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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露出了身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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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里的河边有几个很大的木栏,里面关着猪,羊和几匹骡马,卖牛的则是在木栏四周的空地上。颜色和样子都有细微区别的大牛被分散地拴在木桩上,主人站在旁边,等着要买的人去询问,议价。
安荛和原良走进挤挤挨挨的人群里,一起默默地鉴赏道路两边可供选择的耕牛。安荛的标准很简单:她喜欢好看的牛。
牛要有水汪汪的大眼睛,光滑的嘴唇,完美的犄角,发亮的皮毛,如果在哪一点上有残缺,安荛就会觉得遗憾。
虽然以貌取牛不够严谨,可是安荛觉得,一头牛如果眼睛最有神,毛色最鲜亮,就能证明它比其它的牛都更健康。一头健康的牛当然能把地耕好。
他们走在木栏这一边的时候,已经看到另一边的路旁围着一群人,从那里传出了很热闹的议论声。
等走到人群附近,原良占着身高的便利,看清大家围观的对象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安荛仰着头问:“里面是什么?”
原良道:“是一头很好的牛。”
安荛推一推他道:“快点进去看看。”
原良小声说着‘借过’,挡在安荛前面,带她挤进人群。
安荛跟在原良身后,听着他那样有礼地跟别人唠叨借过,忍不住觉得他呆。要么假装是个凶凶的凉奴,板着脸撞开别人,或者假装是个乖乖的凉奴,一声不吭地低头潜行。他丢不开有礼的习惯,还当是在中京城里逛街吗?
终于站到了前排,安荛一看,这头牛真是样貌不俗。它的白毛又长又亮,像缎子一样,厚厚的牛鼻子和嘴是好看的淡粉色,头上的两只犄角小而精致,踩在地上的四只脚蹄又是和白毛非常相衬的金色,一样白毛绒绒的尾巴末端则是棕色。
安荛直直地看着牛,心动地问原良:“你说它是好牛,可以买它吗?”
原良道:“这是西北高原上的戎牛,不仅力气大,跑得也特别快,怎么会被赶到这里来卖呢?”
卖牛的人听了一耳朵原良的话,趁机解释道:“他说的对,这头牛是渝万城的富商从西北运过来送给刺史大人的,光运来的人力和车费就花了二十两。可是呢,刺史大人新宠的妾夫人姓金,这头金花牛犯了妾夫人的忌讳,所以才由我出面贱卖了它。这头牛,跑得比马还快,买回去就能镇宅。”
有人道:“官家的牛不要,随便送给谁也轮不到你贱卖啊,都是你瞎编的吧?”
买牛的说:“谁敢要刺史大人的牛?我有我的门路,像你这样疑神疑鬼,一辈子都交不到好运气。”
那头金花牛在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人中间静静地站着,偶尔眨一下湿润的眼睛,低垂着头的样子好像很受委屈……安荛想,它真乖呀,好想买它。买牛的人说把它运到中原来就花了二十两,那么它到底值多少钱?
安荛戳戳原良,“问问他要多少钱?”
原良一问,卖牛的人道:“我只要快点脱手,拿十五两现银来就能牵走。”
旁边的大家一听要十五两,都摇头说不值,跑得再快的牛放在乡里也是种田,随便买一头能耕田的牛只要三四两,牛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当媳妇。
安荛也知道一头牛卖十五两很贵,可是和她原本以为这头金花牛要卖的价钱比起来,十五两就太便宜了。
买不买呢?安荛请求地看着原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建议。
原良看出她很喜欢这头牛,他也觉得十五两是个大便宜,像这样的金花牛送到中京城里,价格最少多两倍。
原良问:“你想买吗?”
安荛点点头,原良得到了卖牛人的允许,去检查金花牛的牙齿和身体,安荛也去摸摸它的脑袋,越看越喜欢。
“那是哪家的姑娘?她用十五两银子买了一头牛。”
安荛和原良牵着金花牛离开牛行的时候,听到别人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安荛才发觉,她又做了一件出风头的事。
可是金花牛真的太漂亮啦,安荛把别人的议论丢在脑后,高兴地看一眼,再看一眼金花牛,抬起头问原良:“叫它什么好呢?它比你便宜一点,叫二贵吧。”
原良笑着说:“我不同意,它也叫‘贵’,算不算犯了我的忌讳。”
安荛道:“你觉得卖牛的人说的是真的吗?二贵犯了刺史大人小妾的忌讳?”
原良道:“我不知道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不过二贵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戎牛,也没有发现明显的残疾,不管怎样都算物有所值。”
远离牛行所在的那片郊野后,再也没有奇怪的目光尾随他们,二贵的眼睛里渐渐活泼了些,时不时歪过头去吃路边小树上的叶子。
静静的小路上却忽然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安荛和原良都一回头,看见四个穿着捕快官服的男人,提着直刀向他们跑过来,样子凶凶的,又有点说不出的狡黠。
捕快们追上去后,分开将安荛和原良围住,其中一个人说:“这头牛是刺史大人的,有人偷了官家的牛,你们也算是同伙!”
安荛和原良莫名其妙地相互看看,由原良开口道:“你们怎么知道这头牛在这里?”
那个捕快道:“有人向我们报信,快点把牛交出来,否则就让你们好好吃点苦头。”
原良道:“你们是哪一署的官差?办事情太没有章法了,你说的话没有一句像话。”
安荛道:“我们刚买好牛,你们就追上来了,你们是从哪里追过来的?你说你是捕快,先把差符拿出来看看。”
那个捕快忽然着急起来,伸手去抢牛绳,原良把手腕转一转,绳子就去了他另一只手里,让捕快抢了空。
安荛生气地说:“你怪怪的不像公差,很像是个骗子。说不定你们和那个卖牛的人是一伙的,他负责卖牛,你们负责把牛抢回去。如果你不是骗子,好好地说说看,这头牛是哪州刺史丢失的?我愿意和你去公堂上说清楚,但是不会在这里把牛交给你。”
“动手!” 假捕快们都去抢牛,安荛看着原良被他们围住,便着急地去拔一根路边的树枝,想帮原良打退那些骗子。
可是那边,原良紧握着牛绳左打右踢,很快就把四个人都撂在了地上。他让骗子们解开腰带,用腰带捆住他们的手。骗子们承认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用这头金花牛白赚一笔钱,有时候卖十两,有时候卖七两,反正牛还能再要回来,从来没遇到过不怕官差的人。
安荛听了很不高兴,原来十两也卖,七两也卖,她却花了十五两。
原良问:“刚才卖牛的人呢?”
骗子们答说:“他在河边的茶棚里等他们回去。”
这些骗子要交给乡街上的里署处置,安荛和原良觉得有点为难。在重金买下一头戎牛以后,他们又抓住了五个骗子,来许泉避世的安荛和来许泉密查的原良,都不想在乡民们面前再大出风头。
最后,他们把四个骗子带到河边的茶棚,抓住第五个以后,再让茶棚的伙计出面去通知里署。
不幸的是,因为二贵是这件案子的证物,安荛只能伤心地看着它被里署的人牵走了。
晚上安荛翻开账本,记下十五两的账目,虽然这笔钱将来可以去里署领回来,安荛情愿用它换二贵。
二贵多可怜,被骗子当作工具,卖了一次又一次,它以后会去哪里呢?那么乖的牛应该被好好照顾,有吃不完的麦子和鲜草才对。
安荛想起原良对骗子们拳打脚踢的厉害,他虽然有点呆,却身手非凡,他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而是勤学苦练的公子,令人敬佩。
安荛不禁把目光投向窗外,看向老柿子树下面的西墙。
此时天阴无月,原良正沿着草棚前面的溪渠往前走,他走到一棵暗沉沉的柳树下面,那里有个男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