了空,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泽渊从醒来到现在水米未进,支撑着一个比他还高半头的南枭本就有些吃力,偏偏南枭还不好好配合,那么大个人了,醉了酒却跟个粘人的狼崽子似的一会儿蹭蹭他的脖子,一会儿缠着他喊阿泽,气的泽渊有些恼。

      “你给我老实些。”皱眉低喝一声,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这条深巷。方一转过弯,就直接松手推开了他,南枭身形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朦胧的眼眸在紫色和血红之间转换。

      泽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着怒意问,“谁让你去喝酒了?”

      地上的人傻兮兮的仰着头,紫眸泛着水润的光,小声说,“我赢了。”

      “……”谁问你这个了。

      泽渊站在他面前,愁眉苦脸的看着他,说,“酒醒了自己回去。”

      他拖不动他,然而醉意上头的人脑子反应慢半拍,以为他又要抛下他,伤心地说,“你不要我了。”

      语气哀伤,却是个陈述句。

      “……”泽渊看了他片刻,微动了动身子,南枭察觉,伸手本能地拽住他的衣袖,死死的拉住不松手。一双眸紫眸里晕染出晚霞般的红色。

      “你松开,我不走。”泽渊见他神色有恙,只得轻声哄道,“你太重,又不听话,我扶不动你。”

      “那你……也认为……我傻吗?”南枭望着他的眸子满含着期待,血红色的眼睛看似可怕,实则蓄满了无穷的悲伤。

      不傻,会和炎烈一起喝酒?但他按捺下复杂的心绪,平淡地说,“没有,你很聪明,也很厉害。只是我不喜欢有人太粘着我。你应该多关注一下自己周围的事物,淬炼是你的考验,也是你脱胎换骨的机会。”

      血红色渐渐的稀薄,他的眸在慢慢褪成紫色,然后拽着他衣角的手一松,醉倒了过去。

      “啧啧,还是你对他管用。”

      “魔君既然没走,就把他背回去吧。”泽渊朝现身的人影说。

      “哎哎,凭什么?”说着踢了两脚不动弹的南枭,说,“万一这破鸟中途发狂,老子被殃及怎么办?”

      一脸坏笑,“或者你就不怕,老子把他拖到犄角旮旯里,痛扁他一顿?”

      “魔君姗姗来迟,听到了什么?”

      “无非是觉得你……”说到这,他话一顿,反应过来,一双眼滴溜溜的转,“你是想套我话?”

      “你们认识?”

      泽渊半句话没说,丢下他们就走。

      “喂,绣花枕头,你真不管黑枭鸟了?”尹笙冲着那人喊道,可惜那白衣青年连个声都没出。尹小魔君认命的弯下腰,对着南枭的俊脸就啪啪打了几下,狞笑道,“黑枭鸟,没想到你也有落在老子手心里的时候。”

      他正乐着,南枭猛地睁开了一双眼眸,杀气腾腾的盯着他。尹笙吓了一跳,骂了声卧槽,转身就想跑,可是这货却拉住了他的下摆,眼神迷茫,委屈地嘟囔了句,“阿泽,我疼。”

      尹笙:“……”卧槽,你疼拉老子干嘛,你家那位早跑没影了。正要伸腿再踢几脚,不知想到了什么,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说,“老子不跟醉鬼计较,不跟醉鬼计较。”

      然后一咬牙,将人背在了背上,还不忘念叨,“黑枭鸟,你可是欠老子一个大人情。老子大方,也不让你还了,但是你给老子好好睡,千万别醒。”

      说罢,脚下几个腾挪,身影快得只余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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