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苏昭雪

14、香囊

　　屋门被关上，方才还气急败坏的尹小魔君难得的安静了下，顺手拉过一把椅子，没个正形的往椅背上一靠，翘着个二郎腿，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泽渊身上。

　　泽渊神色平静地看向他，淡声问，“欠债已抵，尹小魔君可以走了吗？”

　　闻言，低头沉思的南枭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向赖着不走的尹小魔君，大有一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轰出去的气势。

　　尹笙嫌恶地看了即将要炸毛的三殿下一眼，脑子一抽，对着泽渊就口无遮拦的道，“他盯老子跟盯贼似的，难不成还怕老子把你拐走做夫人？”说着，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他拉着一个大男人跑路的……温馨画面，顿时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猛地甩了甩头，满脸难堪和别扭，恶寒地说，“还真是…让人……”

　　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掌风就照着他那张脸打了过来，尹小魔君见事不妙，反应极快地蹬了一下地面，借力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往旁边一滑，险险躲过。

　　只是碎成千万片的花瓶里躺着半截割断的袖子。

　　勉强躲过的尹笙，脸上忽然一疼，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温热的东西触在手上，放在眼前一看，指缝间多了些殷红的血。

　　“黑枭鸟——”一张脸如打翻的墨盘一样，气的厉害。桀骜的眸子里涌动着流光，像恶兽盯着仇敌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出手的那人。

　　而南枭不但不畏惧，反而还凶巴巴地迎了上去，看起来就像是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扬地挑衅着手下败将。

　　尹小魔君简直都要被气死了，偏偏那个能制止这只破鸟行凶的绣花枕头，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样子。

　　一时间眸光几经变化，终是按捺住暴躁的拳头，勉强平复下来，冲着沉默不语的泽渊，没好气地吼道，“老子昨夜遇到些状况。”

　　此时泽渊已经坐回到长凳上了，他清晨摔那一下着实不轻，到现在磕到硌到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痛，根本没闲心理这两个见面就非要动手不可的人。

　　但听到尹小魔君吼出的话，不由怔了一下，抬头向他看去静等下文。

　　南枭手心正聚着一团魔气，几乎是尹笙话音刚落，他就毫不客气地又轰了过去。

　　“卧槽。”

　　房间里本就空间不大，尹小魔君避无可避，扬手甩出一道气墙挡在了身前，即使这样，还是被无可奈何地逼到了墙角，气的他冲着泽渊喊，“绣花枕头，你还让不让老子说啦？”

　　一听这句，南枭掌心一翻，瞬间又凝出一道力，眼看着下一波攻击还要继续，泽渊急忙喊住他，“南枭，停手。”

　　“阿泽，他骂你。”三殿下回头，委屈地看着泽渊。

　　“黑枭鸟，烂尾巴鸟，你个不学无术，大字不识的土包子，竟然还知道绣花枕头是骂人的话，真真是叫老子长了见识。”

　　“轰”，一巴掌又拍了过去。

　　“南枭——。”泽渊把杯子一掷，忽地站起身来，急走几步去拉他，然后眼尾一扫跳着脚又要扯着嗓子叫唤的尹小魔君，冷声道，“魔君还要不要谈了。”

　　谈，就闭嘴。

　　被掌风扇倒在墙上的尹笙，脸一沉，嘴一闭，秉着老子报仇，能屈能伸的原则，压着腹中怒火彻底安静了。

　　泽渊牢牢抓住南枭的手腕，说，“坐回去。”

　　一番鸡飞狗跳，终是能收了尾。

　　三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南枭紫眸发亮，警惕地盯着尹笙。

　　泽渊面无表情地看了对面暗戳戳磨牙的尹小魔君一眼，说，“开始吧。”

　　尹笙按捺住抬手狂揍南枭的心思，顶着傻缺炙热的目光，黑着脸回忆。

　　昨夜他干脆利落的丢下二人之后，就心情大好的进了写有离居的客房。

　　没过多久，送菜的小童来了。

　　“客官，你要的饭菜我给送来了。”

　　打开门，正是那个守在柜台昏昏欲睡，人没柜台高的孩子。

　　尹小魔君看着摆上桌的各式菜肴，一高兴，就大方的赏了人家一颗灵石。

　　小童是个上道的，笑嘻嘻的接了过来，基本上是有问必答。临走前，还很热心地告诉尹小魔君，“夜里不安全，客官锁好门窗，切记不要出门。”

　　尹小魔君那是什么人，会在意一句没头没尾，毫无分量的话吗？于是他不耐烦的摆手，极其自负地说了句，“老子是会怕事的魔吗？别管什么妖魔鬼怪，都得给老子让道，再跪喊三声，老祖宗饶命。”

　　小童尴尬的一笑，奉承了两声，就拎着食盒退下了。

　　吃饱喝足心大无比的人，舒坦的支着腿躺在绫罗绸缎的大床上，美滋滋了半天，就沾着枕头睡着了。

　　只是……，后半夜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脸上蓦然多了几丝凉意，半梦半醒间，他以为是身在自个的府邸，闹心的小外甥女半夜不睡觉，又来折腾他，于是他手一抬，啪的打掉作祟的手，嘟囔道，“别闹舅舅，明天带你去荡秋千。”

　　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嘿嘿，嘿嘿，嘿嘿。”古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忽沉忽轻，搅得尹笙心烦意乱，脾气大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舅舅房里嘿个什么……”

　　睡意朦胧的眼猛地睁开，迎脸就对上了一张……扭曲丑陋的面容，同时卡在喉咙里的最后一个字也倾吐而出，“……劲儿。”

　　咫尺之间，就连那从咽喉里挤出的音节都是如此的清晰。尹小魔君都快给吓懵了，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卧槽，这什么鬼东西，长得那么恶心。

　　不知名的鬼东西用端详猎物的眼神来来回回地扫视着尹笙，獠牙口水横流，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下口。

　　尹笙头皮发麻，嗷得一嗓子喊出，同时手脚并用，猛力狠踹过去，手上发颤地捏出各种指诀，连连不断的往丑的奇特的怪物面上招呼，逼得怪物应接不暇，目露凶光，张嘴就要咬上去，它快尹笙更快，一个打滚躲开刺来的獠牙，脚上注力狠狠踢向它，趁机拉开与这畜生的距离。

　　得了空间的尹小魔君一阵阵的恶寒，手下也愈发的不留情，捞着什么甩什么。丑东西见打不过，忽地逮着机会冲窗而出。

　　尹笙一看他要逃，急忙几步腾跃下去，紧紧追在怪物后头跑，口中骂骂咧咧，“丑玩意儿，你还敢跑。大半夜的不老实地窝在犄角旮旯里，竟然潜入老子房里吓人，你看老子不打死你。”

　　“嗷呜——”四脚兽一边狂奔，一边仰头叫了几嗓子。

　　下一瞬，漆黑的空中忽地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哗哗的砸了下来。

　　尹笙心情更是不爽，刷的抽出自己的魔刀斩骨，手掌蓄力，狠狠一劈，跑在前头的鬼东西躲闪不及，猛地一抻脖子仰空长啸，半空的雨幕像是活了一般，诡异的凝聚到杀势汹涌的刀锋前，堪堪挡了那么一瞬。

　　刀破雨屏，尹笙持刀穿出，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残败的废墟，怪物却不见了踪影。

　　“然后哪？”泽渊淡淡地问。

　　尹笙白他一眼，鄙夷地说，“还能有什么然后，老子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不回来难道还傻乎乎的站在一堆破地方，等着那怪物再次出现？”

　　“……”泽渊沉吟了下，又问，“就没别的发现？”

　　尹小魔君伸手捞过茶壶，掂起来就往口中倒，末了，一擦嘴巴，说，“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缠着老子问个没完算什么。”

　　“落汤鸡，你……”南枭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都快戳到人家脸上了。

　　尹笙白牙森森一露，怒道，“黑枭鸟，你他娘的除了围着人家团团转，都做了些什么？老子忙活了一晚上，回头想补个回笼觉，结果刚睡下，你就来找老子打架。”

　　顿了顿，冷哼一声，道，“哪来的底气指着老子。”

　　南枭气的眼睛都红了，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泽渊。

　　“魔君。”泽渊喊了尹笙一下。

　　“干嘛？”尹小魔君没好气的回。

　　“能不能把那只锦囊给我看看。”泽渊沉默了会，开口问道。

　　尹笙一愣，继而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眸光澄亮，透着不容拒绝的神情，他迟疑着问，“你看得见？”

　　泽渊摇头，诚恳说,“看不大清。”但他对气味比较敏感，虽然和尹小魔君不熟悉，但从言行举止，还是尚能判断出此人不喜佩戴饰物，而且还是姑娘家的香囊。

　　尹笙也不在意，随手将甩着玩儿的物件往桌子上一抛。

　　泽渊拿在手里，细细摸索了一遍。香囊已经很旧了，但被保存的还算完好，针线未断，干净整洁，绣着什么图案。

　　他凑近鼻尖闻了闻，过了那么久，香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多了一丝岁月的气息。

　　“魔君从何处捡的？”

　　“老子床榻前。”

　　“……”泽渊淡淡嗯了声，却没有将东西还回去。

　　尹笙眼皮子一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伸手要，只是说，“一只破香囊，老子不稀罕。”然后撑桌而起，斜睨着怔愣不动的南枭，挑衅地道，“你喜欢，老子就勉为其难地送给你吧。”说罢，干净利落的跃窗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