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沉睡 ...

  •   卫生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有风吹过来的地方,欢呼声也一阵一阵夹杂着飘了过来。

      安静的卫生间里,只有呼吸声在轻轻起伏。

      镜子里的少女眉眼清纯,嘴角却勾着一丝带有欲望的红。

      阙婵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裂痕。

      鲜血从那里留了出来,疼痛像是一只小虫,正在钻她的唇。

      在冷冻室太久了,身体对外面的环境很不适应。

      啊,这世界真是越来越好玩了呢。

      鹤见归,鹤见归。

      你想要个遗世独立的乖巧公主,没想到捡回来一个盗贼吧?

      虽然觉得这位暴君的喜好颇为无聊,但是阙婵借着洗手间的窗户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庄子,啧啧,这家伙有钱的很嘛。

      她一贯可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钱,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至于骗人偷心这种事,她可没少做。

      那个褚轩说了,鹤见归一死,这么大的庄子可就是她的了,她干什么不要?

      阙婵此刻还不知道鹤见归的真实身份,她自然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有钱,她现在眼睛里唯一看到的利益就是:美人,怪癖,大房子。

      值了。

      她重整衣衫,又换回了那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走出了洗手间,用她惯用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褚轩,放软了声音,柔弱地说道:“褚轩姐姐,我准备好了。”

      很显然,褚轩对她的真性情,一无所知。

      阙婵的眼睛透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婚纱。那么华丽的衣服啊,她一个流落街头的流浪者,只在橱窗里远望过一眼,从未穿过那么名贵的丝绸,更从未有过什么机会可以把自己妥善打理。

      当初她在街头的日子里,从来都是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那些衣服或大,露出白皙的肩膀和胸口;或小,遮不住修长白皙的双腿,凌乱的美色在混乱的街头里招摇。

      用情人用过的口红,口红上还沾着她们香水的气味。

      顺手蹭陌生姑娘的润肤乳,指尖划过肌肤,脸庞贴过脸庞,发丝拂过发丝。

      贯是寻别人多余物品的人,什么时候有过一切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光景?

      阙婵的指尖拂过衣裙的丝绸,手指在那面料高档的裙子上停留。

      这时,褚轩见她看着衣服出神,神色似有失落的模样,走过来问她道:“你不舒服吗?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我可以让设计师们缓一缓再为你梳妆。”

      没有准备好?

      阙婵仰头一笑。

      她一无所有的日子那么久,如今这么多东西送到她的面前来,怎么会准备不好?

      阙婵说道:“褚轩姐姐,我准备好了。外面那么多人等着我,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等太久。”

      这样华丽得几乎不真实的梦境,倒也不是没有在露宿街头的日子里做过。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醒来,会全都变成真的。

      所有的衣服都是按照她尺寸定制的,所有的珠宝都与衣服相搭配辉映,这么多昂贵且珍稀的物件,只在她这一场匆匆而过的婚礼上用那一次,一次之后,就永远沉寂。

      终于这一次,不是多余的了。

      褚轩见面前的新娘已经不再抗拒,就侧过身,对着准备服装的人们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

      几个设计师立刻蜂拥了过来,手上拿着设计的图纸,争相给阙婵介绍着这件衣服。

      阙婵被这一幕搞蒙了。陌生的人们涌到她的面前来,尽可能地挤得和她更紧,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又急于给她讲些她听不懂的话。

      什么衣服的材质,什么设计的初衷,什么泯灭多年的传说,什么色彩的叠加与配合……

      阙婵被这些人围在中间,虽然一点也搞不懂她们讲的是什么,但是倒也颇为享受被人环绕着的感觉。

      她看着眼前衣冠楚楚、妆容精致的女人们,心中掠过一丝不想记起的回忆。

      当年她流浪街头寻找工作的时候,往往这些衣冠整齐的人都会躲着她走。

      不仅躲着走,眼神里还会带着一丝恐惧和忌惮,仿佛她是个什么坏人似的。

      见场面陷入了混乱,褚轩打断了那些争相向阙婵介绍这一切的设计师,对阙婵说道:“她们在介绍自己设计的作品。鹤总选了当下十位最杰出的设计师给你设计婚纱,你可以从这十件里面挑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当然了,不管是你选哪件出席婚礼,都会让整片大陆为之惊艳,所以每个设计师都想争得让你喜欢的机会。你不要因为她们的态度松动,自己选一个最喜欢的就好。”

      阙婵看了一眼架子上那些美丽昂贵的裙子。

      那可怎么办呢?她都喜欢。

      她就是这么浅薄的女人,现在倒要问起她的品味了。

      阙婵抬手一指,指着最华丽的那件礼服,说道:“我喜欢这个。”

      褚轩看过去之后,神色略有停顿。

      过分华丽铺张的金箔,简直夸张的设计,铺满钻面的闪亮感,几乎可以在闪光灯下闪瞎一个人的眼睛。

      那种从骨子里弥漫着轻浮、奢靡的衣服,和眼前这个眼睛纯澈的女孩,实在是一点也不搭配。

      褚轩犹豫着,迟疑着说道:“也许清淡一点会更符合鹤总的审美……”

      她的话音未落,金色礼服的设计师立刻就涌了上来,急于介绍着衣服的特点,说道:“我的作品是以古埃及作为背景设计的,设计的风格还原了当年埃及艳后的奢靡,实在是很适合这场盛大的婚礼……”

      褚轩在阙婵身边小声说道:“埃及艳后,征兆不详。再说了,这件衣服略显浮夸,也是战后大家精神空虚的一个象征,确实不适合你。”

      阙婵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很少跟良心劝说自己的人对着干。

      见褚轩确实是为了她好,她便也放弃了要那件过于浮夸奢靡金色礼服的心,在那一众裙子中间看了一圈,伸手指着那件黑色的礼服裙,说道:“我要这个。”

      设计这件衣服的设计师当时就是一哽。

      设计师急忙抱着文案走上前来,解释道:“小姐,这件不是给你的礼服,这件白的才是。”

      阙婵四下看看,见那白的婚纱与黑的全然一样,实在是不懂有什么不同。

      阙婵说道:“黑色的既然摆了出来,为什么不给我?”

      设计师急忙解释道:“黑白一套展出,是因为设计后面的故事,是天鹅湖。”

      那时的阙婵,一心只想挑件漂亮的裙子穿,还不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如何一语成谶。

      白天鹅爱上了前来湖畔的王子,却败给了那变成自己样貌的女巫。

      黑色的天鹅夺走了她的爱人,抢走了她的一切。

      而那段起于纯真的爱情,就这么沉浸在幻象里,就此终结。

      阙婵小的时候没什么机会读书,更没有父母来给她讲睡前故事,她只是一眼看中了这件黑裙子,便指着裙子说道:“我就要这件。我喜欢这件,我一直都穿黑色的衣服。”

      设计师和褚轩面面相觑。

      在所有的颜色里,黑色最为不详。

      更别提那故事里,被冒名顶替的白天鹅痛苦的结局。

      褚轩看看阙婵,又看了看礼服裙,转身对设计师说道:“两件裙子的质量是完全一样的,对吧?”

      设计师急忙点头:“为了保证展出的效果,裙子的设计师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有不同。”

      褚轩说:“她才是新娘,既然她喜欢,就让她穿这件吧。大家看婚礼也只是看个乐子,但是她的婚礼,还是按照她的心意来吧。”

      褚轩虽然对面前的女孩有几分同情之心,但是她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里工作。

      鹤见归一旦死了,她所有的产业都会归到她妻子的名下,到时候自己的雇主,自然也就从鹤见归变成了阙婵。

      如果那个时候的阙婵想起来,自己婚礼当天两次被她拒绝了礼服,得罪了未来的雇主,褚轩可担罪不起。

      设计师连忙点头,匆匆带着人,来给阙婵穿上黑天鹅的婚纱,戴上头饰。

      新娘实在是太过美丽,不上妆的模样也令人惊艳不已。

      化妆师本准备好了一套白天鹅的妆容,如今在黑裙子的面前,一时有点短路,无处可以下手。

      设计师轻声说道:“就按照白天鹅的妆容画吧。”

      化妆师立刻下手。

      只见那黑天鹅女巫的长裙上,少女清透纯真的妆容,宛如一个迷途误入森林的公主。

      妆容一成,众人纷纷感慨,真像那故事里的黑天鹅啊。

      用邪恶的巫术摇身一变,变出白天鹅纯真无暇的面容,去蛊惑那毫不知情王子的心。

      就在这时,零点的钟声敲响了。

      一众人一边急着给阙婵整理衣服,一面急匆匆带着她准时下楼,走向婚礼的大堂。

      违法的婚礼在深夜进行,大厅里坐满了带着假面的人们,没有身份的新娘带着黑色的裙摆,走向教廷送来证婚的神父。

      红毯的另一边,鹤见归身穿白色的西装,站在人群的尽头里,默默地端详着她的新娘。

      这丫头,倒是比她想得要大胆得多。

      在婚礼当天选一身黑裙子穿出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这人,军装穿惯了,裙子穿不自在,西装穿得也是别扭。

      众人的目光中,她缓缓走向了自己的新娘。

      阙婵在人群中微微低着头,她尽可能地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来。

      能骗得过鹤见归几时她不知道,但是至少在婚礼的当天,得把她骗的到位。

      阙婵没有抬头去看鹤见归的面容,只是低头看着她的步伐。那是军阀的步伐,带着掠夺和杀戮的气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一只腿因为战时受伤被截肢,金属的假肢设计十分顺畅,给她平添了几分冷厉的气息。

      鹤见归此人从不遮掩自己的伤疤,她非但不把残腿藏起来,反而昭而示众,在婚礼的红毯上,带着战争气息的金属假肢留下沉重的步伐声,像是战场上的军靴,或是不详的马蹄声,声声分明。

      鹤见归走到了阙婵的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来得及找到你的的父母就举行婚礼,抱歉。”

      阙婵低着头,没说话。

      鹤见归见她不出声,又回头看她一眼,说道:“你这身裙子我很喜欢。我要是穿白的出来,我还真嫌你俗艳。”

      阙婵依旧不说话。

      鹤见归见她两次不理自己,又是当着神父的面,略微有点不悦。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问道:“你害怕我?”

      阙婵没有抬头看她,只是问道:“你希望我怕你吗?”

      鹤见归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身边新娘的面容。

      顺从,乖巧,面容甜美,声音悦耳又温软。

      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可是爱是什么?或许是多几句问候,或许是比别人麻烦。

      她这戎马半生,从未多照顾过谁的感受,也没讨过哪个女孩的欢心。

      鹤见归沉默半晌,说道:“我希望你至少宣誓的时候看着我。”

      阙婵抬起眼睛看向鹤见归。

      面前的人一蓝一黑的异色眼眸格外醒目。

      浅色的眼睛比深色的眼睛更让人觉得她难以亲近。

      阙婵一抬起眼,鹤见归就把头转了过去,躲过了她的目光。

      阙婵又垂下眼睛,问道:“你不想我看你吗?”

      鹤见归只是不习惯。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在她面前顺从地低着头,她能看到无数顺从的眼眸,但是大着胆子抬头直视她的人,多半没有活到最后。

      鹤见归在这方面上,显得尤外生疏。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了方才片刻的不安,说道:“我们都会习惯的。”

      阙婵又抬起头看她一眼,问道:“习惯什么?习惯谁也不看谁吗?”

      鹤见归看着她那副毫无忌惮的模样,心想她的妻子,和她想象中的,倒是大不一样。

      鹤见归正要说话,身边的人把戒指递过来,她出神了片刻,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

      鹤见归轻轻拉起阙婵的手,把戒指缓缓套到阙婵的手上,趁着靠近她的时候抬眼看她,在她脸颊一侧轻声说道:“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个戒指象征着你以后就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物品,明白吗?”

      她本意是想吓吓这个小姑娘,没想到阙婵倒是笑了。

      阙婵拿过戒指,把戒指戴到鹤见归的手上,抬头俏皮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那这个戒指,是不是代表着你也是我的物品了?”

      鹤见归被她噎了一下,却撞入她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时,闪光灯亮了起来,晃了两个人的眼。

      这场违法的婚礼在大陆公然直播,已经获得了最多的观看人数。

      鹤见归一把揽过阙婵的腰,将她拉近了自己,低头在她耳边命令道:“笑得自然一点。别让我后悔自己的选择。”

      阙婵低头,露出她惯常用来唬人的那种天真又羞涩的笑容。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如假包换。就在摄像结束的那一瞬间,阙婵忽然踮起脚,在鹤见归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鹤见归鲜少和人亲密,阙婵这一下靠得太近,她下意识一怔。

      然而在摄像头的前面,她又不能太露出戒备,只好硬生生抗下。

      等摄像机都走了,鹤见归不自在地擦了擦自己脸颊上印下的口红,举手投足之前颇有些不安。

      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阙婵笑道:“给我的物品盖个戳啊。”

      这话的语气里,实在是颇有几分亲密的味道,让一贯是一个人的鹤见归,心里有了那么一点暖热的感觉。

      但是她生性多疑,见阙婵举手投足对她的亲密如此自然,一时之间不由得略有些怀疑。

      她倒也不是真的怀疑,只是抱怨道:“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熟练,你之前盖了多少戳给别人?”

      阙婵看着自己的法定伴侣,清纯的脸上笑得羞涩又可爱。

      这种问题她怎么会承认的?

      盖得实在是太多,多到她自己也记不清的地步。

      但是,即便如此,在婚礼的现场,看着这些耗价不菲的一切,和她唾手可得的未来——

      阙婵扬了扬自己的手,说道:“戒指只收了你一个,戳就只盖一个。你要是愿意再戴个戒指,我再给你盖个戳,要不要?”

      鹤见归一贯是不懂得如何同人调情的。

      她从来都只是下命令,接受他人的服从。

      阙婵的话里,她能听出那几分暧昧来,但她又十分不擅长同女孩讲这样的私密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同自己ID妻子相处,只好回头看向身边的褚轩,搪塞说道:“她喜欢戒指,把当时备选的戒指都给她玩吧。”

      褚轩见她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也不敢笑她,只好立刻应声道:“好。”

      红毯前,一对新人看着彼此,中间隔着一段陌生的距离。

      终于,鹤见归颇为不适应地伸出手,对阙婵说道:“牵你下去。”

      没签过女孩子的手,也不知道怎样才算自然。

      只得狼狈地出口询问,渴望对方把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阙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鹤见归,在感情上竟然是一片白纸。

      她故意不动自己的手,装傻问道:“怎么牵?”

      鹤见归从未向人请求过什么,见阙婵没有反应,索性伸手一扯她的手臂,隔着婚纱的手套拉了一把她的手腕,说道:“走吧。”

      阙婵哭笑不得地被这家伙拉着,一路拉着一路问道:“鹤将军,鹤警官,你拷犯人呢?”

      鹤见归没好气说道:“年纪不大,话倒是多。”

      阙婵贯会和人打闹的,见鹤见归笨拙,也就不把她放在心上,索性故意一挥手甩了她的手,说道:“你喜欢话少的新娘,你再娶一个话少的好了。”

      鹤见归被她甩了手,一时间茫然无措,在众人的目光里愣了一下,全然不懂这是女孩子同自己打趣。

      她又一把拉了阙婵的手,皱眉道:“新婚宴席上你说这种话干什么。”

      阙婵见她不安,又故意逗她道:“你不喜欢我说话,那我不说了。”

      鹤见归一怔。

      也没不喜欢。

      语声婉转柔软,像是小鸟在轻声啼鸣。

      每说一个字,柔软的气息在耳畔拂过,让人心里痒痒的。

      鹤见归见她袖手沉默起来,连路也不走了,众人又纷纷看向这里,一时有些尴尬。

      她又不曾向人低头服软,也不想和新婚妻子起冲突,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就那么站在原地。

      聚集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终于,鹤见归那跟人掠地打仗时谈判的应激反应上线了。

      她只得凑近了阙婵,状若无事的低声问道:“好,那你要怎么才肯跟我回去?”

      阙婵故意逗她道:“回去干什么?”

      鹤见归说道:“这里人多,我们回去讲话。你要什么可以提,我们先走。”

      阙婵看她那副和人谈判博弈的认真样子,一时间觉得逗她实在是好玩,偏又要要故意说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要和我回去讲?”

      鹤见归被她噎住:“你!”

      她左右奈何不得自己的新娘,索性气话一放,说道:“早知你这般任性,我就不该选你!”

      阙婵看她那样子,气归气,但是多半是不知如何同女孩相处的焦急,因此非但不退,还故意激她,说道:“现在婚礼还没结束呢,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鹤见归实在是拿她没辙。

      军事上那些手腕,到了一个撒娇耍赖的女孩面前,竟然分毫动弹不得。

      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明明能听出那语气里的亲昵,可偏偏就是她的短板,让她不知道如何对答。

      鹤见归只好强硬下来,一把拉住阙婵的手,说道:“走了,整片大陆都看着呢。”

      她说罢,对着围观的人们匆匆一瞥,拉着阙婵就走了下去。

      鹤见归有一句话说地没错。

      整片大陆都看着呢。

      ————————

      地下实验室,针管陈列在培养皿的旁边。

      无数基因改造的怪物浸泡在培养皿中沉睡着。

      身穿白色大褂的医者叼着一根烟,漠然地看着头顶的屏幕,将黑色的头发往而后一别。

      烟嘴上沾着她的口红,像是深色凝固的血液。

      这时,有人推开门进来了,说道:“老师,实验报告出来了。”

      缪虹摘下嘴角的烟,回头瞥了一眼走进来的学生,伸手接过了实验报告,问道:“结果怎么样?”

      学生说道:“新试剂效果良好,发展前景和您想得一样。就是有件事,之前实验室泄露的预算报告出来了,修过实验室之后,我们剩下的预算就不够开展下一个项目了。”

      缪虹信手翻了翻实验报告,又把烟叼回去,问道:“D73实验室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学生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手术床。

      一个白发的少女闭目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少女的面容清澈又纯洁,虽然在实验室过了这么多年,却依旧像是当年一眼。

      只是嘴唇毫无血色,原先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变得彻底全白。

      缪虹显然对她的存在并不在意,说道:“当着她的面说吧,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什么都接受了。”

      学生虽然觉得这样过于残忍,还是如实说道:“D73那边虽然答应买,但是他们不想买抗体,他们想买实验皿。”

      缪虹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上哪个实验皿了?”

      学生又不安地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床上、身体接满管子的少女,小声说道:“原始实验皿。”

      缪虹翻资料的手顿住了。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学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没听懂,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蒋冰心。”

      缪虹抬眼冷冰冰看了学生一眼,对方立刻闭嘴。

      手术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仅仅是头发,她连睫毛也已经全然变成了纯粹的白色。

      蒋冰心虚弱地开口,说道:“你把我卖出去吧。”

      缪虹没有看她,只是将手里的资料重重摔在学生怀里,背过身去说道:“你出去也没用。D73那边实验皿的死亡率是百分之九十三,你去了反而死得更快。”

      蒋冰心的声音沙哑而无力:“缪虹,三十年了,你把我送出去死个痛快吧。”

      缪虹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向学生,说道:“给她打休眠针,让她接着睡。”

      学生迟疑着说道:“她已经对休眠剂有抗体了,咱们不还是要卖实验皿吗,再加大用量容易出事……”

      缪虹冷冰冰地说道:“不卖!死也得死我手里。”

      手术床上的蒋冰心苦笑了一声。

      洛阳亲友如相问……

      一片冰心在玉壶。

      到如今,也化得差不多了吧?

      苍白没有血色的手臂上,又被扎入一针休眠剂。

      蒋冰心闭上了眼睛。

      纯白的睫毛垂了下来,覆盖住了无神的眼眸。

      她闭着眼睛,轻声说道:“为什么非得要我恨你呢?我本来恨都恨累了的。”

      然而,没有人在乎试验品的话语,两个人只是站在屏幕前,各有所思。

      学生看着婚礼直播,看到新娘的脸,忽然一惊,说道:“基因大学解封了?”

      然而,缪虹却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说道:“你去和那边的实验室说,实验皿不卖。”

      手术床上,蒋冰心再次睡去了。

      三十年了,她已经睡了太久。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的是,她的脉搏跳动了一下,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流窜着。

      沉睡的少女身上……

      一个新的生命体正在觉醒。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