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主的小农庄》土堆大人

7、开始了农耕

　　来找原良的人叫黄二首，是朝廷收买的内线。

　　前些年，少帝还没继位的时候，天下出现了一些国运不详的征兆，因此民心浮动。许泉所在的苏阳郡境内有个叫五道会的组织，趁着这股乱劲招纳了很多信众，黄二首就是五道会里的分主。

　　这个五道会在本地有了势力以后，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收取信徒的供奉建造法观，办几座储存粮食的义仓，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施善益民的好事。

　　少帝继位后，江东却发现了几次不明来源的兵器，五道会才重新被远在中京的一些人想起。郗原良正是为此来到许泉，只差一点就混进了五道会。

　　此时天阴无月，原良和黄二首隐匿在柳树的暗影里，小声低语。

　　原良道：“昨天你说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来找我，怎么了？”

　　黄二首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五道会上面的人似乎在布置什么行动，听说别的分会里，突然有人不见了。”

　　原良对五道会的规则了解不多，从黄二首的反应看，似乎分会里的下属突然消失并不经常发生，可能意味着不祥的后果。

　　黄二首道：“五道会里面就是这样，一层一层守得很严，我当了五年分主，也不知道上面的总主是什么样子？那些突然不见了的人，可能是被当作内奸清理掉了，五道会里又一些人像看家的狗一样，专门到处搜集可疑的小事。既然最近会里有点不太平，你晚些进来也是好事，我特意来告诉你这些，是怕你心急。”

　　原良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黄二首点点头，拨开垂柳的细枝走了。

　　原良独自在树下站了一会，从溪渠里传来的流水声欢快淙淙，他却在负压的心思中连叹了几声。

　　郗原良是少帝信任的臣下，江东出现不明来源的兵器，少帝怀疑这件事和朝廷内的势力有关，因此将密查的任务交给了暂时辞官在家，为祖母守孝的郗原良。

　　郗原良出身世家，辞官前以明科头名入职少帝文侍官，和少帝相伴三年，两人私下里惺惺相惜。

　　郗原良为祖母守孝期间一直闭门不出，已经淡出了朝官们的视线，让他来许泉密查五道会，正是少帝不愿打草惊蛇的考虑。

　　正是少帝绝对的信任，让郗原良倍感压力。进入凉奴的角色以后，郗原良发现设想中的准备和现实完全不同，他在脑海中‘凝望’着名为五道会的假想敌，莫名感受到一些乌云蔽日般的冷酷。

　　早起后，安荛又想起二贵，忍不住连叹几声，如果二贵在，今天就可以开心地带它去田里。二贵没有了，犁田的问题还要解决。

　　早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理所应当该重新买一头牛，然而安荛心里还对二贵依依不舍。也有可能，二贵还能回来。

　　葛春道：“那么去前面的村子里借一头牛吧，现在不是农耕忙碌的时候，只借半天应该没有问题。”

　　安荛已经知道了，如果错过播种的时节，每晚一些日子，收成就会减少一些。就算重新买一头牛，也要等到几天以后牛行再开的时候，眼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借一头牛。

　　牛是乡人们宝贵的资产，一村里通常是好几户人家共用一头，农闲的的时候也是轮流照顾牛。如果不是亲眷好友，借牛这种事是不受欢迎的。

　　葛春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和安荛一起走去前村借牛，原良则和老葛一起先去徒手翻地。

　　因为安荛愿意付给牛的主人不错的租金，借牛的过程也很顺利，那是一头毛色发灰的老牛，有皱巴巴的脖子和皱巴巴的肚子。安荛难免又想起二贵，如果再去里署请求一下，他们也许会把二贵还给她吧？

　　安荛从未体会过失去所爱的心情，好像有点渐入执念了。她牵着牛来到田地边，老葛和原良分别在田地的两边用力挥着锄头，那块两三亩大的地已经快翻完了。

　　等他们把剩下的一点地都翻完后，老葛把牛赶到旁边的地里，卸下铁犁后给牛套上，很快就赶着牛走起来。

　　原良道：“我已经学会了翻地，只要用好力气，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用脑子。”

　　安荛道：“那你教我吧。”

　　原良向老葛那边看一眼，轻松地说：“那边有牛，这边有我，你不用担心，回去吧。”

　　安荛道：“要是你以后不在了呢？我要靠这个农庄过日子，不会种地怎么说得过去？”

　　原良道：“锄头并不重，但是很磨手，等你手上磨出了老茧，可就去不掉了。”

　　安荛知道，家里的针娘和仆妇们手上都有积了半辈子的厚茧，可她还不明白，手磨出了茧子又有什么坏处，况且她也不是深宅里的小姐了，态度自然要改变。

　　原良想，也许等她觉得辛苦，自然就知道应该远离锄头了。

　　在安荛握紧锄头以前，原良弯腰从两条裤角上各撕下一条半掌宽的布条，把它们绕在安荛的两只手心里，系好。

　　虽然有点不方便，至少是个保护。

　　安荛忽然受到他细心的照顾，嘴里不好意思说什么，心里挺感谢他的，决定回头给他缝条新裤子。

　　就这样，安荛学会挥锄以后，就开始和原良一起分开两边锄地了。

　　荒地里长满了野麦草，锄头吃进土里以后翻起一片草根，长长的，圆圆的，大大小小的虫子，都慌慌张张地从土层下面逃出来。安荛看着它们，心里十分歉疚，小声念叨：抱歉，请你们再去找一个更好的家吧。

　　太阳渐高，晒得安荛汗滴下土，她想，明天一定要戴一顶帽子，手上有茧是劳动的必须，可是一张黑黑的脸孔还是太可怕了。

　　她如此坚持下去，葛春来送饭的时候，安荛已经靠自己翻完了半亩地。

　　半亩地，只是原良翻完的那一大片地旁边的一小条陪衬。

　　安荛难掩骄傲地，把她人生第一次翻的地展示给葛春看，葛春夸赞道：“阿荛，你比真贵翻得细致多了，每块土的大小差不多都是一样。”

　　安荛很高兴，虽然她也知道把翻开的土块搞得大小一样也没有什么意义。

　　休息了，大家一起坐在田埂上吃饭，葛春经常做小豆蒸饭，不过今天的饭格外香。

　　安荛狼吞虎咽又吃一碗，原良在旁边边吃边看看她，等她咽下一口后，指着自己的嘴边提醒她：“这里。”

　　安荛的嘴边沾着饭粒，也是有点痒痒的感觉的，她伸出舌尖轻轻一舔，却不幸失手，那粒米饭被推得更远了。

　　原良伸手帮她摘掉饭粒。

　　他的指尖被锄头磨得粗糙，划过安荛嘴边时引起刺刺的轻痒，那种很不干脆的痒痒，像慌张的虫子一样钻进了安荛心里，让她愣了一愣。

　　然后安荛就吃不下了，她在心里寻找那只六足小虫的踪影，那种奇怪的感受是怎样产生的？

　　仿佛当头一喝，代表某种神奇的存在。安荛怀疑地看向原良，他到底对那粒米饭做了什么？

　　经过一天的劳作，安荛浑身的骨头都合不拢了，到处，到处都在抗议，胳膊和腿和腰。

　　安荛在浴桶里睡着了，被变凉的水冻醒后打了个喷嚏。她穿上寝衣，感觉自己只恢复了一点力气，便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时，从西墙外传来清脆的口笛声，安荛认真地听，思绪仿佛被笛声轻轻地熨烫着。

　　她想，他吹得还不错，可是有太多破音。

　　对了，安荛想起变成凉奴以后，原良其实一无所有，他不可能有一支口笛。难道他吹的这个东西，是用溪渠旁边的芦苇做的？

　　安荛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去橱子里拿出她心爱的口笛，她要用完美的吹奏让他‘自惭形秽’。

　　于是安荛站在窗边，吹起了和他相同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